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和胤礽兩個都輕松自在了許多,胤礽也不用再成日裏保持着狐貍的樣子,江蘇凡是夠得上品級的官員都去揚州拜見聖駕去了,胤禔是只身前來除了貼身伺候護衛的沒有帶其他人,興化這裏,又俱是些小官小吏,皇太子是第一次下江南,這些小官必然沒見過,只要低調注意些他倒是不怕被人給認出來了。

興化的災情确實比他們想象中要嚴重得多,一路過去到處都是無家可歸餓得饑腸辘辘的災民,有暴民和官兵對峙的場景也是屢見不鮮,連胤礽看得都不由得直皺眉,最後他們到了當地的知縣衙門,胤禔亮明身份,幾個地方官戰戰兢兢地接見了他,胤禔掃一眼跪在地上的人,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為難他們也沒意思,只随口問了問赈災的情況,得知之前截留下來的漕糧已經運了過來,也放過一次米了,便就點了頭,吩咐道:“明日第二次放糧,爺親自前去看着。”然後就将人都打發了下去。

到了傍晚,又有人來求見他,說是特地從淮安趕來的河道官,路九來禀報的時候胤禔和胤礽正在用晚膳,對這種不會挑時機的小官胤禔實在是懶得搭理,胤礽卻推了推他得胳膊,道:“既然人家都特地趕來了,那就去見見呗。”

“有什麽好見的,”胤禔無語道:“之前在淮安又不是沒見過,莫名其妙。”

就因為他們之前路過淮安的時候在那裏待過三兩日,康熙還特地親自前去考察了高家堰,這會兒這河道官員又自個跑來了興化說要求見他,才讓他覺得完全是多此一舉莫名其妙。

“既然不知道原因那就去見見就是了。”胤礽道:“特地趕來見你,無外乎兩種可能,一想巴結你,二這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不能讓你給知道了。”

胤禔想了想也确實是這麽個理,于是就吩咐下去讓人候着,等他用完膳歇過了,再去賞這個臉。

因為是從淮安過來的人,胤礽不好跟着去就怕來人之前在淮安時見過那假太子記那太子爺的相貌會認出他,便就只胤禔一個去見了人。

而胤禔也就去了小半個時辰就回了來,在胤礽問起時好笑不已道:“還真讓你給說中了,确實是來巴結爺的。”

“什麽人?”

“一個叫馮佑的河道小官,之前那個河道總督的手下。”

“董安國的人?”

“可不是,”胤禔沒好氣道:“明明就跟着董安國和那假太子熱乎着,這會兒偏又賄賂起爺來了,出手就是上萬兩的山西票號的存票,真是有夠大方的。”

胤礽冷哼:“你總不會收了吧?”

胤禔無語:“太子爺,你覺得爺是那麽見錢眼開的人嗎?”

胤礽道:“沒準。”連送給一衆兄弟和侄子的賀禮都是拆了東牆補西牆就是不肯自己掏腰包,你不摳門誰摳門,而摳門的人往往就兼具了見錢眼開。

胤禔一眼就看出他又在腹诽編排自己些什麽,無奈道:“小狐貍,做人要講良心,爺對別人摳門那也都是為了多攢些銀子養你好嗎?再說了,爺就是再缺錢,也不會犯渾到去拿那來路不明很有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錢財。”

相反的是,胤禔非但沒收,還把人譏諷一頓,将之灰頭土臉地給打發了走。

胤礽懶得跟他耍嘴皮子,支着下巴想了想,又問他:“他當真只是來巴結你得?他既然是假太子的人沒道理又上趕着來向你示好的吧?”

胤禔笑着解釋:“那自然不是,那厮話裏有話一直拐彎抹角地問爺奉皇命到底來這裏做什麽的什麽時候走,爺看着吧,倒是比較像你說得後一種,他其實是怕爺發現了這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胤礽聞言挑起了眼,卻沒有再說下去。

胤禔也不想說了,把小狐貍抱上了床。

胤礽疑惑看着他:“睡覺?”

“不睡覺你想做神仙?”唔……雖然小狐貍是狐貍精按說是可以修煉成神仙的吧?

“我還以為……”

胤禔笑眯眯的捏他的耳朵,然後摟着他躺下,靠着他低聲呢喃:“我沒那麽禽獸,你也累了,早點睡吧,這些事情明日再說。”

胤礽一時有些怔愣,自己倒是沒說什麽,不過趕了兩天路之前還在路上跟他大戰了一場這兩日确實身子很不舒服,他倒是一下就看出來了。

胤禔湊過去親親他的眼睛:“睡吧。”

到了第二日早,胤禔便就親自領着知縣和一衆當地官在縣衙門外頭放糧救濟災民,雖然截留的漕糧不夠,之後康熙命人又從周邊省份調了存糧來,興化這裏也算個大縣,倒是緊着先的,按人頭數取糧,排隊的災民在再三得到胤禔大聲許諾的糧食足夠多不用急的保證之後便也就不再争着哄搶而是自覺的排起了長隊。

胤礽在衙門對面的茶寮裏暫歇,裹着的大鬥篷的帽子幾乎遮了他的半邊臉,就見他一手撐着下巴,一直盯着不停歇忙碌着的胤禔發呆。

王二很有眼色地及時和他推銷誇贊自家爺:“太子爺,王爺可都是為了您才這麽拼命呢。”

一動不動的胤礽終于是有了一點反應,懶懶擡眼斜睨他:“此話怎說?”

王二笑眯眯道:“若只是皇上交代的差事依着奴才對王爺的了解,他還不至于如此認真,這都是因為将來這江山是太子爺您的,這些百姓也是太子爺您的,他都是為了您呢……”

胤礽冷冷撇了嘴:“你這話真動聽,可惜孤不愛聽。”

馬屁拍到馬腿上得那個只得怏怏住了嘴。

忙乎了一個多時辰,先頭鬧哄哄擠成一團的災民終于是不吵不鬧肯守規矩了,胤禔也松了口氣,一眼瞧見幾乎連眼睛都快被那過大的鬥篷帽子遮住了的胤礽就在對面的茶寮裏等自己,心下高興,就要過去也想歇一會兒,眼風一掃,又瞧見了昨日來送禮未遂的那個河道官,心思轉了轉,就吩咐路九道:“去請那馮大人過來。”

那馮佑一聽說胤禔又要見自己了有些意外,明明昨日還端着架子半點面子不給這會兒倒是主動來請了,于是心下納罕跟着路九去了,但胤禔的一句話就驚得他差點腿軟跪地上去了。

“爺想去大堤上看看,你給爺帶路。”

眼見着自己話一出口,對方臉上的神色立馬變了,雖然刻意掩飾依舊是看得出得驚慌,胤禔心道果然如此,便就笑看着他,等着他表态。

馮佑戰戰兢兢地道:“如今正是漲水的季節,到處洪水泛濫,那一片的農田都淹了委實沒什麽好看的,且洪水說來就來,王爺您去了萬一給碰上了有個好歹……”

“怕什麽,爺不是聽說前兩日洪水就已經退到警戒位以下去了。”胤禔滿不在乎道。

“可……”

“別唧唧歪歪了,爺讓你帶路你便帶路就是。”

于是馮佑也不敢不從了,只能是硬着頭皮領着他上了路。

上馬車之後,胤礽問他:“怎麽突然想到去大堤上看?”

胤禔眨眨眼,解釋道:“每一回皇上來都是巡視高家堰那一段,那些官員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在那個地方動手腳定是會給修牢固的……其他地方可就不一定了。”

胤礽笑了:“難怪孤方才看那厮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看來已經是八.九不離十了。”

“可不是,去看看便知道。”

☆、晦澀心思

胤禔不單去了興化縣城外的河堤上察看,還帶了晚他們一天到興化的工部官員一起去,那位河道官吓得腿都快軟了,一路戰戰兢兢地跟在胤禔身後,幾次三番拐彎抹角地勸他回去,胤禔在大堤上來回走了兩遍,多次停□自習檢查腳下已經被之前的洪水沖得半垮的土塘,一直到在車子裏等的不耐煩的胤礽派人來催,這才懶洋洋地吩咐随行而來的工部官員:“去仔細看看,爺聽這裏的地方官說這大堤之前看着修着挺牢靠的,沒道理這麽不經沖,一下就垮了。”

馮佑一聽幾乎跪地上去,胤禔好笑地搖了搖頭,先回了馬車上去。

因為不能被外人給看到了胤礽不能抛頭露面,在車上等得已經快不耐煩了,胤禔才爬上車就被他撲倒給狠掐了一頓。

等到胤礽發洩夠了,胤禔再忍着疼坐起了身:“你至于嗎你?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你就不能讓那些官員自個來?非得什麽事都要勞你親自動手?”

“太子爺,爺若是不來,保不準那家夥就擡出你的大名來施加壓力,那幾個工部官被他一糊弄說不定就吓得都不敢說了好嗎?”

“……”這話雖然聽着不順耳,但他們不來,還當真十之八.九最後會變成這個結果。

于是在胤禔身邊的侍衛的監視下,馮佑根本找不到和工部官員套近乎的機會,半個時辰之後,得出結論的幾人來回報,這裏的土塘偷工減料嚴重,遠低于工部定下的修砌土塘大堤的磚土用料标準,才會如此不堪一擊。

早就料到是這個結果的胤禔半點不意外,再看那馮佑已經冷汗涔涔,被他目光一掃就吓得跪地上去了,胤禔冷冷問道:“你身為河道官員,是不是該就這事給爺一個解釋?”

“下官……下官不知……”

“不知?”胤禔冷笑:“行,這話你留着去跟皇上說吧,看他老人家信不信你。”

“王爺不要啊!王爺您饒了下官吧下官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啊!”

胤禔對他的叫喚不感興趣,揮手叫人将之押了,先送去揚州,交由康熙處置,并派人将這事原原本本地一并與康熙禀報,然後便啓程回了興化的縣衙門去。

這裏的災情其實已經控制得差不多了,糧食也都發放了下去,胤禔松了口氣與胤礽商量明日就離開去下一個縣城,胤礽無所謂,愛咋咋地。

就這樣一個多月的時間,胤禔幾乎把周邊被水淹了的縣城都給轉了一遍,倒是胤祉去了鹽城就一直沒離開過,在胤禔也打算去鹽城看看他到底在那裏搗鼓些什麽的時候,胤祉派人送口信來,說是鹽城的災情也都控制了,他明日就回來,約他依舊在興化見,他們可以回揚州去複命了。

于是前去鹽城的打算就這麽算了,胤禔收到口信之後挑了挑眉就帶着胤礽又回了興化去等胤祉。

在胤祉回來之前,被胤禔派去跟着他的下頭人先一步回了來回報:“三爺這些日子一直住在鹽城的縣衙門裏頭,親自過問當地赈災事宜,還幾次去受災的鄉間野地裏親自察看,若說有什麽奇怪的,就是鹽城的知縣吳用之和三爺似乎很熟稔,完全不像是初識,後來奴才到處去打聽,才知道那位縣官之前其實是三爺府上的門人,中第之後才被外放來江蘇這邊,約兩年多前調到了鹽城這裏任知縣。”

“他們之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報事的人笑着道:“奴才多方察實,才發現鹽城的知縣與河道上有些牽扯不清的關系,興化鹽城這一帶的堤塘建的時候都有偷工減料,吳知縣無意中發現了這事,非但沒有将事情上報,反倒以之要挾勒索董國安和馮佑那些個河道官員,這兩年間斷斷續續地從他們那裏詐了不少銀子來,且有一大半都孝敬進了三爺的荷包裏。”

趴在胤禔腿上的小狐貍聽得有些詫異,老三什麽時候膽子變這麽肥了?

胤禔不着痕跡地捏了捏他的耳朵安撫他,又問道:“這事可有證據?”

“有,三爺去了鹽城之後這段時日一直在和那縣令一塊銷毀證據處置知情之人,似乎是想趕在河道上的事情敗露前将幹系完全撇清楚,沒了證據到時候就算河道官員提起他們勒索之事也可以喊冤,不過就因為這樣,倒是給奴才撿着機會發現了他們的事情,還救下了個那吳知縣從前一個的師爺,因為知道他的事情又跟他心不齊差點就被他給滅了口,那師爺手裏有吳知縣他勒索河道官銀兩的一些記賬,除此之外,奴才還走訪了不少鹽城當地人,将他們知道的只言片語一一記錄下來,加上那師爺的證詞,要在皇上面前該他們一狀,應當不是難事。”

于是胤禔笑了:“幹得不錯,把人給爺護好了,至于要不要揭發三爺,什麽時候做,等爺想想再說。”

報事的人退下之後,胤禔看胤礽還趴在自己腿上沉默不語,将之抱了起來:“小狐貍,怎麽了?”

胤礽看他一眼:“吱……”

——有些奇怪。

“你管老三他怎麽作死呢,跟我們沒關系。”

嘴上這麽說是不想胤礽去過多考慮和老三有關的事情,但胤礽的疑問胤禔心裏卻是隐約有些數的,老三不是貪得無厭之人,倒不是說兩袖清風,不過什麽能拿什麽不能拿他應該也是能拎得清的,在明知道假太子做下這種事情的情況下好包庇這不說反倒借機敲詐實在是不像他的性格和作風,胤礽不明白是為什麽,胤禔卻猜想着多半是老三那家夥自從知道了胤礽在自己身邊就變得不正常,當真瘋了也說不定。

胤礽也不是當真對胤祉的事情感興趣,既然胤禔不想提他便也就懶得說了。

不過到了晚上在餐桌上,對某個方面實在很後知後覺的胤礽突然又想起這事,問胤禔:“你對老三态度還挺奇怪的?那麽不待見他嗎?”

胤禔沒好氣:“當初他把爺坑得多慘,爺做什麽要待見他?”

“那你自找的。”

“……”

“就因為這?”胤礽還是有些懷疑。

“就因為這。”胤禔敷衍他。

他根本就不想跟胤礽說當初自己被圈之後,得逞了的老三獰笑着在自己面前說起他對胤礽的心思,說什麽都是為了胤礽,其實都是屁話,真要是為了胤礽早幹什麽去了,在胤礽最要人幫得時候一個個要麽冷眼旁觀,要麽背後捅刀子,那一回若不是康熙授意且一手推動,光憑胤祉一個哪來的那個本事做下那樣的事情,何況,那也是于他自己有益處的事情他才會選擇去做。

除了那一回,嘴裏說着喜歡了胤礽一輩子的胤祉從來沒有真正幫過他,甚至也依舊想着去争那個皇位,這是胤禔最看不上他的地方,他只恨自己明白心思太晚,甚至是胤祉的那番話才給了他醍醐灌頂的感覺,讓他慢慢看清楚自己對胤礽其實是抱着同樣的心思的,但與胤祉不同的是,他一旦明白了,就絕不會畏畏縮縮諸多顧慮,只要有一點機會,他也會盡全力讓胤礽明白自己的真心。

胤祉第二日早上就到了,胤礽還沒醒,習慣了早起的胤禔出去外頭見了他,胤祉簡單和他說了下鹽城的災情,胤禔喝着茶心不在焉地聽着,最後問他:“這一個多月你就只在鹽城沒去過別處?”

“沒有。”胤祉淡定道:“鹽城災情甚重,就多待了些時日,聽聞其他地方大哥都去過了,這才放下心來。”

“那你還當真是有心了。”

胤祉也不知是聽沒聽出他這話裏的嘲諷,只點了點頭就沒有再說。

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小狐貍的小腦袋從外頭探了進來,他方才醒了聽王二說了胤祉來了胤禔正在跟他說話,因為實在是對胤祉的行徑和胤禔對他的态度好奇,就便了身想來親自聽他們在說什麽,倒沒想到他一進門就見倆人之間相對沉默着,氣氛尴尬到古怪。

胤祉一眼看到他,瞳孔微微縮了一下,胤禔已經不複方才的冷眼沉默,笑着走上前來,笑着抱起他,捏他的耳朵:“小狐貍今日這麽早就醒了?餓了?走,爺陪你用早膳去。”

之後便不理會胤礽的憤怒和掙紮,轉頭沖胤祉丢下句“你才來先歇歇吧我們明日再上路回去”之後抱着小狐貍離開。

半句話沒聽到的胤礽快氣死了,兩爪子就撓上了胤禔的胳膊,胤禔任由他發洩,垂下的眼裏卻盡是溫柔笑意。

小狐貍,你是我的,怎麽我都不可能讓給別人,哪怕是觊觎都不行。

☆、重溫舊夢

在胤祉回到興化的第二天,三人啓程回揚州,自他們來了災區,康熙也繼續往南去了浙江,三人回到揚州時還在城外就聽聞康熙還要過兩日才會返回揚州,于是胤禔心思又活絡了起來,跳下馬車,攔住外頭騎馬的胤祉,與他道:“既然老爺子這會兒不在揚州,我們也不用急着去交差,你先回行宮裏去吧,爺去這四周轉轉,明日再回去。”

胤祉懷疑地瞅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什麽,點了點頭,便就與他分開了,自己一個人先回了去。

當然那些随行回來的官員也并胤禔一并打發了走。

最後便又只留了幾個貼身伺候護衛的,胤禔笑眯眯地又爬上了車,胤礽懶洋洋地歪在裏頭正閉目養神,聽到聲響睜開一只眼觑向他:“不回去你打算去做賊?”

胤禔伸手過去捏他的耳朵:“回去做什麽,好不容易老爺子不在,自然要去外頭好生玩玩。”

“去哪?”

“栖靈寺。”

他就知道,這家夥滿腦子就都只記得“重溫舊夢”這回事,事實上于胤礽而言,當初的那一段小插曲早被沒心沒肺的他忘得差不多了,要不是那日打栖靈寺外過,又這幾年跟胤禔的關系越來越黏糊,他也不會想起從前的那點往事,不過他沒打算說出來壞胤禔的興致就是了。

胤礽笑了笑,也沒有反對,既然胤禔說去那便就去呗,反正回了行宮也是窩房裏不能出門,他也不樂意。

栖靈寺坐落在揚州北郊,如卧龍般蜿蜒綿亘的蜀岡中峰之上,殿閣分散于群山樓閣之間,即是千古名剎,也是一覽山清水秀绮麗風景的好去處。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胤禔派人去和廟裏的寺僧說要借宿,得到同意之後有人來領了他們去後殿的齋房,屋子裏的擺設很簡單,只有最普通的器具,領他們來得寺僧很客氣地與他們說廟裏有齋飯,他們想吃可以去廚房拿,胤禔親自道謝過後,然後讓路九将人送了出門去。

在來之前胤禔已經叫人去買了糕點果仁來給胤礽填飽了肚子,這會兒也吃不下去,胤礽站在窗邊往外看,他們所在的齋院位于視野最開闊的山腰之上,前邊群山疊巒,一汪碧水隐匿其中,景色倒當真是不錯。

上一回他們來是為了避雨第二日早又匆匆離開卻是沒有看得這麽仔細過,想起從前,胤礽不由得地又輕嘆了一聲。

胤禔走上前來,雙手攬住了他的腰,嘴唇貼着他的耳朵輕聲呢喃:“想什麽呢?”

“想那回在這裏跟你碰到是不是你故意的,你是不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打孤的主意了。”胤礽随口回他。

胤禔很想說是,但如果他當真那個時候就已經在打太子爺的主意,或許他們能改寫結局也未可知:“那應該算是老天爺的安排,說明爺跟你有緣。”

胤礽對他這話卻是嗤之以鼻。

“不想用膳我們去外頭走走?嗯?”

對他這樣的提議,胤礽倒是沒有多想就點了頭,倆人出了門去,連跟着伺候的都沒帶,從住的院子沿着起伏的山路一路往下走到湖邊,今日不是什麽大日子來上香的香客不多,且到了這個時辰,香客們幾乎都已經回了去,湖邊更是除了他們半個人影都沒有,胤礽樂得清靜,順手拔了根長在湖邊額水草銜進嘴裏,随意地在岸邊坐了下來,微眯起了眸子,目光放空落在了遠方。

胤禔也靠着他在身邊坐了下去,笑問道:“太子爺,在看什麽呢?”

沉默片刻,胤礽才收回視線,偏頭看向胤禔:“說實話吧,你把孤騙來這裏,到底有什麽目的?”

“這怎麽能叫騙呢,是你自己點頭的啊。”

胤礽挑了挑眉。

于是胤禔笑得更樂了:“太子爺不是都猜到了?重溫舊夢啊。”

胤礽靜靜看着他,眼裏的神采開始有了異樣的變化,又片刻後,一個翻身便就面對面地坐到了胤禔的大腿上去,雙腳也向後勾住了他的腰身,緊貼過去主動送上一個親吻。

胤禔樂得奉陪,一手托住他的後腦,方便自己反客為主攻城略地加深這個吻,一直親到倆人都快喘不過氣來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嘴角牽扯出的銀絲帶着十足淫/靡的暧昧。

胤礽依舊靠在他身上,笑着呢喃:“孤就喜歡你這坦率的勁頭。”

“彼此彼此。”爺也就喜歡你這投懷送抱的熱情之态。

兩人在湖邊坐了一個多時辰,再回到齋院時天已經全黑了,簡單地吃了幾口東西用過膳,草草梳洗過後,胤禔把胤礽抱上床,雖然是初夏,山中氣候陰涼,夜晚蓋一床薄被還是有些冷,于是胤礽翻過身就整個貼到了胤禔身上去,抱緊他做暖爐。

胤禔輕捏着他的耳朵,笑得志得意滿。

後半夜,胤礽是被窗外的雨水沖刷石臺聲給吵醒的,迷糊間睜開眼偏過頭,外頭只有也不知道是從對面哪裏透進來的一點燭火的亮光,隐約可見雨水不停沖刷枝葉的之态,聲音很大,規律地響着,卻不吵。

靜靜聽了片刻,睡意也漸漸退去,胤礽轉回頭,身邊的人正睡得香,和他同枕着一個枕頭,頸項交纏,耳鬓厮磨,沒來由的,胤礽耳根一熱,活了兩輩子這麽多年,他還從來沒有與人如此親近過,但這幾年和胤禔日日朝夕相對卻仿佛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一般。

其實私心裏,他是很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狀态的。

胤禔一向淺眠,很快就被他輕微的動靜給吵了醒,迷糊間習慣性地湊上去再次和他交換一個熱吻。

等到把人親暈乎了,他也終于是清醒過來,把人拉進懷裏,給他裹好被子,忍不住抱怨:“大半夜的不睡覺折騰什麽呢?”

胤礽拉過他的手,嘲笑道:“不是你說要重溫舊夢的?你就是帶爺來這裏呼呼大睡一整晚的?在哪裏不是睡覺?何必要來這種地方,床板硬被子還薄也睡不舒服。”

于是胤禔也笑了:“行啊,不睡覺,我們找些別的事情做。”反正你的意思不就是這個嗎。

然後他的一雙手就開始沒規矩起來,三兩下摸進了胤礽的裏衣裏頭,肉貼着肉的瞬間胤礽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滿道:“你手好冷。”

胤禔道:“忍忍,一會兒就不冷了。”

胤礽拍他的手:“你注意點,這裏是佛門清淨地方。”

“反正我們亵渎神靈的事情做多了,不在乎再多一件。”胤禔這麽說着,手上的動作越加挑逗起來。

胤礽貼在他身上,輕喘着氣:“停……停下……”

胤禔只是笑笑,當他實在欲拒還迎,手裏的動作不停。

在他的手摸到更離譜的地方之前,胤礽終于是忍無可忍用力擰上了他的胳膊,怒責:“讓你停下來沒聽到!”

過大的聲音被外頭稀裏嘩啦的落雨聲掩蓋飄不出屋子去,胤禔終于是收了手:“真不要?”

“不想。”

“那好吧,”于是胤禔又幫他把衣服拉好,抱緊他:“我陪你說話。”

胤礽想了想,道:“其實我還挺喜歡這地方的,清淨。”

“那以後有機會,我們再來。”

胤礽聽着,猶豫片刻,又問:“你從前說想放棄一切離開,是不是真的?”

胤禔微一怔愣,對他跳躍性的思維有些跟不上,半晌才慢慢說道:“你肯跟我走,我們就離開。”

“那弘皙他們怎麽辦,還有你的妻女呢,都不管了?”

“我會安排好她們。”

胤礽搖了搖頭:“假太子在,弘昃弘皙他們就過不了安穩日子,就算沒了假太子,日後誰當了皇帝都未必容得下他們……”

這也正是他一直在顧忌的事情,要不他其實也壓根不想再蹚這攤渾水了。

胤禔親親他的額頭,輕嘆:“別太擔心了,會有解決法子的。”

胤礽點頭,然後胤禔又補上一句:“無論怎樣,我都陪着你。”

“……”

胤礽的鼻頭沒來由地一酸,怎麽突然間倒是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了,當真是不像他了。

胤禔的手移過去,輕輕遮住了他的雙眼,感受在他的睫毛在掌心間顫動的觸感,靠過去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個輕吻,再次寬慰他:“再想到解決的法子之前,我們都不離開,這樣可以嗎?”

胤礽的鼻子更酸了,雙手勾緊他,回吻過去,呢喃自相貼得唇間溢出:“還是來做吧。”

胤禔笑笑,太子爺,當真是越來越心軟了。

不過既然胤礽都點了頭了,他當然也不會拒絕,于是這一次越加溫柔了起來,一點一點地取悅他,慢慢帶上攀上了情/欲的巅峰。

屋外夏雨纏綿,屋子裏頭卻是春光旖旎正甚。

第二日,勞累過度的倆人一直消磨到晌午十分才回到行宮,康熙還有一日才回來,随行大臣官員和王公宗室也包括其他皇子都跟了去浙江,行宮裏除了老三都是些下人,胤禔回來了,也懶得去跟胤祉打招呼,倒是不多時,老三自個又找上門來,說是,有事相求。

☆、告禦狀

聽聞老三來訪,胤禔覺得自己和老三實在算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也委實沒有多說的必要,但既然對方已經找上門來了,也不好拒絕,只能叫人拉了屏風擋住了靠在床榻上閉目養神的胤礽,然後去外屋叫人請了他進來。

胤祉走進門來,瞥了一眼屏風的方向,就收回了視線,這一次也沒有多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大哥是不是從興化帶了個人回來?”

胤禔佯裝不懂他這話的意思:“帶了什麽人?”

“鹽城知縣從前的師爺。”

胤禔有些意外他竟會知道了這事,路九已經躬着身子進來,覆到他耳邊低聲耳語:“三爺昨日下午回行宮來之後經人提醒無意中發現了爺您帶回來的證人。”

胤禔聽得微蹙起眉,有些不痛快,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讓之退到了一旁去,然後問胤祉:“你方才說有事相求,到底是何事?”

胤祉道:“那就不繞彎子了直說吧,我知道想大哥已經知道了我的事,将人帶回來想必也是想與皇上說,我來,是想請大哥幫忙将這事給瞞下去不要多此一舉。”

胤禔像聽笑話一般:“多此一舉?我倒是聽說董國安做下的好事皇上都知道了,董國安人都被拿下了,你以為你的事情能瞞得住?到時候一審訊,董國安把鹽城縣令敲詐他的事情一說……”

“這個不用大哥擔心,只要大哥不要多事,他們沒憑沒據,皇上也不會信。”其實是沒了胤禔的直接證據,康熙就算相信鹽城縣令當真敲詐了前任河道總督,也牽扯不到胤祉身上去,他打的便是這個主意。

“我為何要幫你?”胤禔笑問,這個才是問題本質關鍵處,怎麽看他都覺得自己沒有什麽理由幫老三瞞着這事。

胤祉沖着一旁的屏風處努了努嘴,嘴邊浮起一抹譏諷笑意:“太子爺在大哥手裏吧?皇上身邊那個是假的,皇上怕是也已經察覺了,你說,若是被他知道了你私藏太子爺甚至弄個假的來鸠占鵲巢欺君罔上,結果會是怎麽樣?”

胤禔臉上的神色終于變了,眼睛也跟着冷了下去,沉默片刻,屏風後面胤礽冷淡的聲音傳了出來:“老三倒是當真越來越出息了,孤以前大概是真小看了你。”

聞言,胤祉的雙眼微縮了一下,繼而又鎮定道:“多謝太子爺誇贊。”

“你到底一共訛詐了河道總督多少銀子?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情?”

胤禔聽得很想把胤祉給轟出去,胤祉卻笑了笑,回道:“幾萬還是十幾萬,不記得了……為何,當然是喜歡銀子,太子爺不也喜歡銀子嗎?”

胤禔心下搖頭,這個老三果真是偏執到瘋狂了,果然還是因為對胤礽和自己在一起的事情心生憤恨,不過算了,也不幹他的事情。

然後又是片刻的沉默過後,裏頭的胤礽冷笑道:“老三,你這是在威脅孤?”

“不敢,我是在求大哥而已。”

“你以為你和皇上說這些鬼話他就會信?只要孤說是大哥救了孤,而你才是幫那假太子謀奪孤的太子之位的人,你覺得又會如何?皇上是會信你還是信孤?”

胤礽的話音落下,胤祉的臉色變了,用力握緊了拳頭,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你要幫大哥?”

“孤只是讨厭收人威脅,被人拿來做籌碼談判,你最好記住這一點,少犯孤的忌諱。”胤礽的聲音裏不帶半點溫度。

“夠了,可以了,”胤禔适時地打斷倆人的對話,對胤祉道:“爺也讨厭被人威脅,你既然要求人就得有個求人的樣子。”

胤祉的眼神更陰鸷了一些,胤禔搖了搖頭,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你回去吧,好自為之,爺幫得了你一次幫不了第二次。”

這話的意思就是答應了幫他将事情給隐瞞下去了,胤祉知道胤禔雖然嘴上說着漂亮話必然還是有所顧慮的,包括胤礽也是,一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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