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期一會

餐廳裏, 裴珊和沈常樂兩母女挨着一塊坐,路聽野坐在對面。

今晚的菜色豐富,擺放在最中間的那鍋紅彤彤的麻辣小龍蝦最搶眼, 其次是那鍋木瓜肉丸湯。

裴珊眼中審視的意味很濃,只見沈常樂面色紅潤, 臉上還多了點肉, 眼角眉梢春色怡人。

“別不是騙我的吧?”裴珊拿古怪的眼神瞟着沈常樂,“哪有生病了還長胖的。”

沈常樂很無語:“我真的生病了!還發燒了!”

“好好好,你生病了, 這病養好了, 要多出去走走。讓小路陪你逛街也不錯嘛。”

沈常樂:“媽,他真的是我的助理.......”

路聽野:“阿姨,我真的是她的助理。”

裴珊笑着看沈常樂,又笑着看路聽野。這兩人,簡直是把她當傻子哄。

桌子底下, 沈常樂的腳踢了路聽野一下, 又狠狠瞪了路聽野一眼,“吃你的蝦。”

路聽野垂下頭, 不說話了。

裴珊很不樂意地推了下女兒, “你啊你,也別太欺負人了。人小路又沒惹你。事事占強可不好。”

沈常樂:“..........”

什麽叫她欺負路聽野?明明是路聽野扮豬吃老虎,各種給她使絆子吧!

一頓飯吃得倒是很和諧。

裴珊心照不宣, 只管吃東西, 沈常樂不願意把手弄髒, 戴着手套也會碰到那些紅油, 看着惡心, 又不好意思當着母親的面叫路聽野給她剝, 她只能饞啦吧唧地看着小龍蝦,喝着嘴裏沒什麽滋味的木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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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珊剝好了小龍蝦,沈常樂還以為媽媽會剝給她吃,沒想到裴珊迫不及待放進自己嘴裏。

沈常樂在心裏嘆口氣,她媽可是比她還嬌貴的大小姐,平時都是爸爸給媽媽剝蝦,哪裏輪得到她。

裴珊:“這真是你做的?不是點的外賣?”

路聽野:“外賣做的雖然好吃,但是不幹淨,以後阿姨若是想吃,可以跟我發微信,我做好了跟您送家裏去。”

裴珊也不客氣,立刻取下手套,把微信二維碼打開,“好啊。那我想吃就跟你說。你加阿姨微信。下次般般回家,你也跟着一塊來家裏玩。”

沈常樂神色複雜地看着兩位交換了微信,牙齒狠狠地咬開一顆肉丸。

路聽野可以啊,這不出一刻鐘就把她媽的微信搞到手了。

“大小姐。”

路聽野忽然喚。

正在吃小炒竹筍牛肉的沈常樂一愣,路聽野把一只小碗放到沈常樂的面前,“給你吃。”

沈常樂看着碗裏滿滿的龍蝦肉,臉忽然一紅,暗暗瞪了路聽野一眼,又覺得不夠,飯桌下,她拿腳踢了好幾下路聽野。

裴珊則一臉的磕到了。

她忽然覺得,女兒眼光還不錯。年紀小就小點吧,至少單純,窮點就窮點,至少聽話啊。

晚飯過後,路聽野收拾飯桌。裴珊去上洗手間,沈常樂這才有空閑和路聽野單獨呆着。

“路聽野,今天這筆賬沒完。”沈常樂擡腳狠狠踩了他一下。

路聽野只是無辜地看着她:“我又不知道那是你媽媽,我見有人敲門我就開了.......”

沈常樂不說話。

你就是詭計多端。

路聽野把切好的蜜瓜放進玻璃碗裏,拿水果叉戳了一塊遞給沈常樂,聲音低低的,“我知道你說的慘是怎麽回事了,地下男友,是有點慘。”

此時,洗手間裏傳來開門的聲音。

“誰說你是我男友。”沈常樂掐他一下,一口吃掉蜜瓜,然後端起碗就走了。一塊也不給他留。

母女兩去了卧室的小陽臺上說體己話,裴珊自然把路聽野這事好好盤問了一番,沈常樂知道瞞也瞞不過去,也就把大致的過程說了一遍,當然,那些小細節都掠過了。

裴珊撐着陽臺欄杆,看着繁華璀璨的夜景,感嘆:“別說小路是挺不錯的。挺純善的小夥子,看上去沒那麽多壞心眼。”

沈常樂聽了想笑,媽媽被路聽野可騙慘了,“他還沒有心眼?他八百個心眼子呢。”

裴珊嗤笑,看了女兒一眼,“心眼也分好壞,他只要品行不壞,不是那種貪圖勢利,恩将仇報的小人,多點其他的心眼又怎麽樣呢?你爸心眼子不多嗎?比路聽野可多多了,但他至少大事大非上拎得清啊。”

“其實也好。你找個普通人家的對象也有好處,總歸他不敢對你亂來,不敢不聽你的。大不了到時候簽個婚前協議,堵死他的後路,也就不怕他鑽空子。”

沈常樂這下是真的笑出聲來,笑了好一會兒,都岔氣了,這才對着滿目璀璨的荒涼開了口:“媽,我怎麽沒看出來,您還有這麽天真的想法。”

纖長的指甲敲打着圍欄,發出噠噠的聲音,“我就沒想過我以後的婚姻能選喜歡的,看着不讨厭就行了。我們這圈子裏,誰不是這樣。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您和爸就別瞎操心了。”

裴珊擰眉,“你這孩子,我和你爸也沒說過什麽,你怎麽就有這種想法。”

“那不是我懂事嘛。”沈常樂撒嬌地抱住媽媽的腰,像只争寵的小貓依偎在裴珊懷裏,“您雖然和爸爸是自由戀愛,但還不是因為兩家門楣相當,長輩們才極力撮合你們。您去瞧,這圈子裏有誰結婚比你和爹還順的?”

天時地利人和,這運氣,沈常樂只能望洋興嘆。

“你還是傻。寶貝。”裴珊過了好久才舒出一口氣,“其實媽媽沒想過讓你栽在聯姻上頭。讓你去相親也是希望你能找個知根知底的,這樣以後不會被騙。倒是真沒想那麽多,你說你怎麽就.......”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沈常樂悶悶說着,“我談戀愛肯定想找個喜歡的,但是結婚我肯定想找一個能護着我,護着我們家的啊。光是喜歡有什麽用呢?爸爸以後把集團交給常西,那些叔叔伯伯們各個兒虎視眈眈的,若是萬一出了事連他姐都幫不了他,你說他以後該多艱難?”

裴珊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

她不懂為什麽女兒永遠要在這些事上表現出一種超出她年紀的成熟和理智。這讓她很心痛。

她寧願女兒跟那些不懂事,成天嬌縱的千金大小姐一樣,至少活得高興,活得恣意。

裴珊:“常西的事讓他自個兒去捋,關你什麽事。”

沈常樂看着媽媽,只是笑,不說話。

又聊了片刻,裴珊這才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她本來來這就是要問的,沒想到女兒倒是找了男朋友,一時半會也就忘了。

“你見到傅家的人了?他們沒欺負你吧?”

沈常樂挑眉:“怎麽可能。傅硯澤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怎麽可能欺負我。”

“不過啊,他這人水挺深的。”

與此同時,遠在港城的傅硯澤一連打了三個噴嚏。傅硯染不做聲了,睜大眼睛看着自己哥哥。

“哥,你怎麽了,是不是感冒了?”

最近氣溫變化太大,周圍不少人都感冒了。

“沒有--啊--嚏。”

傅硯澤又打了一個噴嚏,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可他最近确實沒有感冒的症狀。

傅硯染忽然笑了起來:“該不會是哥哥樹敵太多,有人在背後罵你吧。”

傅硯澤皺眉:“少胡說。”

“哼,我胡說。”傅硯染又把話題拉回到之前,繼續說,“哥哥你這次回上京可千萬別輕舉妄動,小心把二哥逼急了,他和你對着來,你也夠嗆。”

“我就不懂了,你怎麽非要讓二哥回傅家,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二哥連傅家的一粒米他都不想吃,你還想讓他改傅姓,這不是天方夜譚?你這樣只會讓二哥越來越讨厭你。”

連帶着都讨厭她了。傅硯染想起來就不高興,難受的想哭。小時候二哥可疼她了,陪她騎馬,陪她放風筝,陪她去草坪裏捉蛐蛐,還給她畫過畫像當作生日禮物。

傅硯澤被妹妹吵得頭疼,捏着眉骨說:“這也是父親的意願。父親身體不好,也不知道能撐過幾年,就想走之前看着聽野認祖歸宗,叫他一聲爸爸。”

傅硯染聽聞,倏地站了起來:“父親老糊塗了吧!他還想讓二哥叫他爸爸?”

傅硯澤往四周環顧一圈,這才低聲斥責:“傅硯染,注意你的言辭!”

傅硯染眼眶頓時就紅了,她尖叫:“傅硯澤!你就是父親的鷹犬!走狗!幫兇!我再也不喜歡你了!”說完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傅硯澤看着妹妹的背影,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頭,裴珊吃飽喝足,高高興興地走了,走之前還打包了沒吃完的小龍蝦,說是帶回去給常西嘗嘗。

裴珊一走,沈常樂就開始光明正大地瞪路聽野。路聽野忙把冰箱裏留的一份酸辣檸檬雞爪拿出來,又煮了一鍋熱乎乎的肉桂水果茶。

沈常樂:“好啊,你還背着我媽藏私貨!”

路聽野笑,滾了滾喉結:“不是你說要吃檸檬雞爪嗎?我若是拿出來了,你媽又打包帶走你不就沒得吃了?”

這個倒是說的沒錯。今晚的小龍蝦她就沒吃過瘾。

她從小到大就沒吃過幾次小龍蝦,外面的東西不幹淨,她一直是嫌棄的,再加上她不太愛吃辣,每次都不會想到去吃小龍蝦這種東西。今天吃得很開胃,可架不住自家媽是個吃貨,吃完了還要打包帶走,這真是讓她頭疼。

沈常樂于是一邊啃雞爪,一邊看下午沒有看完的電影,這是她最後休閑的時光了。後天就是新電影《花束般的美好》男主角的試鏡選角,等新電影的男主角确定人選,就是火速進組,要趕在過年前開機。

掐指一算,離過年也就一個月了。

沈常樂到現在還是覺得路聽野不接這部電影的男主角虧了,吃着吃着,等路聽野再次進來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嘴。

“你真的不想拍電影嗎?片酬可不低呢,你有我在,我至少給你争取這個數,若是你紅了,那一年賺得可就多多了。”

路聽野不知道為什麽總是要慫恿他去拍電影,難道是嫌棄他賺的太少?他低着頭,鴉黑色的睫毛蓋住一雙狹長的桃花眼,看不出什麽情緒。

“你是不是嫌我掙得少。”

路聽野忽然擡起頭來,認真地看着沈常樂。

沈常樂一根雞爪還在嘴裏沒理利索,聽到這話後差點嗆到,“我為什麽要嫌棄你窮?我找男朋友若是在乎錢不錢的,我這輩子怕是只能找我爹那種大叔了。”

換言之,同水平的男人,都沒她有錢。

路聽野一聽就笑了,“那你就是想潛我。大導演片場寂寞,找找刺激。”

沈常樂:“.............”

她把嘴裏的雞骨頭往路聽野臉上吐去。叫他一張嘴不好好說話!

就在沈常樂真不想搭理路聽野的時候,路聽野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絨布袋,放在了她腿上。

沈常樂:“這是什麽?”

路聽野不說,示意她打開不就知道了。

沈常樂乜他一眼,不想顯得自己太急不可耐,還是把手上那根雞爪啃完,然後擦幹淨手,優雅萬分地打開了絨布袋子。

一只精致小巧的胸針從袋子裏滑出來,掉在她的掌心。

是她在港城那家服裝工作室裏看上的翡翠蜻蜓胸針。當時沒有買純粹是忘記了,也懶得因為一個小東西折回去再買,後來她也想過這只小蜻蜓,但也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轉瞬就被別的事沖走了。

就是不知道路聽野怎麽知道的。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這枚胸針?”

“那天我過去找你打領帶,你手上拿的就是這枚。被你拿在手上把玩的東西,肯定是喜歡的。”

沈常樂不是沒收到過禮物,比這枚胸針貴重的不勝枚舉。

可她覺得這枚胸針從港城失之交臂,到現在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的手心,有種妙不可言的緣分。

就像是屬于你的東西,即使你錯過了,即使你沒有為此努力,它還是會奮不顧身地來到你的身邊。

就像路聽野一樣,突然就來到了她的世界。

路聽野:“一期一會,緣分是很偶然的東西,不想你留下任何遺憾。以後你看到這枚胸針就能想到我們在港城度過的時光。”

沈常樂嘴角翹了起來,像小姑娘一樣拿着胸針細細欣賞了好一會兒,完全不像是珠寶櫃裏有無數高定古董珠寶的大小姐。

“不過不值錢,你別嫌棄。”路聽野送之前還有點忐忑,怕大小姐收到這麽便宜的禮物會覺得不高興。

但現在看來,沈常樂真的很喜歡。他也很高興。

一說到價格,沈常樂忽然揶揄:“這胸針不值錢也好歹要兩三萬,你別為了給我買東西背地裏去賣血吧。”

浪漫的氛圍被破壞的一幹二淨。

路聽野氣得心髒一梗,臉也微微泛紅:“你男朋友真的不窮!淪落不到去賣血!”

路聽野心裏堵。

得找個機會告訴沈常樂,他真的沒她想得那麽窮。

沈常樂不知道路聽野心裏想的什麽,只是忽然心裏一酸,捏着那枚胸針,輕輕吻上他的唇。

作者有話說:

感受到一點點悲傷的前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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