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方夏對他的打趣很無語。
她對于坐車還是自己騎車都無所謂,但如果非要選一個,她願意選坐車,不用自己蹬,輕松省力。
走到趙西延車後,岔開腿坐上去。
趙西延只覺得車後座猛一沉,感覺如果不是因為他在前面壓着,這一坐能把車子掀翻。
他保證他沒有惡意,沒有過分的想法,他就是單純好奇懷疑,低頭朝後胎上瞅一眼,還行,陶可非經常給車胎打氣,非常飽滿。
方夏身為一個女孩子,受不得這侮辱,冷聲說:“要不你坐這試試?”
“我?我坐肯定就翻了,我多沉啊。”見楊崎已經騎車走了,他也趕緊蹬車。
但小架子車不好使勁,他腿蹬第一圈,竟然沒蹬動。
趙西延都愣住了,又蹬一腳,還是沒瞪動,他腿太長,卡住了。
方夏沒想到老天這麽快就送嘲諷給她,“天天見你打籃球,怎麽到用的時候,一點勁都沒有。”
“我腿太長,卡住了。”
方夏:“哦。”
趙西延回頭看她一臉“既然你這麽說,那就先勉強這樣解釋吧”的不相信,重複一遍強調:“我真的卡住了。”
“那你縮腿蹬。”
趙西延縮緊腿,再蹬一遍給她看。
這回蹬的時候突然輕松,車轱辘順利地往前滾一圈,他氣得回頭,方夏果然下車了,雙手環胸,一臉嘲諷地注視他。
這是對他極大的蔑視!
趙西延氣得胸口聚了一團火氣,“我真有勁!你坐回來,我肯定能載動你!”
方夏坐回去,也和他強調:“我剛剛九十斤。”
“……”趙西延胸口的火氣又添了一把柴,他眼不瞎,能看出來她瘦。
他還就不信了,他還載不動一個方夏。
準備蹬的時候,不放心回頭看一眼她的腳,方夏兩腿外伸翹起,腳尖朝他搖晃,明明白白告訴他她沒踩地。
趙西延:“你腳搭車上。”
方夏曲折腿,搭車後轱辘的橫架上。
趙西延咬緊牙後根,使出吃奶的力氣蹬,總算蹬動一圈,他加足馬力繼續蹬,攆上前面那三個人。
只要蹬動一圈,後面就輕松不少。
騎起來了,還能感覺到一點風,雖然在大夏天,傍晚的風也是燥熱的。
風裏,他的聲音藏不住的喜意,“怎麽樣,是不是能載動你?”
“你能騎到地方再說吧。”
“在哪啊?”
“周武路。”
“我操這麽遠?!”
趙西延騎自己的山地車,騎得飛起來還要半個小時才能到。
方夏在他身後偷偷抿起唇角微笑,“保存體力吧,有勁的。”
趙西延閉緊嘴巴,只用鼻子平衡呼吸,他一定能騎過去!
前面陶可非一手抓緊楊崎腰上的衣服,心情極好,興奮地揚手揮舞,“wu——wu—wu——”
趙西延綴在最後,就算再努力保存體力,騎到半路還是免不得吭哧吭哧,不能張嘴大口呼吸,臉都憋紅了。
方夏坐在車後坐,閑的沒事,盯着他發紅的後腦勺,數從他頭發裏流出來的汗,看着一路他能流多少滴汗下來。
原本他打一場籃球賽就出的渾身是汗,騰騰熱氣散出身體,現在更是汗疊汗,熱氣兒熏到方夏臉前,說不上多難聞,不過是男生青春期濃郁豐沛的荷爾蒙。
倒是讓她感受到了男性那種極具侵略的霸道氣息。
方夏懷疑他的身體現在都半熟了。
“沒多遠了,要不我下來走走?”方夏假好心。
趙西延一張口,喘的跟運動會跑四千米似的,雙腿也沉,大腿小腿的肌肉都酸沉,“不用!我可以!”
“你要是真騎過去了,我會佩服你的。”方夏是真的有點佩服他了。
趙西延說話大喘氣兒:“你要是……要是真的佩服我,就……先放過我,別盯着我後腦勺看。”
“嗯?”
趙西延扭扭肩膀,“……我不太自在。”
方夏嘁一聲,“天天不都有人盯着你,跟個明星似的,還會不自在。”
“那也沒人這麽近地一直盯着我啊。”
行吧,方夏別開臉,意外的,正好在一家飾品店門口看見何梅和朋友一塊出來。
何梅顯然也看見她和趙西延了,隔着十多米遠,方夏都看見她瞪凸出來的眼球,她旁邊的朋友也特別驚訝。
方夏面上冷淡地掃她一眼,轉向另一邊,心裏小小地暗爽一次。
趙西延沒看見,他還在哼哧哼哧地咬牙騎車,一直到周武路的海底撈門口前停下,夾了一路的腿突然伸直戳到地上,那股酸爽直沖腦門。
方夏下車,到車前看趙西延快漲成豬肝色的大紅臉,擦着汗猛喘粗氣。
陶可非詫異地跑過來,驚奇地圍着他轉一圈,“趙西延,你怎麽騎成這個樣子?”
趙西延下車,在路邊支好車子,上鎖,“明天讓你爸媽給你換輛高架車,這小破車你騎着不憋屈嗎?”
“憋屈死了,一點都不爽,我早都想換了,我爸媽不給換啊,他們說還能騎。”
“再騎就該騎死了。”
“那下回我給我爸媽提的時候,你在旁邊幫我說說好話。”
得到趙西延肯定的點頭,陶可非立刻回到楊崎身邊,繼續叮囑他別再給錢慧慧好臉色看了,錢慧慧很壞的!
楊崎和錢慧慧一個班,都是理科尖子生,平時經常互相講題,交流學習心得,楊崎聽得不耐煩,“我們每天都見面,我對她的了解不比你對她的多?我知道她是什麽人,不用你提醒我。”
她再吃醋,也不能這樣随意造謠一個人。
他又對她發火了,陶可非明亮的大眼立刻聚起一團霧氣,泫然欲泣地癟緊嘴,把後面錢慧慧找人打她還拍視頻的話咽了回去。
不說就不說,她陶可非也可以很有志氣的!
趙西延摸着呼吸一路,幹得難受的喉嚨過去,對他們倆的事很頭疼,咽咽唾沫,“又怎麽了?怎麽還哭上了?”
陶可非舉起手背抹眼淚,憤憤說:“錢慧慧就是不好!”
“行,她不好,你以後見了她繞着走。”
陶可非瞪他:“你是我朋友,你也不能和她說話!”
“行,我也不和她說話。”
趙西延沒有帶紙的習慣,瞅一圈,方夏雙手插兜,翻出幹淨得只有四塊錢的褲兜給他看,她連書包都不背。
小蘿蔔頭從書包裏掏出一節皺皺巴巴的紙,遞給陶可非。
“我不用。”陶可非手背抹淚,拿一雙哭得通紅的眼瞪楊崎。
直到楊崎從兜裏掏出一包紙,遞給她。
陶可非有志氣地要求:“說對不起!”
“對不起。”
陶可非立刻破涕為笑,喜盈盈地接走他的紙。
方夏懶散散綴在最後頭,淺淺咂摸了一下嘴,轉眼去看趙西延。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知道他喜歡青梅,但青梅滿心滿眼都是楊崎,方夏現在看着趙西延垂頭塌肩,掐着喉嚨咽唾沫潤喉的背影,怎麽看怎麽覺得落寞。
再好聲好氣哄着青梅,也沒有人家心上人遞包紙、不情不願地說聲對不起來的管用。
啧,真可憐。
正是飯點,來吃海底撈的人不少,他們進店之後先被服務員帶到休息區,給個牌子讓他們先暫時等待,問過大家的口味,端過來飲水和水果。
趙西延要了兩杯白水,全喝完才覺得喉嚨舒服不少,去找撲克牌。
小蘿蔔頭第一次來這麽窗明幾淨的地方,轉着腦袋東瞅西瞅,比劉姥姥進大觀園還誇張,她問陶可非:“這水果真的是免費的嗎?”
“免費的呀。”
盤子裏有西瓜和哈密瓜,小蘿蔔頭分給老大一塊哈密瓜,她知道老大更喜歡吃哈密瓜,方夏也渴,喝完杯子裏酸酸甜甜的酸梅湯,接過來哈密瓜。
小蘿蔔頭崇拜地望着老大,在她耳邊小聲說:“老大你好厲害,你以前來過嗎?”
趙西延問他們玩牌嗎,方夏伸手接他遞過來的撲克牌,回答小蘿蔔頭:“沒有,第一次。”
“那老大你怎麽這麽淡定?”
“都是吃飯的地兒,有什麽不一樣,都一樣的吵。”
路邊攤吵,這裏也都是說話的,只不過是聲音小一些,蚊子嗡嗡一樣,這樣的聲音在這封閉的空間裏更難受人。
小蘿蔔頭只顧着欣賞幹淨亮堂的環境和送的免費飲料水果,老大一提醒,突然發現這裏确實一樣吵,每個桌都是說話的,還有小孩子在哭鬧。
瞬間,她就覺得這裏的格調和她去的蒼蠅小館沒區別了。
不是,區別還是有的。
“這裏沒有蠅子!”
這個方夏同意,她點頭,“嗯。”
方夏洗牌,問陶可非:“你會玩牌麽?”
“會啊會啊。”
陶可非歡快地坐到她們倆對面,三個女生玩牌。
楊崎從包裏掏出來數學卷子做題,趙西延逛到書架,抽一本雜志看。
玩了三局牌,還不到他們,方夏肚子又開始叫喚,已經快餓暈了,不想再費腦子玩牌,直接倒椅子上閉眼養神。
趙西延在書架旁邊看見,過來問陶可非,下巴點點方夏,“她怎麽了?”
“太餓了。我們仨都很餓。”陶可非可憐巴巴說。
趙西延也早餓了,“我去問問服務員。”
到他們還有兩桌,趙西延就在這和休息的服務員拉家常,聊東噴西,誰閑和誰說話,直到有了位置,去喊那一窩餓扁的小崽子進來吃飯。
騰出來的是張四人桌,他們五個人,就只能三個女生坐一側,兩個男生坐一側,但陶可非想和楊崎挨着坐,不太高興。
趙西延勸她:“能坐對面就行了。”
“哼。”
陶可非抱着平板,她們仨點餐,不讓他們選。
方夏先把她早就想吃的給點了,剩下的随便他們。
楊崎說:“別點鴨血,我不吃鍋裏有鴨血的飯。”
小蘿蔔頭點鴨血的手一頓。
陶可非很抱歉:“那下次,下次我帶你去吃鴨血火鍋,那裏的鴨血更好吃!”
還有第二頓?!
小蘿蔔頭的眼睛亮了,她可以!
方夏坐在最裏面,視線流轉在那三個人身上,猜測楊崎知道趙西延也喜歡青梅麽,不然怎麽這麽有心機,要把自己吃東西的喜好明明白白告訴陶可非。
而趙西延就默默無聞,任勞任怨地給幾個人端水果。
小蘿蔔頭給自己調完醬汁兒回來,激動和方夏說:“老大,這裏的調料好多好全!”
方夏跟着她過去,确實比她們在小店裏吃的調料多,她把自己喜歡的,調了滿滿一大碗,今天一定得吃撐了再回去。
她高中畢業之前可能都沒機會再來了。
她們回去的時候,菜已經上完了,陶可非明顯很清楚楊崎喜歡吃的東西,先把他喜歡的下了,食草動物,基本全是素的,撈出來都裝到他的盤子裏。
一頓飯吃的接近尾聲,方夏發現陶可非點的基本全是楊崎吃的,而趙西延是雜食動物,什麽都吃,還要吃她給自己點的毛肚,總共就那幾片,方夏捂住不讓他吃。
趙西延說:“一塊吃啊,不夠了再點,這回我掏錢請你。”
“不用。”方夏沒救過他,兩個人之間沒有他請客的必要。
“我吃了你的,該點。”趙西延叫過來服務員,重新在平板上點餐,除了吃的她的毛肚,還有蝦滑。
方夏覺得這個确實是應該的,她是給自己點的,不是給他點的,他吃了就該賠過來。
這回方夏和他對半分,她吃一半給他留一半。
趙西延跟那腦子有病似的,這回專吃她給自己下鍋煮的,她是給自己煮的,不是給他煮的,“你要吃,自己煮你那一半。”
“毛肚時間一長就老了。”
趙西延拿個漏勺都撈出來,她一片自己一片,然後下他的那一半,再分給她。
陶可非不明白,“你們倆吃東西怎麽還分這麽清?”
趙西延:“我也不知道啊,你問方夏。”
“為什麽不分清楚?”方夏理直氣壯,“不然你多吃了我的怎麽辦。”
陶可非随意說:“想吃再點就好了。”
方夏語調平穩:“那是你們。”
不是她。
趙西延和陶可非驟然靜了一霎。
趙西延一句話沒再說,把毛肚和蝦滑一比一分清楚,撥給方夏。
從海底撈出來,方夏和小蘿蔔頭跟趙西延他們仨分開,轉到另一條街回家。
從周武路到小區就大半個小時的路程,方夏沒有坐公交車,中間和小蘿蔔頭分開,自己回家。
她和小蘿蔔頭住的有點遠,她在的老城區曾經是新區,但小蘿蔔頭住的是最老的老城區,那裏還是以前的大院,院子裏住了很多人家,有錢的翻新蓋了二三層小洋樓,沒錢的還是最開始的平房瓦房。
小蘿蔔頭一直盼着拆遷,這樣她就成了拆三代,但一直盼不來。
方夏走進小區,路過公園,看見方宇龍和何梅一塊在沙堆裏堆城堡。
方宇龍和何梅一塊看見的她,方宇龍捧了一捧沙子,直直跑過來往她臉上灑,方夏快步躲開,臉色剎那冷下來,拎起他髒兮兮的領子,拽着往沙堆裏扔。
方宇龍張牙舞爪地哇哇大叫,“何梅姐姐!何梅姐姐!救救我!快救救我哇!”
何梅趕緊彎腰撈起方宇龍被拖在地上的一條腿,“方夏你幹什麽?”
“我管教我弟弟,和你無關。”
“小龍他才七歲,他知道什麽,有什麽你說說他就好了,別動手啊。”何梅好聲好氣。
方夏直接蹬起一只腳踢何梅多管閑事的手,她的腳還沒碰上呢,何梅就慌着松開了。
方夏冷笑一聲,拽着方宇龍,直接丢沙堆上,“不是喜歡玩沙子嗎?玩個夠,在裏面打滾啊。”
何梅一臉的不贊同,“方夏,你這樣的性格,是不會有男生喜歡的。”
方夏肆無忌憚地打量她,從頭到腳,從腳到頭,非常直白挑釁的眼神,何梅不舒服地往後退一步,好像她現在在方夏眼中是沒穿衣服,什麽都看得特別清楚的透明狀态。
方夏冷嗤一聲:“你脾氣好,你性格招男生喜歡,也沒見趙西延收你一回三明治和牛奶,追了半年了吧?他的自行車後座你坐上過沒有?”
何梅被她嘲諷的臉一紅:“你——”
“你坐過一回,你了不起啊!”
“我原本沒覺得多了不起,但現在看你這樣,我突然覺得,好像确實挺了不起的。”方夏舒适自得地輕笑。
真沒想到,何梅竟然在這等着她回來教育她。
方夏現在覺得,她追趙西延不現實,她也沒這個情趣和趙西延拉扯,但和趙西延湊近乎似乎不錯。
單單坐個自行車後座就讓何梅氣急敗壞,值得她在這等自己到天黑,那下次看見她和趙西延勾肩搭背,是不是氣得想打她?
想想,方夏就覺得興奮。
她想揍何梅很久了。酣暢淋漓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