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花魁女主(六) (1)
“我等你來。”蕭奕城面對林昭雲的威脅, 卻只是這樣淡淡應了一句。
他今日看起來同以往有些不同,沉魚忍不住偷偷看了蕭奕城一眼。
面前的男人感受到她的視線,轉過頭來時面上便又恢複成了以往那般溫柔的模樣。
“沉魚。”蕭奕城喊了一句沉魚的名字, 同往常他無數次喊她那樣。
沉魚打消掉自己內心那抹疑惑, 嘴角下意識勾起一抹羞澀的笑容,撲進了面前男子的懷抱。
跪爬在房門口的林昭雲看到沉魚同蕭奕城這般親近的樣子, 只覺得自己心中恨意更甚,他怨毒的看了蕭奕城的背影一眼,踉跄着從地面上爬起來, 沖出了這間屋子。
房門口, 老鸨魏媽媽驚魂未定扶着自己身邊的柱子。看到林昭雲出來,魏媽媽下意識的喊了一聲林公子便想要湊到林昭雲身邊去關心對方脖子上被蕭奕城掐出來的傷勢。
林昭雲卻是直接一把推開湊到自己面前來的魏媽媽, 就這樣陰沉着一張臉沖出了回春樓。
魏媽媽看着林昭雲脖子上那淤血的傷痕,只覺得自己兩股顫顫, 她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哪怕林昭雲脖子上的傷口跟她并沒有關系,但是對方既然是在她這裏受的傷,那麽誰能保證這位金貴的公子哥就不會牽連到他身上呢?
而除了林昭雲, 魏媽媽還需要面對蕭奕城的怒火。
此時距離沉魚出閣那天其實也不過才過了短短七天時間罷了。按理來說沉魚此時其實仍然還是屬于蕭奕城的。
但是她聽信了林昭雲之前告訴自己的那番話, 以為蕭奕城被蕭将軍看着, 不會再來看沉魚了,便又把沉魚“賣”給了林昭雲。
如果林昭雲說的是真的, 魏媽媽這副舉動其實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但是現在問題就在于蕭奕城回來了。
那在林昭雲口中應該躺在床上不得動彈的蕭奕城回來了。
不知道這位爺到時候又該如何刁難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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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 沉魚心中對此其實也是有些疑惑的,只不過在她撲進蕭奕城懷裏, 雙手抱上對方寬厚的後背的那一刻, 她已然明白了些什麽。
沉魚從蕭奕城的懷抱裏掙脫出來, 抽出自己方才抱着蕭奕城後背的雙手看了一眼。
那出現在她白皙掌心裏的紅色痕跡讓沉魚的瞳孔驟然縮小。
沉魚愣了一下,她擡頭看了一眼仍舊用溫柔的眼神看着他的蕭奕城。再低頭之後便直接伸手從蕭奕城身前扯開了對方穿着的那件黑色長袍。
白色的,沾染着道道鮮紅血痕的裏衣出現在沉魚眼中。濃烈的血腥味也在同一時刻鑽進了沉魚鼻子裏。
“你……”沉魚咬了咬唇,有些小心翼翼道:“受傷了。”
不用去看蕭奕城身上的傷口,沉魚便已經可以想象得到對方的上半身如今是個怎樣凄慘的樣子。
畢竟像她眼前這樣多到浸透了兩層衣服的血液,可不是一道兩道傷口所能造成的。
沉魚不禁想起了林昭雲前兩天在她耳邊說的話,他說蕭奕城被蕭将軍給打的下不了床了。
沉魚抿了抿唇,忍不住伸手剝開了蕭奕城身上最後一層遮擋的衣服。
蕭奕城腹部結實的肌肉便映入了沉魚眼簾之中。
只是現在這些形狀分明結實漂亮的腹肌卻被它上面那一道道深刻的傷痕給破壞掉了美感。
沉魚伸出指尖,輕輕摸了摸蕭奕城腹部一道傷口的邊緣,蕭奕城腹部的肌肉下意識收縮了幾下。
“疼嗎?”她問。
只是這話剛說出口沉魚便知道自己這是問了一個十分愚蠢的問題。
這樣嚴重的,仍還往外流着血的傷口怎麽可能不疼?
但是被沉魚這樣問着的蕭奕城卻是輕輕答了一句:“不疼。”
他只恨自己來的太晚,讓林昭雲那個賤人髒了沉魚的眼睛。
沉魚被蕭奕城這一句說的抿緊了自己的唇瓣,她擡頭看向蕭奕城蒼白的面容,下一刻便伸手抱住了對方的脖頸。
一個輕柔的吻在蕭奕城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落在了他的唇角。
下一刻,沉魚神态自若的站回原來的位置,就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先找個大夫給你包紮傷口吧。”
蕭奕城擡手摸了摸自己被沉魚親了的唇角,愣了一下後臉上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來。
“好。”他道。
一副十分聽沉魚的話的樣子。
蕭奕城收攏好自己的衣服便拉着沉魚的手藝直接轉身往門外走去。
他拉着沉魚下樓的時候在一樓樓梯口處碰到了滿臉驚悸之色的老鸨魏媽媽。
蕭奕城看也沒看魏媽媽,便直接拉着沉魚的手要往回春樓外面走去。
此時回春樓一樓大廳裏還有着不少客人,他們看到蕭奕城和沉魚這個樣子,不由都把八卦的目光投注在了兩人身上。
這邊魏媽媽心中雖然有些害怕蕭奕城會找自己算賬,但是她看到蕭奕城這副準備直接帶着沉魚走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出言喊了一聲:“蕭公子。”
蕭奕城的腳步停了下來,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轉身看向了魏媽媽。
魏媽媽被蕭奕城這個眼神看的心中害怕,但是她轉念想到沉魚能帶給她的好處,還是大着膽子開口了:“蕭公子,沉魚她是我們回春樓的姑娘。”
“呵。”被蕭奕城緊緊抓着手的沉魚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她看着眼前這個膽小而又貪財的中年女人,不由在心中為對方的不怕死而鼓掌。
在違背了與蕭奕城的約定的情況下,她還能這樣大膽的出聲喊住蕭奕城,在某種程度上也不得不讓沉魚感嘆一句她的勇氣可嘉。
沉魚這突然的一聲笑吓了魏媽媽一跳,她視線落到沉魚臉上後,目光裏不由透露出了幾分威脅的意味。
只是往日裏被她這樣威脅後便會乖乖的聽她的話的女孩,今日裏卻只是不鹹不淡的瞥了她一眼後,便轉身看向了自己身邊那英俊的男人。
“公子。”沉魚故意在蕭奕城耳邊拖長了聲音喊了一句。
然後魏媽媽便看到那原本面容冷酷,仿佛一座經年不化的冰山一樣的男子臉上倏忽便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來。
“我在。”蕭奕城順着沉魚答道。
他目光向回春樓門外掃視了一眼,下一刻便有一個小厮模樣的男子從門外走了進來。
蕭奕城接過蕭府小厮遞過來的荷包,冷冷掃視了一眼魏媽媽後,便把那個荷包抛到了魏媽媽懷中。
魏媽媽下意識接過荷包打開,在看到荷包裏面裝着的那幾塊金子之後,魏媽媽的眼睛便忍不住驚喜瞪大起來。
她唇角習慣性的勾起讨好的笑容,看着蕭奕城道:“蕭公子,那咱們家沉魚往後就交給您了啊。人您先帶回去,這手續待會我就讓下面的人去官府裏辦。”
雖說這點錢財其實還比不上她把沉魚留在回春樓裏,對方所能帶給她的持續收益,但是魏媽媽自認為自己是個明白人。
她之前食言已然是得罪了蕭奕城了,所以現在對方既然要帶沉魚走,她幹脆便順水推舟遂了對方的意願。
這樣既能緩和一下他們兩人之間的矛盾,蕭奕城給她的沉魚的贖身錢又能彌補一下她自己的損失。
這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情。
心中竊喜的魏媽媽卻是沒有注意到蕭奕城在看着她時那仿佛看死人一般的眼神。
沉魚拉了拉蕭奕城的手,蕭奕城回過神來收回自己視線,拉着沉魚直接進了自己來時乘坐的那輛馬車。
只不過他并沒有直接回蕭府,而是讓車夫趕着馬車去了一處藥房裏,找大夫給自己重新包紮了一下身上的傷口。
包紮好傷口後,沉魚跟着蕭奕城又重新上了馬車,這一次馬車行駛的方向便是蕭府所在的方向了。
馬車上,沉魚掀開車簾看了看窗戶外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風景,忍不住長長出了一口氣。
她總算是離開回春樓那個讓人厭惡的地方了。
想到回春樓,不由回過頭又看了蕭奕城一眼。
蕭奕城本來正靠着車廂閉目養神,但是在沉魚目光投向他的第一瞬間,他還是立刻便睜眼看向了沉魚。
“怎麽了?”蕭奕城嗓音清淺。
沉魚眨了眨眼,“我聽林昭雲說,你身上的傷是被你父親打的。那你現在就這樣把我帶回去,你父親他要是把我往外趕怎麽辦?”
蕭奕城:“他不會有機會的。”
青年說這話時的語氣肯定極了,這讓沉魚不由盯着蕭奕城看了好一會。
蕭奕城被沉魚看得不自在,忍不住把臉往旁邊偏了偏。
“我臉上有東西嗎?”他問沉魚。
沉魚聞言搖了搖頭,“沒有。”
“只是覺得蕭公子跟之前有點不一樣了。”
沉魚其實也說不上來對方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了,但她就是感覺的到,有什麽她所不知道的變化在蕭奕城身上發生了。
蕭奕城笑了笑,“或許是被打了一頓,腦子開竅了。”
他神色自如,似乎并未把自己身上這些傷放在眼裏。
沉魚便不再多說什麽,只手撐着馬車車廂繼續往外面看去。
只是沉魚的眼睛雖然看的是外面,但是她的思緒卻是完全不在那些景色上的。
【這是怎麽回事?】沉魚問系統。
【我并不記得原劇情裏有這一段。】
系統反駁道【可是宿主按照劇情也是不應該跟反派有什麽牽扯的。說不定就是因為宿主那個執意要跟蕭奕城在一起,所以惹怒了蕭奕城的父親。】
沉魚心中冷哼一聲。
【你當我傻嗎?如果沒有你在背後做手腳,哪家的父親會僅僅只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就打的自己兒子差點沒了命。】
特別根據原劇情所說,蕭奕城還是蕭将軍的獨子,在南陽國這個封建落後的世界觀下,一個男人差點打死能為自己傳宗接代的兒子,這種話說出來誰敢相信?
系統仍然堅持道,【或許就是因為蕭将軍眼裏揉不得沙子,所以他才會下這樣的狠手。】
沉魚聞言眼底浮現出一抹嘲諷之色,比起系統口中所說的原因,沉魚倒是覺得那位古板嚴厲的蕭将軍過來找她威脅她,讓她跟蕭奕城斷了關系更符合實際一些。
馬車晃晃悠悠的,很快便到達了蕭府所在的地界。
沉魚放下馬車窗戶上的布簾,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車夫趕着馬車從蕭府側門駛入後停了下來。
蕭奕城在馬車停下來的那一刻睜開了原本緊閉的雙眼。
他當先一步下了馬車,而後站在馬車旁邊一手掀開布簾,一手伸向了沉魚。
沉魚抿了抿唇,把自己的左手遞到了蕭奕城掌心裏,在對方的幫助下跳下了馬車。
車夫趕着馬車去了馬廄,蕭奕城則是直接拉着沉魚的手去了蕭府後院自己所住的院落,把沉魚安排到了自己所住房間的旁邊。
在今日蕭奕城外出去接沉魚的時候,蕭府的仆人們便已經收拾好了這間屋子。
房間裏的裝修很是簡單清新,但是卻意外的合沉魚的眼。
“你先休息一會,我晚上再來找你。”把沉魚帶進屋子裏之後,蕭奕城如此說道。
沉魚聞言回頭看了對方發白的臉色一眼,點了點頭。
蕭奕城臉上便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來,轉身又離開了這間院子。
房間裏擺放着一張寬大的拔步床,床上鋪着的被褥看起來也十分舒适。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起,沉魚可以說是沒有一天是有好好休息過的。畢竟在回春樓那種地方她也着實是睡不安穩。
此時來到蕭府,待在蕭奕城身邊,她卻是立刻便感受到了一股發自內心的疲憊。
沉魚回身關上了房門,下一刻便鑽進了床上那柔軟的被褥之中,思維陷入了黑甜的夢鄉之中。
與此同時,南陽國丞相府府邸。
林昭雲正一把鼻涕一把眼裏的抱着自己的父親,當朝林丞相的大腿哭泣着。
“父親,您可一定得幫兒子報仇,那蕭奕城就是個心狠手辣的莽夫,他今天差一點就掐死我,您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林昭雲是林丞相年紀大了以後才有的一個孩子,再加上林昭雲前面還有個大哥,因此林丞相平日裏可以說是對林昭雲百般溺愛。
此時見到自己小兒子這副狼狽的模樣,林丞相也是心中怒火升騰,不過當他想到今日早朝時發生在皇宮裏的事情後,林丞相的表情又變得安靜了下來。
他安撫的摸了摸林昭雲的頭,“我兒莫急,那蕭家也蹦跶不了幾天了,等到時候爹爹一定把那蕭奕城送給你讓你親自報仇。”
林昭雲聞言一愣,嗓音沙啞問道:“蕭家怎麽了?”
林丞相有些得意的回答:“邊關昨夜八百裏加急傳來了消息,丹陽城在昨日被匈奴給攻破了。”
“這跟蕭家有什麽關系?”
“有人實名舉報,說他從蕭将軍在邊關的府邸裏搜出了對方同匈奴那邊來往的信件。現在聖上已經把這件事交給為父來處理了。”
林丞相蒼老的臉上現出了一個奇異的微笑來,林昭雲看懂了自己父親這個笑容裏的深意,原本憤怒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
但他心中對于蕭奕城的怨恨卻是有增無減,甚至于這時候還帶上了一種看好戲般的心态。
整個京城裏的人都知道,林丞相和蕭将軍一文一武兩位南陽國的中流砥柱一向都看彼此不順眼。
而現在皇帝卻偏偏把這個處理蕭将軍的機會交到了林丞相的手中,因此皇帝心中是什麽樣的打算,這朝廷裏的大部分人包括此時方才得知這件事的林昭雲,自然都是看的出來的。
而蕭将軍會有什麽樣的下場自然也是顯而易見的,南陽國當今皇位上坐的的那位可是衆所周知的小心眼,而蕭将軍自從半年前把匈奴打跑,便一直備受南陽國百姓的愛戴,甚至在匈奴剛被打跑那段時間裏,蕭将軍在南陽國百姓中的聲望比起皇帝都要高出不少。
這對于那位敏感多疑又昏庸的帝王來說,自然是不能接受的事情,所以對方一定不會放棄這個可以從蕭将軍手中收回兵權的機會。
哪怕其實所有人都知道蕭将軍絕對不會是那種背棄祖國的人。
但是只要皇帝不相信,那麽這件事它就算是假的,終究還是會變成真的。
林昭雲忍不住冷笑出聲,再次對着林丞相哀求道:“那父親您可要快點辦成這件事……還有記得到時候要是讓人去蕭府抓人的話,您一定得讓人來通知兒子一聲。”
“我兒放心,為父定會讓你如願以償。”林丞相只當是林昭雲迫不及待的想要報複蕭奕城,便十分痛快的應了一聲。
只不過林昭雲此時想的卻是到時候他得在朝廷裏的人去抓蕭府的時候,提前去把沉魚給帶出來。
林昭雲之前雖然在蕭奕城的威脅下從回春樓跑了出來,但是他還是一直都有讓人盯着蕭奕城和沉魚的。因此蕭奕城剛剛為沉魚贖了身帶着沉魚回了蕭府,正喊來大夫為自己治療脖子上的掐傷的林昭雲便已然知道了這件事。
林昭雲當時一顆心便被沉魚這個舉動給傷的鮮血淋漓。
他不明白為什麽沉魚前一刻還那樣抗拒着他的接觸,用那麽過分的話來罵他,結果他只不過是剛剛離開那裏,她就迫不及待的跟着蕭奕城回了家。
她就有那麽喜歡蕭奕城?
而更加可悲的是,林昭雲發現自己哪怕是到了這種時候,他心中竟然還是放不下沉魚。哪怕到了這種時候他心中想的竟然還是不能讓她被蕭家給連累了。
在告別自己父親回了自己住的院子之後,林昭雲坐在房間裏的軟榻上,一邊讓婢女給自己喉嚨處上着藥,一邊心中有些惱怒的想着今日這一切。
給他上藥的婢女動作不小心重了一點,林昭雲疼的眉頭擰了擰,下一刻他便下狠手把自己面前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給推的摔倒在了地上。
“毛手毛腳的,我養你有什麽用?”
林昭雲狠狠踢了一腳跪趴在自己面前的女孩,把自己今日所受的委屈都發洩在了這個無辜的小姑娘身上。
“不就是仗着我喜歡你?竟然就如此傷害我,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你一個妓子也敢嫌棄我。等蕭家那些人全都去死,我就把你帶回來做我的妾室,我讓你這輩子都擺脫不了我。”
林昭雲此時目光看着的是自己面前瑟瑟發抖的女孩,但是他口中這些話卻又分明是說給沉魚聽的。
一直對着眼前的女孩謾罵良久,林昭雲才算是發洩出了自己心中因為今天受到的委屈而升起的怨氣。
“滾。”他瞥了瑟瑟發抖的婢女一眼。
婢女聞言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欠身退向了房間外面。
“讓紫煙過來。”
在即将退出房間的時候,婢女聽到林昭雲這樣向自己吩咐了一聲。
她連忙點了點頭,轉身就去另外一處院子傳達林昭雲的話了。
紫煙,是林昭雲身邊的最漂亮的一位一等侍女,同時她也可以說是林昭雲的通房。
林昭雲雖說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娶妻,但是他身邊還是有着不少知冷知熱的女子陪伴着他的。
***
蕭府內,沉魚一覺睡到天黑時分,醒來時還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迷糊。
不過她很快便又清醒了過來,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後坐在床榻邊上尋着自己的鞋子。
房間裏一片漆黑,只有微微的月光從窗戶外面透進來。
地面上的光線有些昏暗,因此沉魚一時間竟然沒找到自己的鞋子放在哪裏。
就在沉魚有些煩躁的時候,一聲輕微的響聲後,盈盈火光瞬間填滿了整間屋子。
沉魚被這突然的一幕吓到,她順着之前那道聲音看去,便看到蕭奕城正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拿着燈籠的外殼往蠟燭上蓋去,言笑晏晏的看着她。
“你怎麽都不出聲?”沉魚有些惱羞成怒的質問道。
蕭奕城:“害怕打擾到你休息。”
放好燈籠之後,蕭奕城大步走到了沉魚面前來。
他雙眼瞄了一下沉魚仍然沒有穿上鞋子的腳,不假思索的便在沉魚面前蹲了下來,然後伸手拿過一旁紅色的繡鞋幫沉魚往腳上穿。
沉魚下意識抓住蕭奕城的胳膊,“我自己來,你身上還有傷呢。”
蕭奕城卻沒有理會拒絕,一直堅持着給他穿好了鞋子方才重新站起身來。
“公子。”門外有人在這時喊了一聲。
蕭奕城回頭道:“進來吧。”
他話音落下,便有好幾個婢女從門外魚貫而入,把手中端着的餐盒在房間裏的桌子上後,她們又都安靜的退了出去。
“先用膳。”蕭奕城拉着沉魚走到桌子旁邊。
他打開餐盒上的蓋子,為沉魚布起菜來。
沉魚睡了一下午,此時也确實有些餓了,便聽話的接過了蕭奕城遞到她手中的筷子。
都是一些清淡的菜式,很合沉魚的口味。
蕭奕城并沒有跟沉魚一起吃飯,他只是靜靜坐在沉魚身邊,看到沉魚喜歡哪個菜他便多夾一點放到沉魚碗中。
直到最後沉魚吃飽放下筷子,蕭奕城才開口道:“你待會把那件衣服換上,我們今晚就離開京城。”
“離開京城?”沉魚愣了一下。
“嗯。”蕭奕城點點頭,沒有任何想要隐瞞沉魚的意思,“邊關出了事,丹陽城被匈奴給攻破了,方才宮中有人給我傳了消息,皇帝準備拿蕭家來開刀了。”
沉魚腦中回憶了一下,原劇情裏确實是有這麽一段。只不過原劇情裏可并沒有蕭奕城想要跑路這段。
她不由問了一句:“你父親呢?他知道這件事嗎?”
蕭奕城似乎有些嘲諷的勾了勾唇角,“父親他不願意走。”
“那怎麽辦?”沉魚雙眼直勾勾盯着蕭奕城。
她害怕對方真的再像是原劇情裏說的那樣被蕭将軍那個固執迂腐的人給連累的沒了性命。
沉魚可是從來都不相信什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類的話。
特別是南陽國這位皇帝還不是什麽聖明的君主,而是一個腐朽無能之輩。
要不是他幸運的碰到了一幫能幹的文臣,以及打仗威猛的蕭将軍,這南陽國說不定早在幾年前便已經被匈奴的鐵騎給踏平了。
“我把他打暈了。”蕭奕城語出驚人。
在沉魚震驚的目光下,他唇角輕輕勾了勾,“估計這會他應該已經出了京城了。”
這跟原劇情裏完全不同的發展讓沉魚有些恍惚,雖說她之前故意跟蕭奕城接近的時候确實想過要在這個情節發生的時候,說服對方帶着蕭家的人逃出京城。
但是沉魚沒想到,自己明明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只不過是簡簡單單睡了一覺,再醒來時蕭奕城竟然就已經做到了如此地步。
就連一直在裝死的甜文系統聽了蕭奕城之前那番話,也在此時不可置信的開口了。
【這不可能,反派是最聽他父親話的,他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沉魚聽了系統的話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誰說不可能,這才是正常人會做得選擇,明明不是自己犯的錯,卻非要一根筋的拿自己的命去賭別人的良心,恕我直言這種人才是腦子有病。】
沉魚最看不起的便是蕭将軍這種固執己見的人,他自己想全他忠君報國的願望,那他自己去死也就罷了,但他還偏偏還不準自己的家人離開。
最終,蕭将軍的固執害的他和蕭奕城被皇帝砍頭,蕭夫人等府中女眷也是有的被賜死,有的被官府賣進了青樓裏面,後半生可謂是凄慘無比。
沉魚又想到蕭奕城現在身上那些猙獰的傷口,不禁在心中腹诽蕭奕城只是簡簡單單打暈了蕭将軍,還是對他太過于仁慈了。
她不由與蕭奕城對視了一眼,青年此時正目光溫柔的看着她。
沉魚垂眸道:“那你的事情做完了嗎?”
“做完了,我們可以走了……你先換衣服吧。”
蕭奕城這樣說着,便站起身來主動去了房間外面。
沉魚看了一眼那被蕭奕城帶上的房門,唇角漾開一抹淺笑後便脫下了自己現在穿的這身除了好看就一無是處的衣服,換上了蕭奕城給她的那身可以把人包裹的嚴嚴實實衣服。
不過此時不過才二月多,晚上的氣溫并不如何多,因此沉魚沉魚現在穿上這種衣服倒也沒有什麽不舒服。
換好衣服之後,沉魚拉開房門走出房間。
蕭奕城聽到聲響回過頭來,向沉魚伸出了一只手。
“走吧。”
很明顯,在沉魚換衣服的時候他一直都守在沉魚門外。
沉魚點點頭,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蕭奕城掌心之中,兩人便一起向院子外走去。
此時的蕭府比起沉魚下午進來時那會可以說是大變樣了。
蕭奕城的院子外面,沉魚剛走出去便看到了幾個身穿黑色勁裝,面容冷硬的年輕男人正提着燈籠等候在門外。
這些明顯出身軍營的年輕人身後跟着的則是幾個懷裏抱着包裹的小厮和婢女。
“都到齊了吧?”蕭奕城看着衆人中領頭的一位年輕人問道。
“少将軍,都到齊了。”年輕人恭敬回道。
因為之前已經有一批人跟在送蕭将軍出城的那一夥人裏離開了,因此此時等候在這裏的人并不算多。
“姑姑她們呢?”
“大小姐和姑爺全家也已經安全出城了。”
這也是蕭奕城之所以會留下來的一個原因,他擔心自己一家人逃走之後,皇帝會遷怒到姑姑的家人,因此浪費了一點時間去說服自己的姑父帶着全家老小跟着他一起出城。
也幸好蕭奕城的姑父本就是蕭将軍手底下的将領,而對方有點并不像蕭将軍那般迂腐與冥頑不靈。
蕭奕城去到姑姑家後,只是稍微浪費了一點口舌,對方便同意了他的提議。
蕭奕城回頭看了一眼皇宮所在的方向,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來。
“走吧,出城。”
而後他又回過身來拉着沉魚的手走向了蕭府地道所在的那處院落。
這處地道其實是蕭奕城的爺爺為蕭家後人留下的一個逃生通道。
那位睿智的老人早已看到了這個國家腐朽的一角,所以在建造将軍府的時候,他利用職權之便為自己的後人留下了一條退路。
甚至是原劇情裏蕭将軍的部下想要救蕭将軍和蕭奕城出監獄,用的也是這位老人留下來的關系。
只可惜這位老人生了個雖然勇猛但是卻愚忠的兒子,他給蕭家留了那麽多條後路,最終卻還是沒有保的住蕭家一家老小的性命。
蕭奕城當先跳進了那藏在荒廢的院子裏那口枯井中的地道,然後又在上面侍衛的幫助下把沉魚從井口接了下來。
其他的小厮和丫鬟婆子們也在侍衛們的幫助下跳進了井裏,蕭奕城打頭帶着衆人鑽進了地道裏。
留下來斷後的幾個侍衛在清除掉他們來時的痕跡之後,也很快的鑽進了地道裏面。
翌日。
林昭雲直感覺自己昨夜那一覺睡的是舒服極了。
只是或許是因為昨夜過于放縱的關系,他今日醒來時直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還透露着一股子倦怠的勁。
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不願意睜開的眼睛,打了一個哈欠之後喊了外面守夜的婢女一眼,便等着對方進來伺候自己洗漱起床。
只是不知為何,今日過了很久他都沒有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
林昭雲又喊了一聲“來人”,但是這一次還是沒有任何人回答他或者是進來。
林昭雲本來仍在閉目養神,但這時候他也不得不睜開眼睛向外看去。
他眉心微微皺起,一副十分惱怒的樣子,心中已經開始盤算着待會該怎麽懲罰這些擅離職守的婢女。
只是林昭雲的眼睛方才睜開,下一刻一聲尖叫便從他口中發了出來。
一張臉,一張死人的臉此時正直直的垂在林昭雲枕頭旁邊。
他方才睜開眼的時候,恰好便與這死人睜開的雙眼對視了個正着。
林昭雲的腦子一下子被刺激的清醒過來,他從床上爬起來後,立刻便火急火燎的跳下了床,甚至連鞋子也顧不上穿就直接直接沖出了房間。
“人呢?快來人!”
林昭雲一邊驚恐的喊着一邊往門外沖。
只不過他沒注意到房門外斜地裏伸出來的那只腳,被那只腳絆了一下後便直接撲到在了面前的地面上。
林昭雲驚恐回過頭去,便看到自己之前久喊沒有應答的那個守夜婢女此時正閉着眼靠在門外那棵柱子上。
“公子,公子您怎麽了?”
此時林昭雲所住院子外的小厮終于是聽到林昭雲的聲音跑了進來。
他們進門後看到只穿着一身亵衣就那樣狼狽爬在房門口的林昭雲後心中俱是一驚,而後立馬沖上前去把林昭雲從地上扶了起來。
有人注意到院子裏其他幾個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婢女小厮,上前檢查一番後回來對着林昭雲禀報道:“公子,他們都中了迷藥。 ”
林昭雲此時已經顧不得去管這些丫鬟小厮是死了還是中了迷藥了。
他手指發抖的指着自己剛才跑出來的房間對幾個侍衛道:“去把裏面的東西放下來。”
東西?什麽東西?
幾個侍衛心中疑惑一瞬間,可還是十分聽話的走進了房間裏。片刻後,幾個人便臉色發白的擡着一具屍體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屍體原本圓睜的眼睛已經被人合起來了。林昭雲這時候也已經從之前的驚吓裏回過神來。
“有人認識他嗎?”林昭雲陰沉着一張臉看着面前這具屍體蒼白而沒有血色的臉。
此時林府管家也在一名侍衛的彙報下趕到了這裏。
他進來時剛好便聽到了林昭雲這句問話。
管家下意識向着地面上被人平放着的那具屍體看去,然後他便先是一愣繼而失聲道:“這是……”
下半句話卻是被反應過來的管家又吞回了肚子裏。
林昭雲聽到管家的聲音回過頭來,他眯了眯眼睛:“耀叔,你認識他?”
林耀面色嚴肅的點了點頭,他看了一眼周圍目露好奇的那些侍衛,揮手屏退這些人之後,方才沉重道:“二公子,這人便是府中之前派到蕭将軍府邸裏去的那個人。”
林昭雲聞言也是一愣,他一直是知道蕭府裏有父親安排進去的一個探子的,甚至于他之前還曾通過對方之口向蕭将軍傳達過蕭奕城沉迷回春樓妓子這個消息。
但此時本應待在蕭将軍府裏的探子卻變成一具屍體出現在了他房間裏。很明顯對方的身份已經暴露了,甚至蕭家人還很清楚這個探子就是他們林家放進去的。
而更讓林昭雲感到膽戰心驚的是,昨夜那麽多人在他院子裏伺候,但對方還是悄無聲息的避開了所有侍衛進到了他院子裏,還把這具屍體挂在他床頭上,給了他那麽大一個驚吓。
而屍體固然可怕,但若是對方昨夜來的目标不是用屍體來恐吓他而是殺了他呢?
林昭雲越想,臉色便越發變得難看起來。
此時那幾個被人用藥迷暈了的婢女小厮也終于醒了過來,林耀在盤問過這幾人得知他們都是一瞬間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