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線索(二)
整個下午,陸予行都待在圖書館旁的咖啡廳裏。
咖啡廳裏零星坐着幾個學生,小聲和同伴讨論着課題和作業。陸予行坐在角落裏,沉默地翻看着手中的書。
桌上的美式只剩下四分之一,這是已經是他下午的第二杯了。過量的咖啡因使得他無比清醒。他微微皺着眉,快速翻閱手中的書本。
陸予行将這本書從頭到尾浏覽了一遍,嘆了口氣,毫無頭緒地将其放回桌上,閉上眼睛。
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來借這本書。
紛亂的思緒如同被風吹起的柳絮,雜亂無章,什麽都抓不住。
青年俊美的面容隐在黑暗中,窗外的陽光灑在桌上,将那本厚重陳舊的書照得閃閃發光。
正這時,一個身影站在了落地窗前,将陽光擋在身後。
桌上的陽光頓時消失了。陸予行轉頭看向窗外,就見唐樘站在窗外,隔着玻璃跟他打招呼。
陸予行擡手示意他進來。
店門口的風鈴輕輕響動,唐樘輕輕走了進來,坐到對面。
“怎麽這麽早就結束了?”陸予行将放在桌上的書撤走,放到自己身側,“才四點,蔣冰就肯放你們走嗎?”
唐樘疑惑的目光在陸予行身側的沙發停留片刻,“今天提前結束啦,出了一些小問題。”他收回目光,又看向那杯早就涼了的美式咖啡,微微皺起眉。
陸予行随口問:“出什麽事了?”
“步涵學姐身體不太舒服,”唐樘解釋說,“我們排練到一半她說肚子疼,先回去休息了。”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她不在我也沒法練,所以就先出來了。”
陸予行記得步涵,她是這次Gwendolen的扮演者,Jack的未婚妻。
Advertisement
步涵長得很漂亮,臺詞功底也很好。她的個子不算高,因此和陸予行演情侶總有些小鳥依人的感覺。陸予行的壓迫性太強,Gwendolen原本的高貴自傲便有些顯露不出來。
陸予行想象了一下步涵和唐樘搭戲的樣子,覺得他們倆當主演或許更加合适。
唐樘見他也不接話,于是繼續說:“蔣學姐打算把演出時間改到下周周末。阿行,你一定要來看哦。”
“下周?”陸予行略微擡眼,說:“我和蔣冰說過,永遠不再出現在話劇社。”
“她只說不讓你來社團,又沒說不讓你來看演出。”唐樘撇嘴,可憐巴巴地看着他,“你不來看我嗎?”
陸予行彎了彎嘴角,心底的陰霾一掃而空。“當然來。”
烏雲遮天蔽日,窗外下起了大雨。
兩人都沒帶傘,于是在咖啡廳裏坐了一會兒,打算等雨停了再回去。
細小的雨珠砸在玻璃上,唐樘伸手在起霧的窗戶上摸了摸。他悄悄瞥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陸予行,就見他捧着那本厚重的舊書,靠坐在深色沙發上,微微上挑的眼睛低垂着。
他正盯着陸予行那雙劍眉看,就被對方抓了個正着。
唐樘心虛,慌張地躲閃開他的目光,笑着問:“在看什麽書呀?”
圖書館的許多舊書封面都已經破損,因此統一用亞麻色布料進行包裝。書脊上硬着巨大的編號,書名卻用細尖的簽字筆寫得歪歪扭扭。如果不仔細看書脊上的書名,很難分辨書籍的名稱。這一點管理員們已經提過無數次意見,但校方始終沒有改進。
陸予行微微擡眼,眼神鋒利。
“随便看看,打發時間的書而已。”他說着,試探性地将那張印着港大校園風景的書簽從書頁裏拿出來,随手放到桌上。
窗外開過一輛轎車,車燈一晃而過,玻璃上的水痕如同寶石般反射出詭異的光,照在書簽上。
陸予行收回目光繼續看書,餘光卻在留意唐樘的動作。
書簽就擺在他右手邊的位置。
唐樘百無聊賴地摩挲着大理石桌角,目光在那張書簽上停留了一會兒。
“這張書簽是哪裏買的?”
出乎意料,唐樘伸手将書簽拿起來,直截了當地問陸予行。他将書簽拿在手裏,頗為好奇地端詳了一陣。
“這是新聞系的學生自己印的。”陸予行觀察着他的表情,“這張是我的。你喜歡的話,可以拿去。”
“真的嗎!”
唐樘興奮得眼睛都亮了,他露出左臉頰上的酒窩,如獲至寶一般。
陸予行看着他,思量片刻,默默點了點頭。
雨一直下到天黑才漸漸轉小。昏暗的夜空上依舊烏雲密布,沒有要停雨的意思。
陸予行看了一眼時間,決定不再等下去。
唐樘看出他的心思,笑着說:“雨還沒停。阿行,今天可以收留我嗎?”
“你哥哥不來接你嗎?”陸予行擡手,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珠寶公司到這裏并不遠。”
心思被說破,唐樘有些羞赧地別過臉。“他很忙的,沒時間管我。”
陸予行彎了彎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唐樘的臉越來越紅。他也沒得寸進尺,只是稍微捉弄一下便收手。
“今晚別回去了,”他起身,帶着唐樘到了店門口,将外套脫下來。“不知道什麽時候雨才能停。”
夜間溫度低,陸予行在襯衣外套了一件薄外套。他把外套搭在唐樘腦袋上,又将手中的書遞給他。
“你答應了?”唐樘腦袋上搭着外套,将書抱在懷裏,有些沒反應過來。
“答應了。”陸予行攬着他的肩,邁步出了咖啡廳,“走吧,待會又該下大雨。”
咖啡店外,學校圖書館和教學樓都陷在一片迷蒙之中。蒼白的路燈亮着,光暈也是模糊的。雨勢并不大,但陸予行還是将唐樘裹得很嚴實,緊緊攬着他的肩膀,快步往小區的方向走。
唐樘和他的身高差接近十公分,因此被他攬着肩總有種靠在對方懷裏的感覺。陸予行一雙長腿大步流星,在積水的路上盡量避開水窪。唐樘被包裹在他的味道中,外套上濃重的苦澀香味充斥着感官,混合着雨水的清冽,讓人心跳加速。他緊緊抱着懷裏的書,将其護住。
然而這些只有唐樘才注意得到。
雨天總是能喚起一些不好的回憶,陸予行迎着雨,臉頰和發梢全被沾濕了。他微微皺着眉,極力在昏暗的雨夜裏辨認方向。
路上的行人很少,偶爾有車輛經過濺起水花,陸予行都将其擋開。兩人在雨裏快步小跑了兩三分鐘,很快到了小區樓下。
樓道的燈光在黑夜裏閃爍,陸予行攬着唐樘沖了進去。
跑了一路,兩人都有些氣喘。陸予行一手撐着牆,微微喘息。
唐樘将外套從頭頂拿下來,有些擔憂地看着陸予行。他的襯衣快濕透了,隐約露出肌膚的顏色。原本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也有些亂,幾縷碎發垂下來,遮住深邃的眉眼。
“冷不冷?”唐樘将外套還給他
唐樘将氣息喘勻了,有些心疼地皺起眉,擡手想要擦去陸予行臉上的水珠。
然而他的手剛伸到陸予行面前,陸予行卻突然擡起頭,如同獵豹一般警惕地看向漆黑的雨中。
他眼神恐懼而銳利,唐樘吓了一跳,趕忙收回手。
“阿行?”他警惕地看了眼陸予行,又順着他的視線看向外面。“怎麽了?”
陸予行一言不發,緊緊盯着漆黑一片的樹影。
樹影搖晃,雨水打在寬大的常綠葉上,發出錯落有致的聲響。
然而陸予行明明看見,剛才有什麽東西倏地閃了一下。唐樘背對着樓外,自然不會看見。
“沒什麽。”他收回視線,将沾了雨水的襯衫解開幾顆紐扣,“上樓吧。”
他接過唐樘遞過來的外套,兀自上了樓。
唐樘不解地轉身看了一眼樓外什麽也看不見的黑洞,抱着書,跟他上了樓。
陸予行走的很快,唐樘比他慢了半層樓梯的速度,于是只好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進了屋,唐樘就見陸予行已經把襯衣脫了。
他背對着玄關處,露出肌肉堅實的後背。
陸予行并不是故意要讓唐樘看見。他将濕透的衣服扔進浴室門口的衣簍,轉身看到站在門口的唐樘也是一愣。
“抱歉,沒想到你走這麽快。”
陸予行不太習慣在唐樘面前袒露身體。他的身材很好,窄腰寬肩,薄削的腹肌上挂着水珠。唐樘的目光不自覺落到他的胸膛上,陸予行有些尴尬地避開視線,轉身将髒衣服扔進洗衣機裏。
背後傳來輕微地笑聲,唐樘走近了一點兒,打趣般輕聲說:“阿行,你的臉好紅哦。”
陸予行看不也看他,轉身去陽臺取了浴巾,徑直進了浴室。
“有嗎?”
浴室裏,水聲蓋過他的聲音。“電視櫃裏有吹風機,去把頭發吹幹些。”
唐樘擡手搓了搓自己一滴水沒沾的頭發,撇撇嘴,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柔軟的沙發輕微彈了兩下,原本放在一旁的書本也晃了晃。
“嗯?”
唐樘的視線落在那本書的亞麻色封面上。
他沉思般盯着封面上那幾個歪歪扭扭地字看了一會兒,将其拿過來放在了膝蓋上,打開翻看。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有點忙,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