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電影（七）◎

阿曲一時間懷疑自己在幻聽。

“等等, 你說什麽？”

圓子幾乎要哭出來：“曲哥，我聽到耳朵邊有人說話，不停說不停說不停說，現在也在說！還在說！”

“鎮靜！圓子！”兩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 阿曲用力到幾乎要将他的肩骨捏碎, “到底怎麽回事, 你全都跟我說清楚！”

被疼痛喚回神智，圓子狠狠吸一口氣, 仍有些慌亂地道：“我不甘心悅子死的不明不白……所以我翻了他的東西，我只是想證明他沒有被污染而已……曲哥，我看到了一只眼睛，就在床底下！那眼睛盯着我，還朝我伸出手, 說「過來、過來」，我好怕啊曲哥！救救我，你一定有辦法救救我的，我不想死——”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小，雖然不至于讓樓上樓下都聽到, 但是只隔着一扇木門的浩子和花子卻聽到了動靜，他們睡眼朦胧間聽了一半，慌慌忙忙跑過來撞開門。

“曲哥發生什麽事了？圓子你怎麽在這！”

花子和浩子的睡意消失無蹤，被他通紅的眼睛吓了一跳。

花子大邁的步子停住，變為小步挪動：“那個、圓子啊，我們都知道悅子他……但是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的, 說不定我們遲早也有一天會……能過一天算一天嘛……”

浩子也點頭, 然而圓子接下來的話讓他們都怔住了。

“花子, 浩子, 我好像……被污染了。”

眼淚再也忍不住，圓子蹲下來，雙手揪住頭發，眼神慌亂。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明明剛才還好好的，現在都不一樣了。祂一直在我耳邊說，說個不停，真的好煩好煩好煩——”

——當你被污染的那一天，你就會明白了。

阿曲看着情緒崩潰的圓子，忽然明白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圓子是他們中年紀最小也是性格最沖動的一個，卻對他們最是信任，因為從小就跟他們在一起，完全将他們當成了親人一樣的存在。

阿曲一把抓住了圓子的手，将他拽到自己身前。

圓子的視野中突然出現他的臉，崩潰的情緒好像找到了緩和的點，略為恢複神智。

“曲哥……”

阿曲抓他手腕握緊：“我們離開這。”

“什麽？”

浩子最先理解過來，不敢置信道：“可是離開這，可能我們明天就會死在變異生物嘴裏！”

“你留下。”阿曲擡起頭，他坐在床邊，眼神第一次讓浩子無法理解，“還有花子，你們兩個都留下。”

“我，一個人，帶着圓子出城。”

聽到他不帶自己，花子第一個炸開：“不行！”

“你說過走到哪把我帶到哪的，就算是出城也得算上我一個！”

“花子，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阿曲認真道，“我一個人可以保證我和圓子的生命安全，可是再帶上你們，我救不過來。”

浩子緊皺的眉頭皺的更緊。

因為這是事實。

現在這個時代，就算是混混也不是那麽好當的。他們要和其他各種團體争奪生存的空間，因為平日胡作非為，執法團體并不會管他們的死活，能平安活下來，幾乎全靠阿曲。

他很強，就算成為私察官也綽綽有餘，卻因為他們幾個甘願做一個小混混。

然而就算是這樣的阿曲也不是烏符的對手。

花子不吱聲了，倔強地杵在房間中央。他明白自己跟去了也是累贅，但他寧可死也不想和他們分開。

圓子再次痛哭，他想掙開阿曲的手，卻沒掙脫。

“曲哥，你們留在城內吧，我自己出去。”他想要笑一笑，卻只露出扭曲的哭臉，“等我變異了，那些變異生物說不定還打不過我呢。”

然而阿曲一句話就将他打回了原形：“就你自己，連城都出不去。只要邁出這個門，大街上只要是個私察官就能看出你的問題。”

圓子不說話了。

他自己都知道，連走路都身心俱疲。

……

就算是深夜，城門口也有私察官值守。夜深時天冷，幾個私察官在門口卻沒有說笑動作來取暖。

整片城門區域異常寂靜。

“處理員，城門。”

阿曲深吸一口氣，行李箱的輪子滾過水泥地面的聲音随着他邁步重新響起。

出城不會被檢查，但需要登記。

登記員是個頭發稀少的中年人，看似冷漠的登記下阿曲的名字後，他探頭看看青年單薄的衣物和任何突起都沒有的腰腹手臂，指了指身側的小屋：“出城可以憑借積分去那租借武器，回來的時候歸還就行，如果丢失，也只需要積分賠償就可以了。”

阿曲笑着點頭，徑直越過幾個私察官，拉着行李箱走向城門。

他一個小混混，連儲存積分的卡都沒有，又怎麽會有積分呢。

出城後，他打開皮箱，裏面是哭的臉上淚水和灰塵混在一起的圓子。

阿曲有些無奈：“別哭了，都已經出來了，與其在這哭，不如想一想今晚在哪裏住。”

“還有，咱們連明天早上吃的東西都沒有。”

然而圓子還是哭，阿曲揚腿，一腳踹翻了行李箱：“起來，給我找睡覺地方去！”

圓子的哭被這一踹踹停了，開始打哭嗝，抽抽噎噎的。

他一邊抽抽一邊從地上爬起來，給老大找住的地方去。

另一邊，花子和浩子根本就睡不着。

甚至圓子被污染的事情他們現在也難以消化，一切都像夢一樣，現在小屋安安靜靜的，才真的意識到阿曲帶着圓子離開了。

“不行，我要出去找曲哥。”

花子坐不住，站起來就往外走，被浩子一把扯住。

“你傻了嗎？現在就算出去你又能做什麽？還不老實待着，讓我想想怎麽辦。”

看浩子在思索，花子安靜下來。

浩子是他們中除了阿曲外最聰明的，他一定能想到辦法。

花子如此堅信。

片刻後，浩子道：“等明天，咱們去城門口看看有沒有招人的小隊，這樣就算出城也有一點保障，曲哥和圓子不會離開城市太遠，咱們有機會找到他們。”

還有一點，他沒說。

被污染的人或早或晚，最遲一個月內就會發生變異，一開始曲哥可能帶着圓子躲着他們，但等一月後……只要曲哥還活着，他自己就會回來。

說是加入小隊找人，更多只是為了安撫花子。

不然，他絕對做得出一個人出城去找人的事來。

“好了，快點睡覺，那些小隊可不是什麽人都選的。”

花子聽話的去睡覺，沒過一會就說起了夢話，而浩子睜着眼，想了一夜。

或許他自己也是希望能勸動曲哥回來的。

第二天一早，城門口人頭攢動，花子靈活的竄到前面，驚喜道：“浩子，是官方組織的出城小隊，允許五十人随行，會有專業人員護送呢！”

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浩子探頭張望了片刻，他就蹦跳着又竄起來揮舞着手：“浩子你看，我抽到簽了！”

此話一出，周圍人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還有人想要用積分收購，都被他拒絕了。

花子跑回來，将自己的票緊緊攥在手裏：“一個人只能抽一次，你快去試試。”

官方組織的出城小隊每幾個月都會有一次，因為附近的區域大都有冒險小隊探索，所以他們會去較遠的地方，大都是變異危機以前的城市。就算是普通人都能搜羅到不少好東西，甚至如果能找到可持續性種植或繁衍的食物，還可以換到大把積分，下半輩子不用愁。

因為是官方組織保護，危險性幾乎降到最低，很多一輩子都沒有出過城市的人都會在這一天賭賭運氣。為了公平，抽中的人一年內不能再次參與抽簽。

浩子對自己的運氣不抱希望，打開簽紙一看，果然什麽都沒有。

花子對自己信心滿滿，他拍着胸脯保證：“我一定能找到曲哥和圓子的！”

卻完全沒想過找到他們後要怎麽辦。

不過半個小時，抽簽完畢，五十人坐上貨車集裝箱，浩子轉身欲走，一個深藍色的身影突然闖入他的視野。

是烏符和雲宇行。

烏符和雲宇行一前一後，走在他們身邊的是一個老人和戴眼鏡的沉默女生。

“這次出城，就要麻煩你們了，我一個老頭子不算什麽，她——”老人拍了拍女生的肩，落後一步，将她推到前面，讓兩位私察官能看清她的臉，“她是我最得意的學生，繼承我全部的學識，是人類的希望，千萬保護好她。”

烏符淺褐色的眼珠在女生臉上掃過，随後直視前方，淡淡道：“每一個人類都象征着希望，在我這裏，你們和其他人一樣。”

“我會用盡自己全部力量，守護人類。”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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