第23章

丁馳懷着滿腹怨氣,就整夜都再沒睡着。

大清早聽到老秦在院子裏的嘆息,他爬起來去窗邊看,一眼就看到了夏舒呈。

南方空氣潮濕,每日清晨空氣中都會凝結着一層淡淡的薄霧,混雜着微弱的晨光,就顯得格外寒涼。

夏舒呈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睡衣,赤着雙腳,鼻尖已經凍的通紅,眼角也凝着一層冰晶,看起來就快要凍僵了,他就那麽滿身落寞的站在那裏,站在那些枯花敗葉前,手裏捧着從裏面挑出來的一盆蘭花。

那盆花丁馳認識,那是夏舒呈最喜歡的,夏舒呈平日裏無事的時候經常過去看那花,有時候是坐在那裏對着那花發呆,有時候會對那花說話,有時還會莫名其妙的對那花笑。

但此刻,夏舒呈看着那花,眼眸深深地垂着,裏面幾乎裝滿了疼痛與絕望。

這是丁馳沒有想到的畫面。

昨晚上把那些花搬出去的時候,他就是在賭氣,壓根兒就沒想過那些花會不會被凍死這件事,他只是單純的不甘心那些花比自己還受寵,只是想向夏舒呈表達他的不滿。

“我不是故意的。”

看到夏舒呈那個模樣,丁馳很不安,着急的跑出屋子來到夏舒呈身邊,習慣性的要去抓夏舒呈的手。

可是,被甩開了。

夏舒呈把目光從手裏的枯花上收回,轉頭看向他,眼神和語氣一樣冷漠:“ 你知道它活了多少年嗎?”

丁馳被問的一怔,他張了張嘴,但卻不知道自己該回答什麽。

“兩千五百二十四年!”

夏舒呈突然逼近一步,居高臨下,壓迫感十足:“ 兩千多年了,它一直在等你!”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夏舒呈狠狠盯着他的眼睛裏,似乎閃過了一抹兇光,仿佛下一秒就要伸手過來掐死他。

這直接把丁馳吓了一跳,他甚至感覺自己聽到了夏舒呈并沒有說完的後半句:

它一直在等你,可是你卻把它給殺死了!

可這不符合邏輯。

一株花活了兩千多年,還一直在等他,丁馳直接聽懵了。

丁馳不知道夏舒呈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此刻他也無暇顧及去思考,因為他明顯感覺的到,此刻夏舒呈的眼神和語氣裏夾雜着的很多的情緒,其中有責怪,有憤怒,有失望,甚至是有…

憎恨。

恨?

可知在丁馳的記憶裏,自從認識夏舒呈,夏舒呈對待他就如掌中寶物一般,寵溺無邊,疼愛有加,無論他做了多過分的錯事,夏舒呈都不曾責怪他,只會護着他,慣着他,甚至從來都不曾對他大聲說過話。

可現在因為一株花,夏舒呈恨他。

丁馳心裏突然生出了一種巨大的恐懼感,他自認長這麽大以來,從沒有過哪個時刻像現在這樣害怕過,不是怕夏舒呈生他的氣,也不是怕夏舒呈責怪他,而是怕夏舒呈恨他。

只是因為一株花嗎?

可即便那是夏舒呈最喜歡的一株花,即便那花真的活了很久很珍貴,夏舒呈何至于恨他?

“ 為什麽?”

丁馳腦子裏發懵,但仍然下意識發問:“夏舒呈,你為什麽恨我?”

只見聽了這話,夏舒呈微微一怔。

“ 到底是因為什麽?”

丁馳又問:“我一直沒弄明白,你為什麽平白無故的對我那麽好?又為什麽只是因為一點小事就這麽恨我?”

夏舒呈又一怔,緊接着眉間忽而皺起,目光裏的戾氣瞬間就散去大半。

“ 夏舒呈!”

丁馳繼續追着問:“ 你到底是什麽人,我又是你的什麽人?”

夏舒呈沒有回答,目光不再與他對視,臉上陰狠的神色退去,表情漸漸又回到了剛才的冷淡與落寞。

“ 你說話呀!”

丁馳問急了,伸手去晃夏舒呈的手臂:“我們到底是什麽關系啊!”

沉默片刻後,夏舒呈終于開了口,但并不是回答他,只是自言自語:“是啊,跟你又有什麽關系呢,你只是個孩子。”

夏舒呈說着話往回退了半步,低頭看了眼手裏的那株蘭花,苦澀一笑:“ 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無辜的,孩子。”

“ 什麽意思?”

丁馳不明白:“什麽孩子,誰的孩子,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 過去了。”

夏舒呈仍然沒回答他,繼續自顧自的自言自語:“ 過去了的,就再也回不來了。”

“…”

丁馳最終也沒有得到解釋,因為夏舒呈沒有再理會他。

夏舒呈就那麽站在那裏,垂着眼眸,神情落寞,過了許久之後,才突然深深吐了一口氣,如同下定什麽決心似的,把手裏的那株蘭花扔回到那片枯葉裏,吩咐老秦:“ 一并葬了吧。”

吩咐完,直接轉身,回了屋子。

丁馳想追上去,可夏舒呈砰的一聲關上了門,他回頭看向老秦,然而老秦也只是嘆着氣搖頭。

原地望着夏舒呈緊閉的房門望了好大一會兒,丁馳才回神。

回房間的時候,丁馳注意到剛才被夏舒呈扔掉了的那株蘭花,就順手帶上了。

那株蘭花的葉子和莖都已經被凍爛了,丁馳把它從土裏拔.出來,發現它的根雖然也被凍的很硬,但沒有爛。

不知道一株只剩下根的植物到底還能不能存活,但丁馳莫名覺得還有一絲希望。

如果能把這株花給救活,夏舒呈肯定就不恨他了吧。

他用“長風” 的刀刃把爛掉的葉子和莖部都割去,給花盆裏重新裝滿了溫暖的新土,小心的把根栽種進去,然後打算給它澆點水。

這間畢竟也是花以前住的屋子,為了方便平時澆水就放了口大水缸。

可是缸特別高,裏面的水又只剩了個底兒,以至于丁馳爬上缸沿去舀水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溜了進去。

多虧是練過功夫的,丁馳臂力還不錯,支撐着倒立才沒讓自己進去泡了個全身,只泡了兩只手。

包括受傷的那只。

他手背上的傷口剛開始要愈合,就包了一層紗布,倒立支撐時一用力,傷口立刻就甭開了,血從他手背上迅速散開,當時就把一缸底的水都給染紅了。

好不容易掙紮着從大缸裏爬出來,丁馳看着杯子裏帶血的水,對那株蘭花的根嘆着氣說:“ 沒有幹淨的水了,反正我的血也沒有毒,你将就喝兩口吧。”

說完,嘩啦一下就把那杯混着他血的水給倒進了花盆裏。

作者有話說:

丁馳:嘁~~誰的血還沒有點奇效了。[白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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