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檸檬蘇打（五）
今天的天氣不大好。
早晨出門的時候天空就下着連綿細雨，烏雲密布。
正午的時候終于下了場傾盆大雨，好在沒下多久。
天是沒有晴，雨後的地面遍布着大小不整的水窪，到晚上時地面仍舊沒有幹透。
岩泉前輩訓練開始前在簡訊裏提到了晚上會有附近的學校來打訓練賽的事。
我猜測大抵今天訓練的時長會比較晚，打工結束後迫不及待給他發了簡訊，他沒回，應該還在比賽中。
于是我想也沒想就飛奔回學校，甚至沒顧上踩到路上的水坑，差點濺了一身。
排球部所用的體育館裏仍是燈光明亮，時不時聽到裏頭傳出好球的吆喝聲和球擊打在地面時發出的重響。
我蹲在矮窗旁偷偷往裏邊瞄了眼，比賽正在激烈地進行中。
我睜大眼努力往半開的窗子裏拱，愣是沒能找到岩泉前輩的身影。
不過清楚地聽到了場上他呼喚托球的聲音。
我又發了條簡訊告訴他我過來等他，防止結束後我們錯過。
之後便蹲在體育館的後邊，借着路燈百無聊賴地玩手機打發時間。
等待的時間讓我有些發困，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後終于聽到體育館開門走出人的聲音。
我躲在牆後暗中觀察那些個運動少年人離去，然後收到了一條新簡訊。
他說他過來找我了，人呢？
“守山。”
岩泉出現在我的背後，我欣喜轉身的時候差點撞到他。
“岩泉前輩！你訓練結束啦？”
“你怎麽沒去裏面坐着等我，抱歉等很久了吧。”
“沒關系的，我也是打工剛結束，想着你這邊應該還沒結束，就跑過來找你了……今天特別想岩泉前輩！”
他怔了下，不自在地摸着後腦，半天憋出了一句話：“……咳，我們回去吧。”
我開心地蹦蹦跳跳跟在他後頭，他要去活動室換衣服拿書包。
在樓下等他的空擋裏不可避免地接收到晚走的排球部男生們的目光。
我認出其中幾個是岩泉前輩的同級生，一一向他們問好。
他們朝我招了招手，走的時候隐約聽到一句：“可惡的岩泉。”
我有異議，我覺得他們應該是錯把及川前輩的名字念成了岩泉前輩才對。
岩泉前輩沒有讓我等太久。
他穿着短袖的上衣，手裏抓着外套朝我走過來，自然而然地把外套遞給我：“穿上。”
我搖了搖頭，“沒關系，今天不冷，你剛剛運動完，穿上小心不要着涼了。”
他沒有勉強，但也沒有穿上外套，随意在臂彎裏挂着，似乎随時準備在我需要的時候給我。
雨後的空氣雖然還帶着點潮濕，可是卻有一股花草的清香，很好聞。
而且又能和岩泉前輩一起回家了，我在心裏哼着歌，興致高漲地走在他前面，和他說今天上學時和打工時的趣事。
“……然後啊他就嚼了幾口說這個雞腿有粉筆味，我們都笑了，教數學的小林老師很生氣，讓他抱着一盒粉筆去走廊，讓他給這些粉筆一根根辯出味道。”
“哈哈哈，那可真是夠嗆。”
我滔滔不絕：“你以為他臨危不亂只是出去罰站嗎，他——哇啊啊！”
沒注意腳底下滑溜溜的泥，我整個人趔趄一下，在樓梯的中段臺階上往前傾——
“小心！！！”
岩泉前輩眼疾手快地從後頭一把撈住了我的腰，結實有力的手臂将我卡得緊緊的，以至于差點摔下樓梯的我此刻完全借由他的力量支撐，力氣之大甚至令我微微騰空。
他一手抓住樓梯扶手，一手把我抱了起來。
“沒事吧？”
他似乎被我吓到了，急促的呼吸聲從我的耳邊傳來，霸道地鑽進耳蝸裏，讓我糟糕地産生了不合時宜的黃色思想。
耳朵，好癢……
我的腰被拽的有些生疼，可是全身卻都軟了，不知是被吓的還是介于被戳中左耳敏感位置的緣故。
但是頭一回真切地感受到岩泉前輩巨大的力氣，手下所觸摸到的是他手臂上肌肉硬實的線條，硬得像回爐的面包。
為了找個依靠點從而下意識抓着他的手臂，此刻我感覺自己的腰間像圈了塊滾燙的鐵磁。
我突然想到口袋裏裝着兩張打工店同事送的電影票，本來并不想因此打擾到岩泉前輩周末的練球時間，此刻不知為何卻非常想要邀請他。
心髒聲跳得整個樓道都鬧哄哄的。
落地站穩後我拿下他的手臂，分明已經不是像第一次告白的場景了，我仍舊緊張的直哆嗦。
“那個，岩泉前——”
鼓足了勇氣正準備詢問他可否跟我一起去看電影，結果在轉身去看他的時候竟然又摔了。
“輩——”
這回我結結實實地從臺階上一路順溜地滑到地面，再砰的坐在了底下的小水窪裏。
我：“……”哇哦屁股涼涼。
“……”
“……噗。”
該逃的還是逃不過，我竟然這麽倒黴。
我氣哼哼，他竟然取笑我，“岩泉前輩！”
“噗哈哈，我沒笑，你沒事吧，我扶你起來。”
看着我生氣鼓脹起來的臉，并且還坐在原地不打算動彈的模樣，岩泉忍俊不禁地過來扶我，“摔疼了嗎。”
他小心地拉我起來，我的模樣比想象中還要來得糟糕。
不僅整個屁股都是泥水，連白襯衫的後背也濕透了。
岩泉卻直接将外套披到我的後背上，“怎麽樣沒受傷吧，還走得動嗎？”
比起走不走得動的問題，我覺得我這樣滿身泥水糟糕的境地還要再搭上一件他的外套，簡直忍無可忍。
“前輩，我這樣好髒。”
“？”岩泉眨了眨眼，然後不甚在意地摸了摸我的頭。
“不介意的話先用我們部活的浴室沖幹淨吧，放心，我幫你看着。”
02
因禍得福說的正是我！
我即将獲得岩泉前輩的男友T恤！！！
（強調：以正經途經！！）
浴室是拉簾式，簾子稍短，底下露出的腳丫子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為了防止之後有人回來取東西，岩泉站在浴室門口幫我看守。
我在裏頭脫下濕了的襯衫和裙子。
哇，髒成這樣絕對穿不下去，幸好沒有忍到回家，不然回家後就是一場大災難。
因為沒有換洗的衣服，理所當然岩泉前輩将他放在活動室裏用來替換的T恤借給我穿。
他的衣服真的非常大，我拿起來目測了一下，直接穿上就可以當裙子穿了。
正當我準備脫下內衣內褲沖洗的時候，似乎聽到了外邊傳來其他人的說話聲。
……嗯？！不是錯覺！！
真的有人返回來了！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我從簾子後邊探出腦袋來默契地和浴室門口的岩泉相視。
怎麽辦，直接讓岩泉前輩堵在門口不就暴露了嗎，明明是他們部活用的男子浴室，卻讓女孩子随便進去洗不大好吧……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讓他的隊友對岩泉前輩産生什麽不好的誤會。
比如趁大家回去，亂用部活的浴室什麽的。
雖然我猜測以岩泉前輩的為人在隊內的聲望估計不錯，但果然不想破壞他的印象分……
我咬着唇不知道該怎麽跟岩泉前輩說我的顧慮，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準備等下怎麽回應他的隊友——或許他覺得這種事一點也不奇怪。
現在隔着一段距離交流的話肯定會被逐漸靠近的其他人聽到聲音，那也完蛋……
我的大腦裏一下冒出深深的自責與愧疚。
03
之前就說過，岩泉一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他具有男子氣概，平常大大咧咧，有着男孩普遍具有的粗魯和暴躁，卻一點也不粗俗和無禮。
他似乎很擅長觀察我的表情，願意去花心思去考慮解讀我的感受。
正是因此，此刻他才會二話不說就跑到我身邊來，鑽進簾子裏，給我披上外套，小聲對我說道：“忍耐一下。”之後便攫住我的腰側，将我整個人高高抱了起來。
“……噓，先別說話。”
他讓我的後背抵上牆壁，令我不至于受到淩空的壓迫感。
我先是被他破簾而入驚呆了，以及沒來得及穿上衣服的羞恥感，這兩種情緒尚未醞釀開來，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差點讓我驚呼出聲。
我用舌尖抵住上颚，抿住了唇，上半身順勢微微前傾，只好緊緊地抓住他後背的衣服以此保持平衡。
但與此同時，只穿着內衣內褲的前半身毫無遮攔地貼在他的身上，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皮膚觸到他的外衣所帶來的絲絲涼意。
……嗯？？！！
什麽情況這是！
幹！超級羞恥啊啊啊啊！
而且岩泉前輩的力氣怎麽這麽大……
太誇張了，太離譜了。
太理想型了！！！
我捂住了臉，完全不敢動彈。
——“誰在裏面？”
岩泉前輩剛剛把我抱起來的時候就聽到外邊傳來一道男聲。
岩泉趕緊說：“是我。”
“原來是阿一啊，你還沒走嗎？”
浴室外面的人說，随即又一個同行的聲音傳來：“岩泉你怎麽還沒走，我剛剛都看見及川去便利店買東西了。”
他們的聲音很大，我看見簾子底下，外面站着兩個影子。
我用力捂住嘴巴，心髒簡直要跳到嗓子眼了。
岩泉把我往上颠了颠，用另一手打開了蓬頭，水頓時嘩啦啦地沖下。
“我打算沖個澡再走，及川那小子誰管他。”
“哦，那好吧。”
浴室外邊一人說，正當我以為他們要離開時，另一人的聲音又說：“我剛走的時候不是看見你家的小女朋友站在外邊等你嗎，是不是你讓人家等太久，她自己走掉了啊。”
我的胸磕到了岩泉的肩上，他憋了口氣，道：“……訓練完身上的汗臭太重了，我讓她先去便利店等我。但她說好像有課本落在教室裏忘拿了，可能回去取了吧，我等等再給她打電話。”
那人說：“哦，是這樣啊——”
岩泉說：“喂我說松川，聽我洗澡的聲音你們到底有什麽毛病。”
“對啊對啊，既然是阿一在裏面就沒什麽事了，我們先走吧。”
另外一個聲音聽起來比較軟的人轉而又對岩泉說：“阿一我們只是回來拿個護腕，拿完以後我們就先走咯，走吧松川。”
“你的護腕明明就還沒拿吧溫田。”
“啊我忘了！”
鬧哄了一陣他們的聲音終于遠去。
我覺得那一點都不重要了。
危機的關頭已經過去，現在重要的是，我的身體正在慢慢往下滑。
在他們關門的聲音啪嗒響起時，我下滑了一小截。
岩泉及時又抱住了我，可是這回我的胸正怼在他脖頸下鎖骨處的位置。
我從側邊看見他的耳朵簡直紅的滴血，感覺到他抱我的雙臂似乎岌岌可危地發顫着。
“……走掉了嗎。”他甕聲地問。
我說：“還沒走，再等一會。”
于是他小幅度地把我再次往上颠了颠，這回我自己找準了比較舒服的位置，直起腰來雙手輕托着他的腦袋。
“守山？”
岩泉不解地看向我，用這種仰視的角度還蠻稀奇的。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其後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謝謝岩泉前輩——其實剛才我是騙你的，他們已經走掉了。”
“……”
岩泉直愣愣地望着我，一時空氣變得好安靜。
我：“？？？”
咋了，現在的我很奇怪嗎——哦對了我還沒穿上衣服。
這樣确實很變态。
眼前的視野突然劇烈地下墜，咚的好大一聲，岩泉前輩後倒在地上，而他身上的我頓時變成壓倒他的趨向。
他躺在地上擡手遮住臉，我用指頭戳了戳他露出的臉蛋部分。
“岩泉前輩，你的頭上有一朵蘑菇雲。”
“……嗯，炸了。”
半晌，岩泉聲音悶悶地回應我。
浴室隔間裏水還在嘩啦啦地流。
這下可好了，我們兩個人都濕透了。
這一晚該糟蹋多少件衣服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走出活動室後突然聽到背後傳來巨響的溫田兼生和松川一靜兩人。
溫田：“是不是阿一洗澡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我要回去看看他怎麽樣了！”
按住他肩膀的松川：“別去。”
溫田：“為什麽……等等！你為什麽用同情又憐愛的表情看着我！”
松川（再次重複）：“總之別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