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陳穎回頭望去, 一位戴着厚酒瓶眼睛的老師拍桌而起。

“砰——”的一聲, 桌子震了三震, 好不響亮。

也不知道桌子疼不疼?

老王聽了,臉色一甩:“不害人的自私,我覺得沒錯。你願意做割肉喂鷹的佛祖是你的事, 總不能你願意割肉,就把不願意割肉的人都給一巴掌拍死。”

站起來說話這位老師是老王的老對頭,兩個人看不對眼很久。老對手名唐白,人稱唐老師, 相貌上除了那對厚酒瓶, 可以說是個儒雅老頭, 比老王的中年油膩形象強出不少。

這位唐老師也是一名班主任, 年年帶學生,和老王年年打仗, 比學生。前些日子出了陳穎的事, 老王自覺漲了不少面子, 就當着人唐老師的面笑了好幾回,笑得花枝亂顫的, 可把人家唐老師氣得不輕。

唐老師很郁悶, 姓陳這個學生的品性似他, 怎麽就跑到老王手底下去了。唐白對陳穎在老王手底下學習,心裏表示很遺憾, 這麽好的學生就該跟他學習啊!

偏生今天還撞到老王給陳穎開課, 教導人生。看不慣老王那套的唐白氣得直接拍了桌子, 手拍得通紅也沒覺得疼,心裏的那個氣啊,讓唐白把疼痛都給無視掉。

“我看你就是自私!老王,你自己那樣也就算了,還在這教人,把人給帶偏路,你安的什麽心?”唐白直接擯棄了老王嘴裏的佛祖割肉喂鷹理論,“幫人又不是割肉。”

“可幫人自己就沒有出事的可能嗎?割肉就是一個比方,我不想我的學生出事,我希望他們能量力而行。不是冷漠對待這個世界,是在保護自己的前提下去做事。”

老王覺得唐白就是一根筋,教出來的學生也是傻愣愣。只是老王自己帶學生也覺得很難,實在使不上勁。

老王見唐白被自己的話點開,面上表情一愣,心裏微動,立馬道:“就說我手底下這個女娃娃,你看看她,今年十五六歲,花一樣的年紀,”老王手指向坐在他面前的陳穎。

唐白一看,心道确實是花一樣的年紀,都是祖國的花朵。

“你看這個孩子,她不是父母生養的嗎?她也是一個活生生的好孩子,出個一星半點的事父母都得心疼死。每個人的命都是命,量力而行,怎麽就錯了?”

“可這個孩子有能力,她行動了。”唐白板着臉,“她和你不一樣,這是個勇敢、正直的孩子。她比你勇敢多了!”

老王口中的好孩子,老唐口中的勇敢、正直的孩子·陳穎心裏很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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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誤會了,我不是,我沒有,別胡說啊!

我是出手了,可是我對付那個人,就是動動手指的事啊。

聽着兩位老師的争論,陳穎心裏覺得老王那套更适合自己。

她可不是什麽想做聖人的人,不然直接做好事不收錢得了,普度衆人。可她又要吃飯,就做些拿錢消災又不違背良心的事,她頂多就是個有良知的人,能出手就出手,不能出手也慫過。

那邊老王還在和老唐争:“萬一遇到更危險的事呢?英雄那麽好做?”

“萬一是個假性理論。”老唐終于回神,覺得手在發疼,生氣地坐下去用左手揉着右手的手掌。

老王哼哼一聲:“當一個國家崇拜個人英雄的時候,我只能說那個國家很失敗,亂七八糟的。”

“哪個國家沒點屁事,沒有完美的國家制度。”唐白皺着眉,“個人問題,你不要扯大了。”

“這是問題本質。”老王這下氣大了,用手指頭重重地敲着桌面,把自己敲得老臉一緊,倒吸一口氣,疼的。

“咳咳——”陳穎用力清了清嗓子,刻意的咳嗽聲沖淡了辦公室裏劍拔弩張的氣氛。

老王和老唐日常吵架,苦了旁聽的老師們,說話也不好,不說也不好。你說大家乖乖聽着吧,這兩人時不時敲個桌子,拍個椅子,吼兩句,聽着也特別鬧心。

因為太鬧心,聽着咳嗽聲都更美好了。

一時間一個老師靈機一閃,自己怎麽就沒想到用咳嗽打斷一下老王老唐之争呢?

沒等這位老師想出後世的絕招三遁,陳穎開口了。

“兩位老師,要不我說說我的看法。畢竟你們兩位吧,這出去也是被人搶劫的份,吵那麽多也不夠實際。我們這個,還是要實事求是。”陳穎笑眯眯地。

老唐氣得一口水嗆了出去,瘋狂咳嗽。

他出門只有被搶的份?!

這什麽學生?絕對不像他!

老王也是小眼一瞪,用眼神警告學生——前面那句給我收回去。

“唐老師,喝水小心,別嗆着。”陳穎關愛一句老人家,然後把話題轉回到引起争吵的事上。

陳穎看着桌面上那份報紙,目光落在那些老王畫出來的紅圈上,說道:“這份報紙确實過于美化了,我作為當事人,沒覺得自己那麽偉大,就是做了我該做的事。但別人這麽誇我吧,我還挺高興的。”

衆人在這個時候,看了看陳穎的臉。

老王也是盯着看了一眼,覺得自己今天有點糟心,什麽破孩子。

“可我心裏贊成老王這種想法,量力而行。這份報紙的用意是為了讓更多人在意外時刻勇敢一點,其實沒錯,但目前我們國家的風氣不好嗎?”

1993年,沒有拜金這個詞,物質上還困乏,但人們精神上足以讓很多後世的人羞愧。一個剛剛經過洗牌的國家,早期一起奮鬥,可以說全國一心。這個時候的風氣,絕對不能用“不好”來形容。

所以,陳穎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衆人一愣。

突然發覺到一些不對的地方,好像現在挺多人都好着呢?

“仍有進步的空間。”唐白開口,眼睛盯着陳穎,就差說那個進步可以從你做起了。

陳穎笑笑:“那也沒必要讓每個人都成為一個樣子,不可能的。一個不好的人,讓你善良你就能善良嗎?與其做這樣的說教,這種我們現在不是特別需要,我覺得更需要改進的是航空公司的檢查工作。”

“要是飛機上沒有炸.藥包,那就不會有人承擔莫名其妙被炸了的風險。這種事情,不能指望每次都有人出來解決,而應該防範于未起時。”

陳穎覺得坐個飛機還出事,确實挺糟心。放到後世,防範上确實做得更好,如今要是能提前一點也挺好。

只要人們發現并且想做的,不存在技術層面的天塹,那麽那件事發展起來的速度可以很迅速。關于各方面完全的防範,再早也不算早,每一次意外都是人命在堆積。

“行啊,說得有道理。我覺得本質上還是這些沒做好,這方面要加強。這就是我說的本質問題!”老王一臉贊善地看着陳穎,覺得這個學生很有他的風範,但突然又覺得不對,剛剛這個小丫頭是不是叫他“老王”?

“人家陳同學比你說得到位多了,道德和管理要齊頭并進。”老唐放下了手裏的杯子,把目光放到了更高更遠的地方。

老王還想和對方争辯,唐白瞥他一眼,搶在老王前面開口:“但目前管理更緊要,輕重緩急,要分得清。大家的關注點是偏頗了。”

老唐居然承認了自己偏頗!

老王的小眼又是一瞪,頗有些驚吓地看着老對手。

唐白被老王的目光看得有幾分不好意思。

确認過眼神,搞懂了老王驚奇的原因,老唐臊紅了臉。

“我也偏頗了,我承認錯誤。回頭我可以寫一篇關于這方面的文章嗎?”唐白目光一亮,看向陳穎。

“随意啊,您願意寫是好事。”陳穎點頭。

學校裏,老王和老唐都不是好惹的。如今的滬城教育系統裏,很多這兩位的弟子,他們都是把一生投進教育事業的人。三千弟子,桃李滿天下足以形容。

就連任思賢對着這兩位,那也是不想硬杠,兩個做事有良心的人,還有背景,你硬是對着幹那能說明什麽?——你不想升職。任思賢想得清楚,人也還行,于是一步步上位成了校長,幹掉了自己當初的好幾名對手。

老王不樂意了,想摘他學生的桃子,他比老唐有資格。老王說道:“老唐啊!你在管理方面,有我了解得多?”

“沒有。”老唐臉色一黑,覺得老王這人更讨厭,禿頭不是沒有原因的。

陳穎做了個和事佬:“你們一起寫呗,共同進步。加油!”

陳穎對着老王和老唐握拳,把兩個老對頭捏到了一起。文章偏重哪個方面,都容易出問題,這兩位對手要是一起幹活,把思想融洽,就是一個兩全之法。

老王和老唐又對看了一眼,互相嫌棄地偏過了頭。可雖然是出沒看對方,但這兩位也沒說拒絕的話,相當于是默認了。

“那老師,沒事我走了。”陳穎看向老王。

“喲,記得我是老師了?怎麽不接着叫老王,以為我沒聽見呢?”老王調侃回去,從抽屜裏一抹,拿出一個信封遞過去,“拿着。”

“量力而行是好的,但善良和勇敢從來都是值得鼓勵的品性,社會因為這些更好。”老王看着學生笑着拿過了信封,語重心長道。

說完這話,老王看了老唐一眼,直把唐白看得懷疑人生。

後來趁着沒人,辦公室裏只有老王和老唐,老唐對老王說:“老王,我之前一直以為你不是個東西,沒成想你居然還能說出那種話,是個東西啊!”

老王一只臭鞋丢了過去,飛向唐白的臉。

“你才是個東西!嘴裏能出點好話嗎?”老子要不是想哄着你一塊寫東西,老子會說那種話?老王傲嬌了,簡直惱羞成怒。

雖然過程出了意外,但老王目的達成得很完美。

老王提供理論和框架,老唐操筆。老唐文筆更好,文風自帶憂國憂民氣場,兩人在學校裏衆老師跌破眼球的驚訝下,居然在幾天之內就潤色了一片好文章,經過審查,直接上了最新的滬城新聞頭版,比當初的飛機文章占據年紀還多兩個格子。

他們的文章比先前那篇宣揚性的文章影響更大。因為管理問題每個地方都存在,飛速發展的華國,問題多得領頭人焦頭爛額,但遇到一個恰當的時候,風潮就随之而行。看碟子下菜,那是大佬對社會的靈敏感覺。

上面拍板,兩位老師直接在上層挂號,甚至成了國家閱讀量最廣的報紙的約稿人。

老王心裏那個爽啊,他苦于文筆不好,在文章上沒有什麽長進,寫出來話糙糙的,一直吃虧,這回可算是有了人幫襯。除了名聲,老王看着到手的錢也很樂呵,日子那個美到冒泡!

老唐心裏也高興啊,更多人看到了他寫的文章,對于一個文字人,這是比什麽都高興的事。至于錢,老唐同志不缺,他上報紙的稿子多了去了,不比文筆磕碜的老王同志。

被一再提名的航空公司管理人也聰明,明明是要倒黴的事,但公關方面有人才,順勢把必倒的局面翻盤了!

一篇關于如何改進公司制度在乘客安全方面的文章登報,讓大多數知道這個公司飛機出事的人都知道了他們堅定的改錯态度。

而且當時劉保元事件發生的時候,乘務長、機長、空姐們也沒犯錯,表現良好,在一定程度上拉了人情分。

以至于這個航空公司在花錢改進之後,還得了不少乘客的肯定,表示犯錯之後認真改正,這種态度極好。

航空公司的管理人看着消耗一空的去年的利潤,心裏又苦又甜。苦的是花了那麽多錢,當然心裏苦啊,甜的是他們各方面的工作已經勝過同行一大步,讓不少乘客偏愛他們家的航班飛機,錢又開始回流。

安慰自己一句沒有投入,沒有收獲,這種心态讓這個管理人安穩地做了很多年管理人,收獲了業界無數好評。

乘務長和機長以及幾名空姐也過得不錯,加薪的加薪,補貼的補貼。最重要的是,人沒出事,他們家裏人都挺感激那個幫忙的小姑娘,提起這事就猛誇人,直把陳穎說成能上山下海,哪吒轉世。

至于乘客們,也樂于談到這件事,誇誇保證了他們安全的人。

這件事可以說是皆大歡喜,除了劉保元這個倒黴蛋。

他在王唐二人文章在各地報刊上出現的時候,直接被衆人遺忘,吃了一個槍子兒,離開人世。

他老父親老母親前些年被那些高利貸逼瘋了的人驚吓得去世了。他的妻子很早之前就和他離婚,他養了一些情人,也沒人去看過他一面。

倒是他的那些兄弟記着他,不過也不是好事,他們因為被抓進局裏,痛罵劉保元這個男人不走正當路,帶壞了他們。

——

陳穎拿了老王給的獎勵金,看着信封有些樂。

頭一回有人拿信封給她裝錢,感覺還挺新鮮。

陳穎拿着錢請了班裏人吃飯,剩下寄回去給爸媽,說這是做好人好事,學校獎勵的。

陳二和段淑芬夫妻兩人忙得暈頭轉向,收到這麽一封信,看着不多的錢,心裏樂開了花,臉上也笑開花。

他們正在熬着最開始的起步階段,前期花出去的錢開始回籠,但是說辛苦是真辛苦,心理上的不适應讓人很疲憊,甚至一度這兩個人想過放棄。

可看見這封信裏孩子寄過來的錢,他們就燃起了無限動力。做父母的正值壯年,怎麽能讓孩子掏錢養家裏,不服老的老夫妻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打了雞血似的繼續幹活。

飽滿的精神好像帶動了事業的發展,兩人的生意突然之間更順利了。

他們不知道,随着那些寄回家的錢財,部分福德悄然落到了他們身上。

救了飛機上一百多人,好處陳穎拿了很多,命格在悄悄變動。和她有關的人,也沾染了那些因果,悄悄地修改命格。

至于陳铮,可憐的孩子快被鄭啓賢訓傻了,不知道是不是營養餐的作用,這個孩子的身高蹭蹭地往上拔高,已經超過未來陳穎最高身高了。

體育場上,齊澤看着旁邊陳铮的影子快和自己的拉得一樣長,心情很複雜。他把對方當弟弟,但對方很快要把他當矮子了。

鄭啓賢又給了齊澤致命一擊,他沖兩個學生招了招手:“來,看看你們最近的成績,你們做訓練搭檔,最近可進步不少。不過齊澤你看看啊,你現在和陳铮跑,十回輸八回,再過一段……”

“啊!他是怪胎啊,和我沒關系。我最近進步好大,教練你拿我和別人比比!”

鄭啓賢一巴掌拍在齊澤頭上:“你繼續努力,天賦重要,但努力也同樣重要,你最近爆發力極強,試試調整去跑一百米和兩百米。”

陳铮看着在鬧的齊澤,嘴角彎彎。這個師兄真是個開心果呢,欺負起來真快樂,怪不得姐姐老是喜歡小小地欺負一下他。

遠在千裏的陳穎是想不到的,弟弟變壞了,還都是學她的。

陳穎在學校裏過得很苦。

她發現自己好像成了學渣,字寫得不好看了,知識也都忘光光。雖然成績單不重要,可她要帶回家的掙父母笑容,還有明年年中的高考,學習壓力很大。

在這種壓力下,陳穎保持着和徐昂然的書信聯系,一邊努力學習,一邊保持着成績有大進步就獎勵自己去京城看徐昂然的誘惑獎勵,很快追上了學校的進度,還在私下裏開始了高考的複習。

徐昂然聽聞小穎在複習高考,買了一大堆書寄了過去,寫信誇了兩頁京城的學校,最後還忍不住偷偷地說滬城也很好,他們能上一個學校就更好了。

這狼子野心,王萌都知道了!

作為陳穎的好友,雖然陳穎寄出去的信都是簡單的素色信紙,可耐不住王萌她小姐妹陳穎收到的信紙都是粉紅色的進口信紙。

王萌發現了兩次信紙的不同,又追問了一句,陳穎就拿出了徐昂然的照片,把王萌給看得心花怒放。

這個心花怒放當然不是對徐昂然有意思,王萌有個心上人,是個兵哥。王萌高興得心裏冒泡是因為徐昂然長得比周瑞好看多多多多了!

好友有了更好的選擇,王萌舒緩掉那種秦梅和周瑞對她的膈應,開開心心地帶着陳穎在平日裏各處逛逛浪浪,探索城市。

他們每周有兩天假,但這兩天假來不及做別的,只能趕在月假回家或者遠行。

陳穎一連過了兩個月,農歷一月底的月假回家裏,和父母還有弟弟小铮渡過,農歷二月的月假跑去了京城,和徐昂然在京城玩。

她一邊學習一邊等着三月的月假的時候,老王給了一個晴天霹靂。

老王站在講臺上,頗有些意氣風發:“同學們,你們這個月的月假沒了,但這意味着一個好消息,比放假有意義得多了。”

陳穎想打他。

王萌好奇地舉手問:“老師!什麽好消息啊!”

老王矜持一笑:“你們要去實習了。”

王萌也想打老王了。

王萌捏緊陳穎的手:“希望我們去一個地方,我可不想一個人去實習,不認識的地方,還大老遠的。”

“實習這個事,學校做了萬全考慮,希望大家在實習的過程中體會到當老師的美好,可以不負自己勤奮學習的時光,對得起自己的努力!老師相信,你們實習回來後,一定會感激學校努力提供的機會。”

老王一臉信誓旦旦,他和老唐居然在這事上達成了一致意見,覺得這些學生們實習一下是個好事,可以讓學生們對做老師這件事有個心理準備。而且這些學生們,誰去什麽地點,和哪個同學一起,都是班主任細致考慮過的。

當然,就是以後這些學生們不去當老師,老王也覺得這個實習很有意義。免得就因為專業決定人生,那未免唐突餘生這個佳人。

老王挑了挑眉,深藏功與名,說完消息就離開,讓學生們自己去讨論,冷冷滿腔的沸騰熱血。

陳穎跟着老王出了教室。

走廊上,老王擡頭看了一下這個學生,有些驚訝道:“是不是又長高了?”

陳穎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個頭,沒個對比物體不好區分,幹脆往老王身邊一站,看了看老王的頭頂。

看完後,陳穎道:“是長高了一點,我看您……”

“閉嘴。不然等會我可不搭理你了,你這丫頭怎麽弄的,以前多乖,現在這張嘴我聽了想打你。”老王不高興地板起臉,兇完一句,擺起老師的譜,挺起胸膛說:“怎麽了,找老師有什麽事?”

“王老師,當實習老師有假期嗎?我兩個月沒回家,想着呢。”

“應該有吧,看你實習學校的排課。你去的地方還挺富裕,不過老師緊缺,可能假期沒幾天。可實習完就是暑假,兩個月呢?想在家待多久都成。”老王對陳穎老想請假這事不解,這孩子也太戀家了。

“我在哪所學校實習,王老師能把我和萌萌排一起嗎?”陳穎最近為了高考,找老王借了幾回書,走得還挺近乎,師母也快拿下了。

老王還不知道後方已經危險,敵軍已經躍躍欲試,搖頭道:“明天你就知道了,你和王萌萌不在一塊,她去的地方更艱苦,我要讓她多看看這世界。”

可憐的娃啊,陳穎替王萌感嘆了一句,然後就和老王再見了。

至于為王萌努力一下?陳穎表示老王做事她放心,回頭會記得給可憐孩子送吃的喝的還帶保障安全的,絕對貼心到每一頓。

第二天,對于學生的安排通知下來了。

王萌了解了一下,心裏把老王紮成了破布娃娃,衣服帶了十幾個補丁,還破了十幾個洞那種。

在悲傷過後,王萌帶着陳穎和爹媽給的愛心糧和別的同學一起出發。

陳穎也帶着東西輕松出發,出發去松河村,她被分配的實習地點。

松河村是個漁村,臨近海邊,村子很大,人口兩千戶。放在別的地方這樣的規模當一個鎮子都有餘,但多年來松河村還是保持着這個規模,沒什麽大的發展,也就沒有破村成鎮。

但當地人一因為近海,二為村裏前十來年出了個能人,能把海貨銷往別的地方,還真是很富裕。

站在松河村和村小學前,陳穎擡頭看見學校四層高的小樓,幹淨整潔,一溜煙地排了三棟。

“學校好漂亮啊!比我們鎮裏的還好看呢!”和陳穎同行的秦梅誇道,她看着比她們鎮上學校大門也不差的松河小學大門,心裏對實習地點很滿意。

一臉老褶子的校長兼村長笑出一臉花:“這是我們花了大錢的,就想孩子們能有個好環境上學,反正我們村不差錢。”

說到不差錢,校長面色變了變,想起些什麽,臉上沒那麽高興了。不過帶着三名實習老師,校長很快擠出了笑容,帶着這些看起來和自己孫子差不多大的學生看起了學校。

走進校門,時間沒在上課,孩子們在學校裏嘻嘻哈哈地鬧着,你追我趕。

一個低頭悶跑的孩子不小心撞到秦梅,把秦梅撞得哎喲一聲叫,捂着肚子,疼得她面色發白。

那個小孩子擡起頭,因為撞了人,一臉的愧疚和緊張。

秦梅看清這小孩長相,皺着的眉皺得更緊了。這個撞着她的孩子一點兒也不可愛,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唇,看起來極不協調。

不讨喜的孩子,看着還有幾分吓人,讓秦梅心裏的不高興多了一些。換做平時,秦梅早就開口說不要緊了,今天愣是沒把話說出口。

校長趕緊道歉:“對不住啊,小秦老師,你沒事吧?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你快給小秦老師道個歉,別傻站着!”

“對不起,小秦老師,我不是故意的。”撞人的孩子癟了癟嘴,眼眶泛紅,差點哭出來。

秦梅吸了一口氣,緩了兩下,揮揮手:“沒事,就是我正好不舒服,不怪你,小同學。你繼續去玩吧。”

秦梅說了沒事,校長才讓這倒黴孩子走掉。

接下來為了遷就不舒服的秦梅,逛學校的行程安排暫時被延後,校長決定等來的三名實習老師安置好,下午再讓別的老師帶着他們看看。

和三名實習老師分開,校長又皺起了一張老臉,心裏想着撞人的孩子發愁。他愁的不是孩子頑皮,而是孩子的長相。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他們這邊孩子長得越來越磕碜,拿不出手。

外面那些人不知情的,還說他們村錢來得不正當。同樣下海撈海貨,就他們松河村的運氣好。

就連他們村這些年好些人去世早,也被拿着說話,實在是對名聲不好。

校長又是村長,就擔心着往後的事。有錢是一回事,吃得好了,喝得好,咋小孩子們越長越醜呢?

幸好自家是兩個孫子,不然怕是擔心嫁不掉。村長走在回家的路上,嘆了一口氣。

實習老師的房間裏。

秦梅看看陳穎,又看看一起過來的唯一一個男生胡大海,她表情別扭,小聲地和兩個同學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邊學校的孩子,都長得有點……”

三人一路走來,也絕對見了好幾十個學生,結果清一色,都各有各的特色,但又莫名相似,總得來說就是不好看。

胡大海本身長得一般,他看看兩個好看的女同學,摸了摸頭,憨厚道:“是不是好看的孩子比較文靜,在教室裏待着呢?”

胡大海本來想說孩子長得不好看也正常,不是所有人都好看。但想了想自己和兩名女同學看到的小孩子們,還是沒把這話說出口。

陳穎摸了摸下巴:“是奇怪。”

陳穎一到地方,就發現自己體內先天靈氣少了一縷,像是有東西在搶一樣。可是想去追查,又沒搜到痕跡。但她可以肯定,這地方絕對有古怪。

兩千戶的地方,一半的家庭有孩子,那也是一千個,一千個孩子裏面,還能都是長得不好看的?而且松河村有錢,有錢意味着能吃好喝好,讓孩子在母親體內就被養得白白胖胖的。

有句話叫一白遮百醜,也就是長得白嫩的小孩就算是五官一般也會顯得好看幾分。何提正是孩子的年紀,清澈的目光就能加分。

可松河村這些孩子,那是真倒黴……

秦梅也道:“就是,我覺得好奇怪。不過我們就實習幾個月,不會有事的,小孩子長得不好看也沒什麽,心地都是善良的,對老師也有敬畏,好管理。”

秦梅笑着說了這些話,讓胡大海對這名女同學印象好了不少。

“就是,小孩子好管教就行,長相又不影響學習。”胡大海誠摯地道。

“嗯,我們上好課就行。秦梅你先休息,我回去收收東西。”陳穎起身道,做勢要走。

因為秦梅不舒服,胡大海和陳穎先送她到房間,還沒來得及收拾行李。

胡大海也道:“對,我也走了。秦梅同學你好好休息,回頭有重活要幹就找我。”

胡大海說着,臉上露出個笑。他長相憨厚,但不笨。好不容易和兩個女同學一塊兒,這是多好的機會啊,萬一就有個姑娘看上他了,那就能帶個媳婦回家了。

胡大海還不知道,這兩個都有主。年輕的孩子太樸實,消息不靈通。

秦梅以為這是同學間的好意,還特誠心地說:“寫謝謝胡同學了,有事一定找你!”

陳穎笑笑:“謝謝胡同學。”我肯定沒事找你。

陳穎幹不了的事,找這位胡同學能有什麽用?給她在一邊當拉拉隊喊加油不成。

陳穎對實習上課沒什麽興趣,要不是要靠這個畢業,她來的路上就跑了。眼下這個村子的小學有些古怪,倒是讓陳穎引起不少興趣。

就像醫生遇到稀罕的病例,想做來漲漲自己的醫術和醫格,陳穎對于各種奇奇怪怪的事都有着旺盛的好奇心。

回到房間收拾了一番東西,陳穎晃悠着出門,走在學校裏逛着。

上課鈴響了,孩子們都在上課。沒了到處晃悠的孩子可以觀察,陳穎熟悉了一下環境,就放棄了學校這個點,往學校外面走去。

沿海,松河村的空氣裏帶着一種潤潤的感覺,感覺靈敏地還能察覺到空氣裏鹹濕的味道。

陳穎在腦海裏裝了一圈好吃的海貨,直接往校長說的海邊方向走了過去。

一路走,遇到不少勞作的人。

不少人都面上帶笑,臉上帶着紅光,顯然日子過得不錯。

可是和這邊的孩子一樣,這些大人們也都臉蛋不在線。

陳穎想着:難不成是遺傳?自己在疑神疑鬼?

可靈氣忍不住往外流,那個感覺的确存在,也确實不正常。

陳穎皺着眉,走到海灘不遠處。

吹着海風,陳穎目光放在地上。

她彎腰去撿了一個埋在沙子裏的大貝殼,用力掰開貝殼,就看到了貝殼裏面圓潤的珍珠,煥發着淡淡的光澤。

海邊還有小孩,有人看到陳穎撿到貝殼,驚訝地道:“這個姐姐撿到貝殼了!裏面有珍珠啊!”

一群孩子聞聲而動,擠在陳穎身邊。

“姐姐,想看貝殼!”

“姐姐,可以給我們看看嗎?”

“姐姐!姐姐!看看珍珠!”

一群孩子好奇地擠了過來,眼裏閃現着好奇的光,有的小孩伸出手,拉着陳穎的衣擺,但是沒有往她手裏搶東西的。

這群孩子估計還沒上學,個頭都不高。但縱是年紀不好,這些孩子擡起頭,也露出了松河特色的塌鼻子,小眼睛。

陳穎蹲了下來,讓每個孩子都能看到珍珠的樣子。

她撿到的是一顆白色珍珠,有小拇指尖大小,看起來很漂亮。

“哇!好大,比我前幾天撿到的大!”一個小女孩羨慕道。

“對啊,我還沒撿過這麽大的珍珠呢,姐姐好厲害。”

“我們也去找吧,找找就能找到珍珠了!”這是一個比較壯的男孩子,他舉起了有着肉窩的拳頭。

“好啊,我們走咯!”

“走走走,我今天肯定就能撿到珍珠!”

一句句從小孩子嘴裏蹦出來的話,鎮住了陳穎。

她問道:“你們這些很多珍珠嗎?”

小孩子們回頭看她一眼。

“當然啊,我們這裏有珍珠,不過姐姐你撿到一個就不要再撿了,都是我們村的!”

“對的,不然村長爺爺帶人來趕你了。”

“姐姐你快走吧!”

這群小孩好心勸了勸漂亮姐姐,他們還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姐姐呢,所以語氣都好了不少。

他們村産珍珠,而且珍珠質地很好,所以都不愛讓外人來。

這片海灘是給小孩子鬧着玩的,沒有大人看着,養珍珠那片海灘,可不會讓人過去,一旦被發現就直接扒光送到公安局去,還有大額的罰款。

陳穎從這些孩子的話裏,得出這個村珍珠可能多如玻璃珠的結論。一群幾歲的孩子,天天在海灘邊撿珍珠玩?這是什麽怪物村,這樣沒有錢不富裕才奇怪吧。

陳穎的思路,幾乎一瞬間就從村人的相貌聯想到了珍珠,但她手裏這顆珍珠她沒發現異樣,也就沒做行動。

而且想想也知道,人家養珍珠的地方,不得都是人。她還是晚上再行動,月黑風高,适合幹些不适合青天白日做的事情。

陳穎拿着一顆珍珠,回到學校,被秦梅和胡大海羨慕了一通。

出去逛逛就撿到珍珠,秦梅和胡大海也想要。

外面這些做首飾的珍珠,還是很值錢的,何況陳穎撿到的這一枚漂亮又不小。

陳穎笑笑,也沒告訴他們地方讓他們去撿,還是等她弄清楚這個村的事再讓兩個同學去發財吧。

三人一起吃了晚飯,一位老師帶着轉了轉放學後的學校,然後再在分配的房間打了會牌。

八點鐘,三個人散了,洗漱睡覺。

陳穎動作利索地洗漱好,一覺睡到晚上十二點,然後在黑暗中睜開眼,穿好衣服起身。

陳穎貼了息聲符在門上,無聲地走了出去。身上也貼了幻符,讓人看不見她。

夜色裏,陳穎摸向白天她好奇卻沒去的養殖海灘。

剛走進有好幾十人看守的地方,陳穎就腳下步子一頓。

她低頭去看,一只小烏龜咬住她的腳,眼巴巴地瞅着她,一副可憐得不得了的樣子。

陳穎無聲做口型道:“金龜前輩?”

小烏龜渾身平淡無奇,完全是一只普通烏龜的樣子,哪裏有金色烏龜澡盆大的霸氣身軀和金色的耀眼外表。

但這只令陳穎覺得氣息熟悉的小烏龜竟然點了點頭,眼睛泛起了亮光。

與此同時,陳穎收到一道斷斷續續的傳音。

“救救本龜……和我媳婦,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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