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車內氣氛莫名變得有些微妙。

方才不覺得有什麽, 直到把畫送出去,簡以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掌心出了汗,她下意識握拳, 藏住濕黏。

可心跳如鼓,難以掩藏。所幸司機啓動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蓋過砰砰聲響。

除了高中賠給他的那雙球鞋,這還是她第一次正兒八經送他東西。說不緊張是假的,尤其是......他好像沒什麽反應。

是不喜歡嗎?

不應該啊。

傅聽岘垂眸足足愣了好幾分鐘, 炙熱的目光好似要将畫點燃, 紛雜的情緒攪亂呼吸和心跳,令人無法思考。

是禮尚往來還是特意托人拍下的?傅聽岘不敢開口求證。不管是什麽,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買來給他的。

這就夠了。

“謝謝,我很喜歡——”

握着畫框的手攥緊,他既詞窮又要掩飾慌亂,“這畫。”

目光相撞一瞬, 他立即偏頭繼續看畫, 心思卻完全不在畫上面。

簡以怔住。

真這麽喜歡?眼底的雀躍和唇角勾起的弧度騙不了人,看來是送對了。比起高中推拒多次才勉強收下的球鞋, 這幅畫買的真值。

思及此, 簡以不禁失笑。

三千萬買幅畫,對于目前財政狀況并不充裕的她來說, 真的很奢侈。然而剛剛瞧見他笑的樣子,胸腔溢出無限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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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周幽王為搏美人一笑而烽火戲諸侯,從前簡以對這種行為嗤之以鼻, 沒想到今日她也會昏頭。

嗐,色字頭上一把刀。

勞財又傷命。

走神之際, 一個絲絨盒被遞過來。簡以愣了下,打開一看,鴿血紅寶石直晃眼,一億五千萬的“克諾之星”,果真是沉甸甸的。

傅聽岘平靜地說:“給你。”

聞言,簡以立馬搖頭擺手:“不不不,太貴了,你自己留着吧。”

笑話。

三千萬的畫換人一條“克諾之星”,多少有點坑人騙錢的嫌疑。

簡以當即擡手準備還給他,傅聽岘有預判似的,掀起眼皮,理直氣壯道:“我留着有什麽用,你想讓我戴這玩意兒出門?”

你還知道這玩意兒不實用啊?

我看你舉牌加價的時候喊得挺歡呀!

無奈地眨眨眼,簡以提出可行的建議:“我托國外的同學幫忙賣出去吧?”

畢竟在慈善拍賣會拍下的東西,如果在國內流通,多會被人說閑話。但拿到國外則不然,還能賣個好價錢。

“......”

傅聽岘看向窗外,輕扯唇角喃喃自語,“真是沒有浪漫細胞。”

簡以沒聽清:“什麽?”

“你留着吧。”

他扭頭說,“萬一哪天咱們破産了,還能救救急。”

簡以嘴角一抽,拳頭硬了:“閉上你的烏鴉嘴!!!”

生平第一次,不想跟他成為“咱們”。她好想用膠帶把他的嘴給封上,簡氏才不會破産呢,她會賺超多超多錢——對,到時候用人民幣封他嘴!

傅聽岘眸光微動,眼底笑意漸濃。

有多久沒在她臉上看到如此生動的表情?簡家的事像烏雲般籠罩她多年,哪怕隐藏得再好,偶爾流露出的沉郁愁緒騙不過他的眼睛。

簡氏易得。

心傷難治。

他多希望她能夠一直像高中時那般無憂無慮,哪怕她的眼裏永遠看不到他也無所謂。

回到江景別墅,兩人各回各房。說來好笑,傅老爺子送的別墅像是下了事業蠱似的,只要一進門,簡以的事業心頃刻便能高漲幾分。

不忘初心。

莫要沉迷男色。

簡以将這十個字刻煙吸肺,反複提醒自己。她打開抽屜,将黑色絲絨盒放進去,與小龍蝦手鏈并排放在一起。

凝眸半晌。

嘴角微翹,她莫名其妙地傻笑了下。

別墅另一邊的卧室,傅聽岘打開儲藏櫃,将油畫放進去。櫃子裏物品擺放整齊,其中最中心處擺着的黑金鞋盒,異常顯眼。

傅聽岘伸手将鞋盒拿出來,打開蓋。

全球限量款跑鞋,質感極好,黑色細節點綴,加上當年最流行的複古元素,街頭韻味和潮流并存。

因為小小意外,她非要賠給他。是賠不是送,她向來不喜欠別人。

他藏了八年。

舍不得穿。

收好放回櫃中,鞋盒與油畫擺在同一層。傅聽岘怔然望着橫隔八年的兩件東西,眉眼漸次暈開笑意。

翌日午後。

簡以從簡氏休閑吧拿着咖啡出來時,迎面碰見眉飛色舞、神采飛揚的簡立凱,走近一瞧,眉心眼睑皆有些黑。

像是嗑藥磕嗨了。

自從董事會議過後,簡立凱愈發肆無忌憚,覺得自己穩坐總經理位置,見到手下敗将自然不放在眼裏,皮笑肉不笑地打了聲招呼,便牛逼轟轟地往大門方向走去。

簡以時刻關注着簡立凱的動向,加上江寧初的人脈,基本将目前簡立凱常去的幾個“毒窩”摸透。

近來簡立凱愈發猖狂,自己吸還不夠,拉了不少富二代與他一起。

多拖一個人下水,對他越有利。

純屬走偏門地建立人脈。

警方早就盯上這群人,加上簡以提供的相關信息。再過五天,“狂歡趴”開啓日,就是簡立凱被抓之時。

回到辦公室,手機消息音響起。

相熟的董事發來一段錄音,簡以抿唇戴上藍牙耳機,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淡漠的眼底愈漸冰冷。

糟糕的情緒持續到下班後,簡以毫無胃口,徑直上樓回房。泡完澡,愁緒依舊難消,她走到落地窗邊,俯看江景。

幽黑江面如同深不見底的黑洞,多看兩眼,仿佛就要将人吸入其中。饒是做好心理準備回來,按部就班、游刃有餘地在簡氏紮根,卻依舊會難過。

她能從容面對秦舒和簡立凱,但對簡懷年,她沒法牢牢壓制情緒。

小時候,孟時青沉迷繪畫,很少管簡以。相較之下,簡懷年陪她的時間更多,帶她去游樂園、動物園,吃遍京市的兒童餐廳。

近二十年的父女情,切斷時怎會不傷筋動骨?

簡以強忍着,強行讓自己快速從愛轉變到不愛和無感,但重壓之下,人的心理變化難以加速。

在愛與不愛之間,夾雜着濃烈的恨與痛。

他說的每句話、每個字,像尖刀般狠狠往她心上紮。大概需要讓痛感到達麻木的程度,才能結束吧?

呆怔許久,簡以下樓倒水喝,見到在客廳看電視的傅聽岘,她面露詫異:“今天這麽空?”

他倆的工作都不閑,回別墅後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各自辦公,打開電視實屬難得。

傅聽岘擡眸嗯了聲,淡淡道:“阿姨給你留了粥。”

“噢,好。”

秉承不浪費的原則,簡以把粥端出來,盤腿坐在另一側沙發上,慢悠悠地喝。歡樂的綜藝裏笑聲不斷,客廳裏兩人相對無言,心思皆不再電視上。

簡以喝了半碗便放下勺子,傅聽岘偏頭問:“不高興?”

以她現在的臉色,估計傻子都看得出來。

“嗯。”

“要不要去兜風。”

“?”

“反正我也閑着沒事做。”

“......行。”

風聲呼呼,長發随風吹亂,簡以坐在敞篷車裏,歪着腦袋微眯雙眼,安靜地看着寬敞的街道。

車子漫無目的地開,兜了一圈又一圈,時間瓶被月光灌滿,路上的車和街上的行人逐漸減少。

紅燈車停。

傅聽岘望過來,嗓音沉緩:“感覺好點沒?”

簡以側身對上他的視線,點點頭。

眼底郁色未散。

明顯是在騙人。

傅聽岘轉眸看向紅燈,輕扯唇角,“教你一個轉移注意力的辦法,要不要試試?”

簡以:“什麽?”

傅聽岘微擡下巴示意,“閉眼數秒。”

這有什麽難的,試就試。

短紅燈只剩最後十五秒,簡以屏息凝神,專注地數秒。

五、四、三、二、一。

簡以睜眼,紅燈正好熄滅,轉為綠燈。

傅聽岘笑了聲,将手裏的東西抛給她:“不錯嘛,給你個獎勵。”

空中劃出一道半弧,簡以攤開掌心接住——是顆糖。

汽車繼續行駛,簡以剝開透明糖紙,把糖含進嘴裏。酸酸甜甜的柚子糖融化在舌尖,清香彌漫口腔。

接下來沒經過一個紅綠燈路口,簡以都閉眼玩數秒游戲,漸漸地,手裏的水果糖也越來越多。

愁緒似乎被糖溶解了一些。

傅聽岘悄悄看她的側臉,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然後轉彎駛向附近路口中時間最長的紅綠燈。

170秒的紅燈。

“繼續?”

簡以挑眉,比了個OK的手勢,随即閉上眼睛。

安靜的空間裏,心跳清晰可聞,紅燈一秒接一秒倒數,簡以在心裏默念計數,絲毫不亂。

忽然,身側的男人開口。

“要不要加點難度,挑戰一下?”

簡以一心二用,閉着眼微微偏頭:“怎麽加?”

溫熱的掌心貼上她的後頸,唇上一熱,須臾之間,她呼吸驟亂,眼睫輕顫,雙眼忍不住要睜開。

“專心點。”

薄唇開合在她雙唇間輕蹭,“數對有大獎。”

“......哦。”

混沌中啓唇,柔軟的舌滑入,氣息交纏,小半顆未融盡的柚子糖被勾走。吻加深,兩人口中的溫度、濕度和甜度趨于一致。

在接吻中數秒。

四十、三十、二十九......

不對,她剛剛數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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