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悅君兮君不知(1)
她眼睛有些熱。
“小姐先回去吧,王爺吩咐過今夜誰也不許來打擾。”侍衛上前道。
她衣衫單薄,風卷着雪吹落在她頭發上,她顯得更加狼狽。
撲通一聲,她跪在了雪地裏。侍衛驚的退了回去,這還是往日那個倔強的姬飛煙麽?
她看着那大門緊閉,目光灼熱的幾乎要把它燙出一個洞來。
此時此刻她滿腦子都是公叔翎,她有千萬句咒罵的話,但是一一咽下。
因為她已經沒有再和他讨價還價的籌碼,唯一的辦法只有……
繼續騙他!
她開口,唱起了紫蘇獨守空閨時唱的情歌。
“今夕何夕兮……”
天色像侵染了太多墨藍色的幕布,雪在靜谧天幕的籠罩中,越下越大。
空靈清透的歌聲回蕩在夜色裏,又平添幾分涼意。
雪霧蒙蒙,哈氣擴散,朦胧中,她仿佛又看到了他帶兵截親的一幕,殘陽下,一行鐵騎斷紅妝。
她恨他居高臨下眼神!
她恨他滿口荒唐情話!
可誰能料想,有一天,她姬飛煙竟要跪在他門前,腦子什麽也不顧的細數往日他言語。
裏頭婉轉聲音愈發放縱。
飛煙苦笑着閉上眼睛。
公叔翎親口說過的每一句情話,此刻紛紛成了一把把割喉的刀。
為什麽她本該帶着嘲諷去回憶他的虛情假意,此時此刻卻痛徹心扉?
她不願去想緣由,也不敢去想。
罷了,說謊這種事本就要自己先入戲。
旋律一轉,她歌聲如泣如訴。
“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她冷的聲音發起抖來,聽着裏頭的聲音小了些許,咬牙繼續唱着那船夫的心意。
那船夫只能沉溺于自己的希冀,可知對方心意如何?
這般可悲,着實很像她姬飛煙。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門開了,公叔翎立在門口,領口随意敞着。
她深深吸了一口涼氣,唱起高亢處,熱淚頓時湧出眼眶。
“山有木兮……木有枝兮……”
“良宵苦短,公主親自來為本王高歌助興,這份心意真是令人感動。”
公叔翎随意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她低着頭,壓着顫抖的聲音輕聲道:“飛煙還有別的心意。”
“哦?”公叔翎的手沒有停,也沒有看飛煙。
她一雙淚眼看向他,含情脈脈,沉聲哽咽道:“飛煙終于明白了什麽是弄假成真,作繭自縛……”
周遭陷入一片死寂。
她與公叔翎是逢場作戲,可以說他們一直心照不宣,兢兢業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可她如今這番話無疑是打破了這份平衡,撕開了幕布。
像黑暗中兩個未上妝的戲子,不合時宜的暴露在光亮裏。
公叔翎的手停住,一時啞然。
他要那個女人在房中放聲口申口今,不就是為了看看姬飛煙會如何麽?
可如今作繭自縛的人,又何止是她姬飛煙呢?
半晌,他走上前。
他看着跪在雪中瑟瑟發抖的飛煙,眼中意味不明。
随手,拂去了她發上的雪屑,雪花在他手上化成晶瑩的水珠落下。
他張口,本還想再說些什麽,卻看見了她不斷落在雪地裏的淚,一滴,兩滴,把雪消融。
他心頭的竟也有消融之感。
不,燕國該滅,燕人該死,他要避開這種感覺!
他什麽也沒再說,轉身回屋。
飛煙仍舊跪在原處,聽着他離開的腳步聲,開口繼續唱歌。
只是這一次,她的聲音已經凍得不成調子,毫無美感。
“山有木兮……木有枝兮……”
“心悅君兮……君不知……君……不知。”
背對着飛煙的公叔翎停住了,仰面深深吸了一口夜裏的冷空氣,試圖讓自己冷靜,讓頭腦清醒,但……
他猛地回過身,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一把将飛煙從雪地裏拉出,打橫抱起。
她的臉被迫貼着他露出的胸膛,突如其來的溫暖讓她渾身一顫,她下意識抓緊了他的衣衫。
有光 說:
前秦民歌《越人歌》大意:今晚是怎樣的晚上啊河中漫游,今天是什麽日子啊與王子同舟。深蒙錯愛啊不以我鄙陋為恥,心緒紛亂不止啊能結識王子。山上有樹木啊樹木有丫枝,心中喜歡你啊你卻不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