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胭脂店開業頭幾天像打仗一樣的忙碌終于過去了,和郁霏先前所猜測的一樣,整體的生意開始趨于平穩,明柔也開始在桐莊擴建新的胭脂作坊。
和葉秋娘商量了一番,決定就在莊子大院附近那裏選址,房子集中,人工調配也方便。
于是找人來規劃一番就開始動土,眼下不是農忙,這些活就交給童泗來操辦。
而山腳小院的舊作坊這邊,鐘田田阿陶和明柔都在忙活着,如今店鋪開業,貨品的出貨量增加,鐘林也被拉過來幫忙,在葉秋娘的和其他幾戶人家的交涉下,山腳下邊單獨出來的那些田地都齊齊種上了胭脂所需的鮮花,彌補了山上紅藍花等其他品種原料的不足。
農戶們只管種花,待花期一到,作坊直接與他們進行采購,不愁銷量也不用交田租,這比以前種田的時候要好太多,而且除開特別的花種,紅藍花這種類型的花兒一栽下去就能長,根本不用打理,農戶還多了些閑餘的時間。
到時候作坊這邊若是需要人工,這些人剛好就可以填補上了。
但是也有人不願意。
就比如村頭的謝家和陳家。
葉秋娘一見這兩家就想到當時去山上采蜜的時候,謝大賴在家裏那件事,心中一陣嫌惡,也懶得跟他們交涉,直接對童泗說:“童叔,他們不願意種就不種,兩家人加起來也不過五六畝地,不差他們這一點。”
說完轉身就走。
謝大見她說都不說就走了,心中十分焦急,本來稻田改種花,這事對他們這些佃戶來說要賺多了,田租不用交就算了,而且幾乎不用打理,作坊邊邊承諾收花的價格也不低,總之比種水稻要好上好多倍。
他不過就是想趁着機會提點要求沾點便宜再答應下來,卻沒想到葉秋娘直接放棄跟他們兩家商談,怎麽不令他心急如焚。
本想追着葉秋娘找她說一說,直接被童泗攔住了。
“謝大郎,既然你們不願意種花,家主說了就成全你們,還有什麽不滿的,不過你也想好了,這地都是桐莊的,你們不過是靠家主吃飯的一群佃戶而已,不願意租地可以随時走,要知道我們莊子上的這些田地都是好田,收的租子也合理,等着租我們田的大有人在,你要是不想幹了就趕緊走,不要霸占着茅坑不拉屎。”
童泗說的事實,也就是葉秋娘和明柔不想落下口實,不願意做出趕人這等事來,租期雖然還有幾年,為了約不租出去左右不過罰錢的事情,莊子上又不是付不起,不然直接把地一收不讓他們種了就直接清淨了。
謝大母子二人哪能不知這個道理,但他們一向占便宜慣了,看着以前葉秋娘以前剛來的時候都是跟着一起下地的,總以為很好欺負,這才會故意拿喬,想借機沾點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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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偷雞不成蝕把米,花也不給這兩家種了。
陳老三看着童泗等人遠去的背影,忍不住數落着謝大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慫恿,我這三畝地都種上花了,哪裏還要插秧種稻那麽麻煩,到時候人家鮮花一割就優哉游哉躺在家裏睡大覺,我們還在田裏收割稻谷打谷子曬谷子,你說你是不是找罪受啊。”
謝大心中自然是後悔的,但話已經說出去了還能怎麽辦,只得硬着頭皮道:“這片地就我們兩家的地沒種花,看起來也不好看,說不定少了我們兩家也不夠,過兩天那姓葉的還不是得來求我們,再不濟,我們不是還有別的靠山嘛。”
陳老三聽他這麽一說,舔了舔兩片厚厚的嘴唇,頓時沒話說了,扛着鋤頭也轉身回了家。
新作坊的建造很順利,明柔打算舊作坊還是就留着,可以進行新産品的調制作用,自己在家沒事幹也可以随意鼓搗一番,其他大批量的生産,包括鮮花原漿的采集全都搬到新作坊那邊去做,而鐘田田就是她們重點培養的新作坊坊主。
小姑娘自從看到自己的勞動成果被那麽多人認可之後,整個人變得愈加自信,幹活也越發帶勁,心裏有想法也敢提出,整個人脫胎換骨,從一個脆生生的小姑娘變成了有勇有謀的小女子。
鐘林自從知道葉秋娘的身份之後,心中最後那一點火也滅了,再也興不起什麽心思,在鐘父的安排之下和隔壁村的一個小娘子定了親,兩口子都在莊子上幹活,童管事見他愈發穩重,也委以重任。
新作坊建成之後,鐘田田在明柔的鼓勵下,直接接管了整個作坊的管理事務,阿陶作為協助,胭脂的生産方面已經不需要明柔的過分憂心,只需偶爾過去查看就好。
而在附近郡縣城中開分店的事宜,有扶水瑤打頭陣考察實地狀況,打點當地官府和街道,調查民衆的購買意象等等,這些前期的事情一旦搞定,就該郁霏這邊出場了。
說實在的,平樂縣的明顏胭脂水粉店一旦穩定下來,日常的管理是套不住郁霏的,明柔看得出來她身上的能量不只這一點,自然也不想将她單純困在某一個鋪面裏面,因此也設想了,一旦有多家店鋪開起來,直接由她統一進行管理就好了。
如今每件事情都有專門的人來負責,明柔終于沒有以前那麽忙了,但葉秋娘莊子上良田和鋪子,還有其他産業還需要她走動,也還是閑不下來,兩人依舊住在山腳的小院裏,每天早上起來之後葉秋娘煮好早飯才出門,明柔也習慣了這樣的節奏和日子。
這日閑着無事就想去新作坊那裏看看,到了之後,看着作坊裏三五工人正在忙碌着,摘花的摘花,熬漿的熬漿,還有裝盒的,井井有條,看得明柔心中一陣舒暢。
問鐘坊主在何處,有人搖指着花房。
明柔邁着輕快的步子就去了,只是剛進去了一會兒,不要多久又出來了,出來的時候臉蛋還是紅撲撲的。
路過熬漿的工人,那幾個婦人忍不住問道:“家主,是鐘坊主不在嗎?”
明柔忙搖了搖頭道:“在的,我忽然想起來有點急事先走了,下次再來找她。”
婦人疑惑不已,卻不知為何家主的腳步如此慌亂,不過小臉上一團粉色,煞是好看。
不要多久,鐘田田也從花房中出來,後面跟着阿陶,兩人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婦人忙道:“坊主,方才家主來過了,進去找您,沒找到人嗎?”
鐘田田吓了一跳,下意識就回身去看阿陶,阿陶身子也僵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沖着鐘田田道:“嘻嘻,沒事的,我回頭跟她說一聲。”
鐘田田臉色發赧,紅成一片:“這要怎麽說……咳咳,這還是不說了吧。”
阿陶:“呃……”
而剛出門的明柔邊走邊回想着自己方才進花房時看到的情形,鐘田田靠在牆背上,閉着眼睛,阿陶則俯下身子,在她唇上蜻蜓點水地碰了一下,然後兩人就抱在了一起……
明柔的思緒瞬間就跳到了半年多以前,那時候明顏胭脂水粉店剛剛開張,在那個昏暗的倉庫裏,葉秋娘粗重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如今想起來,心口依然忍不住砰砰直跳。
原來那日啾啾就是這樣親着自己的。
想起那日之後的這些個夜晚,葉秋娘隐忍又克制,每天晚上睡覺也特意避開自己遠遠的,一開始的時候自己還很有意見,可以一聽說她近期思慮過重,睡眠不是很好,又只得眼巴巴,任她遠離。
想起方才田田和阿陶那陶醉的樣子,明柔整個身子都是熱的,覺得心口那裏脹脹的,滿腦子都是葉秋娘的影子,揮散不去。
想着去找她,可一想到昨晚上睡覺之前那人說的,今日要去城裏的一家酒樓談生意,怕不是不會回來太早,于是只好作罷。
回到家的時候,院子裏安安靜靜的,連大鵝都不知道跑哪兒去玩了,明柔坐在牆角的長椅上,腦子裏湧入以前那些事情,仿佛就發生在昨日一般。
想起那時候自己準備來葵水,胸口那裏又脹又疼,想讓葉秋娘幫忙按揉時她那閃爍的眼神,明柔想起那時候因為對方的拒絕而生氣的心情,如今回想起來心中卻是酸酸脹脹,還有對方一遍又一遍的試探,關于成親,關于孩子,明柔頓時覺得腦海中的某些思路變得清晰起來。
想着那個溫柔的女人,人前的時候看着無比從容和大方,只是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卻總是小心翼翼地,怕自己知道,又怕自己不知道,明柔知道葉秋娘不論做什麽事情,都極有主見,很少會這般前怕狼後怕虎的,但獨獨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卻沒有那麽的幹脆利落。
如此想着,不知為何卻心疼起她來。
腦中一陣陣恍惚,不知道天什麽時候黑了,直到門口處傳來腳步聲,随着吱呀的一聲,有人推門進來。
“柔兒——”
明柔擡起頭,看着眼前身材高挑的女子,身上成熟冷清的氣質讓人移不開眼睛,明柔怔怔地望着她,眼前的女人和小時候那個時常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影子重疊在一起,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
可對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飽滿着情感,依舊那麽炙熱地望着自己。
明柔看着她蹲了下來,眼睛與自己齊平,聽着耳邊溫柔又熟悉的聲音。
“柔兒,怎麽坐在這裏呆呆的。”
明柔忽然之間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垂下頭低低地哭泣着。
不知道是因為被珍惜的感動,還是因為一時間情緒起伏帶來的沖擊,只想流着眼淚,又想着眼前那人能溫言細語地安慰着自己。
這一下讓葉秋娘直接吓壞了,她忙捉住她的手,一手輕輕觸碰着她的臉龐,有些急切地問道:“怎麽哭了,是哪不舒服了?”
“啾啾,啾啾——”明柔哭着,伸手摟住她的脖子。
“別哭,我在的。”
葉秋娘沒再問什麽,只是伸手圈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身,手掌覆在她的背上輕輕撫了撫,耐心等待着她情緒穩定下來。
良久之後,懷中的人兒終于從她肩膀上擡起頭,看着對方紅紅的小鼻子,葉秋娘憐愛地笑了笑,輕輕點了一下鼻尖道:“哭夠了。”
“夠了。”
“那餓了沒有,我去做飯。”
“不給你去。”
“不去就沒人煮飯,有只小哭包會餓着肚子。”
“我不管。”
“不然你抓着我的衣帶,我做什麽你就跟着,可好?”
“哼,勉為其難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