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當然是偶遇

隔天一早,鬧鐘響了三遍,雲畔才揉着眼睛起床。

身邊方妙瑜還在睡,畢竟是宿醉,應該沒那麽快醒過來。

周五上午沒有專業課,所以雲畔也沒着急喊她,起床慢條斯理地洗漱,一出門,就看到謝川正在客廳裏做俯卧撐。

雲畔轉身倒了杯水,快喝完的時候,謝川也運動完了,很利落地起身,随意抹去額頭沁出的薄汗:“餓了沒?阿姨剛剛過來做了早飯。”

餐桌上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賣相精致的小菜和糕點,砂鍋裏煮着小米山藥粥,還在咕嚕咕嚕翻滾着,飄着淡淡的香氣。

雲畔的确有點餓了,和謝川坐在一起吃早飯。

吃着吃着,謝川接到誰的電話,一連響了十幾聲,才有點頭疼地接起來。

他叫對面的人“娜娜”,雲畔反應過來是他最近新交的女朋友。

謝川這人其實很奇怪,對兄弟對朋友,包括對她,都比對自己女朋友有耐心。因此他談過的戀愛全都不長久,渣得明明白白,就差把“消遣而已”這幾個大字刻在腦門上了。

理所當然的,聊了沒幾句他們又吵起來,激烈到隔着手機都能聽見女孩憤怒的指責聲,謝川倒是沒怎麽生氣,不過态度也不算好,敷衍了沒幾句就擰着眉頭把電話挂了。

雲畔斜斜看他一眼,平靜地總結:“又分手了。”

謝川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說:“哎呀,不怪我,是她們太煩了,一點破事兒整天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腦子裏簡直跟裝了個炸彈似的,時不時就要引爆一下。”

随即又嘆了口氣,“再這麽下去我真的要遁入空門了,要不回頭挑個好日子,咱倆一塊出家算了。”

雲畔無語,“你自己出家就行了,別拉我下水。”

“怎麽,你對紅塵俗世還有什麽留戀嗎?”謝川忽然正色,“上次分手的時候不是說打死都不談戀愛了?”

上次是上次。

不過雲畔沒有把這話告訴他,随便糊弄過去了。

吃着吃着,她突然想起什麽,又問:“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謝川失笑,“能啊,怎麽不能。你要我幫的忙我哪次沒幫啊。”

正聊着,方妙瑜打着哈欠從卧室裏走出來。

她已經洗過澡,長發半幹,發尾濕漉漉地垂着,眼皮還有點腫,皮膚狀态也不好。

謝川有些幸災樂禍地笑起來:“要是我現在給你拍張照發在學校論壇裏,你系花的寶座是不是就不保了?”

“一大清早就找罵。”方妙瑜瞪他一眼,跟着坐過來吃飯,心情看起來比昨晚似乎要好一些。

或許就像謝川說的,越是難過痛苦,越是要想辦法發洩出來,不然情緒全部積在心裏,只會一天比一天嚴重。

雲畔咬着湯勺,試圖回憶起自己失戀之後的感受。

應該也是很難受的,難受到她後來甚至都不怎麽願意談戀愛了,不過當時那種心情,現在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

明明也就是幾個月之前發生的事情而已。

那麽周唯璨呢?

他內心真的像表現出來的那樣雲淡風輕嗎?他也會在無人的深夜獨自買醉嗎?他也有遺憾嗎?也會後悔嗎?

會嗎?

不會吧。

不知道為什麽,雲畔就是覺得,他不會。

周末,雲畔回了一趟家。

她其實沒打算在家裏過夜,事情辦完就想回學校的,不過晚飯過後剛巧接到了雲懷忠的視頻電話,等兩人聊完之後天都黑了。

手機對面,雲懷忠有點愧疚地說,原本預計下周回來的,但是看目前的情況可能又要推遲。緊接着,又保證在她過生日之前肯定會趕回來。

雲畔已經習慣,事實上他不在家她反而更加自在,于是點點頭,又叮囑他了幾句注意身體,少喝酒。

等親眼看着她躺到床上,蓋好被子,雲懷忠才放心地挂了視頻。

她原本是打算聽話睡覺的,可是現在時間還早,她毫無睡意,于是打開床頭燈,盯着手機屏幕上的時間目不轉睛地看。

等到九點半左右,她給周唯璨打了個語音電話。

距離他們打第一通語音到現在已經三天了,雖然雲畔每晚都會打,他卻沒再接過。每次不是說沒空,就是說太晚了,要睡了,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所以她今晚特意挑了九點半這個時間,不早也不晚。

——結果連着打了三個,依舊無人接聽。

嘆了口氣,雲畔把手機放下,對着窗外起起伏伏的深藍色海面發呆。

片刻過後,又從床上猛地跳起來,急匆匆換了套衣服出門。

今天是周末,夜市營業,說不定周唯璨會在。

橫豎也睡不着,不如過去碰碰運氣。

山頂的風盤旋刮過,道路兩旁的銀杏樹已經枯萎,露出光禿禿的樹幹,雲畔絲毫不覺得冷,連腳步聲都無比輕快。

半個小時之後,她好不容易趕到那個夜市攤位前,終于沮喪地确認,他不在。

四肢百骸的力氣迅速流失,雲畔一步都走不動了,只得坐在旁邊的石凳上休息。

或許是因為天氣越來越冷的緣故,夜市不如以往熱鬧,再過一段時間應該就會關閉了。等來年春天再開放。

可是她還能等到來年春天嗎?

那個時候周唯璨說不定連下下下一任女朋友都有了。

無精打采地坐了會兒,雲畔回想起之前在這裏偶遇錢嘉樂的事,心念一動,打開手機微信找到阮希的頭像,問她知不知道周唯璨在哪。

原本只是不抱希望地随口問一句,沒想到對方竟然秒回了。

什麽都沒說,直接發過來了一個定位。

雲畔打開手機地圖仔細看了看,發現那個地址距離這裏步行也就十五分鐘,瞬間又來了精神,聚精會神地看着導航,快步往回走。

生怕趕不上,她走得很快,也完全感覺不到累,出了夜市之後又穿過兩條馬路,臨近目的地,導航自動關閉,她沿着有可能的方向來來回回走了個遍,最後終于在一家藥店附近的花壇邊,找到了那個黑色身影。

為什麽會在藥店門口?又受傷了嗎?嚴重嗎?

雲畔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扶着牆壁停下來,平複着自己微微急促的呼吸聲。

橘色路燈映出他過分漆黑的眉眼,不笑的時候總是很冷,什麽都不太在乎,不過好在,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明顯傷痕。

雲畔松了口氣,這才發現原來他身邊還坐着錢嘉樂。

與他不同,錢嘉樂眼角挂着一片淤青,跟熊貓似的,嘴唇上也裂了個口子,正在手舞足蹈地跟周唯璨說着什麽。

她慢慢走近,逐漸聽清他們的談話內容。

“你剛剛看見那個傻逼的表情了嗎?你沒來的時候他跟個螃蟹似的,恨不得橫着走。”說着說着,似乎是牽動到了傷口,又龇牙咧嘴地嘟囔了一句,“我操,還挺疼。”

周唯璨笑起來:“行了,少說幾句吧。”

話音剛落,阮希就拎着一個塑料袋,從藥店裏風風火火地跑出來。

她把那袋藥随手丢到地上,從裏面翻出來一個冰袋,小心翼翼敷在錢嘉樂眼角,語氣裏是止不住的心疼:“都說了讓你別那麽沖動,好歹等璨哥來了再說,結果你非要沖上去跟人家吵,現在好了吧,挨揍了吧。”

“哎呀,都說了沒事兒,就挨了幾下而已。”錢嘉樂低頭親了親她手心,滿不在乎道,“再說,別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男朋友哪有這麽弱。”

阮希立馬惡狠狠地揪住他耳朵,“再敢亂說,信不信我把你嘴給縫起來?”

黑色的瀝青路面很幹淨,像一面反光的鏡子,也像湖泊裏月光的倒影。

周唯璨就漫不經心地坐在臺階上,手肘撐着膝蓋,指尖微微向下垂,似乎很放松。

雲畔站在路邊吹了這麽久的風,頭腦逐漸冷靜下來,想起之前那次不愉快的“跟蹤”經歷,一時間竟然邁不出腳步,也想不到合适的開場白。

最後,她決定假裝這是一場偶遇,于是拿出手機,試探性地給他發了條微信:「在哪?」

如果他回複了大概的位置,那麽她就能夠順理成章地說,好巧,我剛好在附近。

那邊阮希和錢嘉樂還在進行着無意義的争論,大概是覺得有些無聊,雲畔看到他從羽絨服口袋裏摸出半包煙來,握在手裏,将煙盒一上一下地抛着玩。

手機就被他擱在身邊的臺階上,鈴聲叮咚一聲響起,他側過臉去,看了眼亮着光的屏幕。

雲畔的心跳開始加速。

手上抛煙盒的動作沒停,他盯着那條微信消息看了幾秒,眼睫微垂,看不清神色。

好像并沒有要回複的意思。

她忍不住有點着急,正想再發一條,結果還沒來得及拿出手機——

周唯璨忽然回頭,隔着半條街的距離,直直望向了她。

視線對上的瞬間,手裏的煙盒啪嗒一聲,再次落入掌心。

而後,被他握緊。

錢嘉樂和阮希說笑的聲音猛然間消失了。

流動的風聲也跟着靜止下來。

為什麽周唯璨也能夠一眼就找到她呢?

這不是專屬于她的特異功能嗎?

雲畔短暫地疑惑了幾秒,條件反射性地想要擺出一副并不知道會在這裏碰見他的驚訝表情。然而,對上那雙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她立刻意識到,自己失敗了。

不免感到尴尬,她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睛心虛地撇開,正在思考怎麽樣才能最自然地走過去,就看到周唯璨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機。

與此同時,雲畔聽到從自己的外套口袋裏傳出的震動聲。

有點意外地拿出手機,滑開鎖屏,微信界面上果然跳出來一條新消息——

「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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