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下午，邵白薇在編輯郵件回複國外的客戶，吳志豪就來了。
說的是和工作完全無關的話題，她從記憶的犄角旮旯裏找到有關的記憶。
“邵總，你看這家餐廳如何？這家特色本幫菜做得一絕！來舟川出差，務必嘗嘗咱們這的特色菜。”
邵白薇對這類應酬飯局并不熱衷，想着編輯到一半的郵件，秉着打發的原則随口回了句“可以”。
“那好的，我立馬去訂位子。”吳志豪毫不遮掩自己的殷勤，“邵總，餐廳開車過去大概要二十分鐘，下班我們一起過去吧？”
邵白薇手指一頓，在光滑的桌面敲擊了一下，轉而看向吳志豪，驀地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吳總監。”
吳志豪立馬挺直腰板：“我在。”
她似笑非笑道：“不知道吳總監還兼職做秘書麽？餐廳訂位子這事都要你親力親為。”
說這話時，眼裏帶了幾分鋒芒，讓吳志豪臉上的笑容有些凝滞，聽出她的弦外之音，悻悻笑了下。
“吳某只是覺得邵總你剛從國外回來，路線什麽的不熟悉，我送你過去會更方便。”
“傅總監去嗎？”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邵白薇将對方心裏那點僥幸扼殺，“那我和傅總監一起，就不勞你操心了。”
吳志豪悻悻離開了，待那扇門完全閉合，邵白薇才收回目光，對于他的殷勤感到很不舒服。
盡管她清楚對方是因為自己的職位才放低姿态讨好，但就是對吳志豪提不起好感。
她也意識到一件事，自己對派維內部還真不太熟悉，這事就算要張羅也應該是張宗旭來，退一萬步講，那也是由總經理秘書出面，哪輪得到工程部總監做這種瑣碎的事？
從她已知的信息裏，派維曾經在裝修市場占有一席之地，即便現在競争大，也不至于淪落到被收購的地步，了解這其中的原因，也是領導交給她的任務。
現在能帶她尋找答案的，只有傅淺寧了。
…
下班時間，傅淺寧剛處理完客戶信息準備下班，邵白薇就來了。
“他們說晚上要聚餐，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一進來，邵白薇就打了個直球。
傅淺寧有些意外，意外的不是邵白薇會詢問她，而是吳志豪這只惱人的蒼蠅竟然沒有見縫插針獻殷勤。
她輕嗯了一聲，合上電腦站起身，“走吧。”
邵白薇卻沒有着急走，說：“我剛才過來看到樓梯口都在等電梯，現在人應該挺多的，等一下吧。”
傅淺寧點點頭，于是兩人在沙發坐下。
氣氛有些沉默，邵白薇轉頭看向窗外，百葉窗拉了起來，一眼能看到窗外的晚霞，暈在天空呈現出暖黃色，帶了點粉色。
她想了想，決定把心裏的疑問直接問出來。
“我想問你個事。”
“你說。”
“吳志豪是什麽人？”
傅淺寧顯然沒想到她會問這個，表情頓了頓，說：“你指的是什麽？”
“嗯…方方面面。”
“吳志豪是我們公司工程部總監。”說到這停了一下，“不過我想你問的應該不止是這個，他還是張總的小舅子，也就是他老婆的弟弟。”
“哦。”邵白薇應了聲，算是明白了，也就是和張宗旭有這層關系，才有資格跑到自己面前當狗腿子，她很快說：“我不喜歡他，總覺得功利心太重。”
傅淺寧愣了下，随即好笑道：“你跟我說這個，不怕我說出去？”
許是在國外待慣了，外國人不像中國人內斂會顧及他人面子，在總部裏邵白薇和同事們相處都是有什麽說什麽，現在被傅淺寧這麽一問。
她稍加思索，回道：“沒什麽好怕的，再說，我知道你不會說出去。”
“你似乎很容易相信別人。”
邵白薇脫口而出：“你又不是別人。”
說完她就感覺氣氛霎時間凝固了，這話聽起來又怪又暧昧，生怕心裏那點小心思被傅淺寧發現，她頓時變得很心虛，完全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可又不知道說什麽去掩飾剛才的話，怕越說越明顯。
好半晌，傅淺寧從喉嚨裏發了個‘呃’的單音節。
“很多時候，為了工作順利進行下去，我們不得不戴上面具。”傅淺寧說，“再不喜歡一個人，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這類似于說教的語氣讓邵白薇恍惚了下，好似回到了十年前，意氣風發的少女大膽向心上人表明心意。
得來的卻是班長讓她好好學習，考上大學再想其他的，略嚴肅的說教。
“我能碰一下你的臉嗎？”邵白薇開口說出的是全然無關的話題。
在對方困惑的目光下，她緩緩伸出手，食指和無名指輕輕地貼了下傅淺寧的臉側。
随後，輕松地笑了出來，“我只是想看看你在我面前有沒有戴‘面具’。”
傅淺寧先是一愣，品出她話裏的意味，沒忍住輕笑了一聲，帶了點不自知的嗔意：“幼稚。”
到了餐廳，聚餐的人陸續到齊，桌上的人基本都是那天會議的高層管理人員。
但除了傅淺寧外，邵白薇有印象的只有張宗旭和瘋狂刷存在的吳志豪。
應酬局少不了的就是敬酒，只不過這次被敬酒的人是邵白薇，她成了飯局的中心。
“來，大家自覺把酒滿上，我們這一杯敬從總部萬裏而來的邵顧問！”
桌上的人響應張宗旭的號召，紛紛滿杯，一個眼尖的管理瞧見傅淺寧手裏的玻璃杯只有一小杯酒，當即指出來。
“傅總，咱們今晚聚餐是為了給邵總接風洗塵，你就倒這麽點酒，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其他人聽了紛紛幫腔，更有甚者抓起醒酒器就要往她的杯子裏倒酒。
傅淺寧很無奈，她扯了扯嘴角，不屑公司酒桌文化，可置身其中卻又不得不妥協。
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了過來，蓋住她的杯口，與此同時倒酒的人來不及反應，裏面的紅酒直直淋到那只手上。
在看清那只手主人時，桌上還火熱的氣氛，瞬間凝固了。
倒酒的人在心裏倒吸了一口涼氣。
邵白薇輕呵了一聲，介于笑和冷笑之間，她從傅淺寧手裏抽過酒杯。
“傅總監感冒，一會還要送我回去，她不能喝。”
她的中指和拇指捏住玻璃酒杯杯口，輕輕搖晃，紅色的液體挂在杯壁上，又随着擺動停止而滑下。
“早就聽說國內的酒桌文化。”邵白薇環視一遍桌上一幫大老爺們，“如果勸酒能讓我們公司的業績重回巅峰，我倒是很樂意奉陪。”
她把杯子放在玻璃轉盤上，落下的力道有些重，相接觸發出‘啪’的一聲，像是要震進所有人的心裏。
氣氛因此墜入冰點，饒是張宗旭面對一臉陰冷的邵白薇都不敢輕易搭話。
邵白薇重新坐下，繃着的冷臉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笑眯眯道：“所以，希望在座各位為了派維美好的明天多多努力。”
比黑臉閻王更讓人害怕的是笑面虎，所有人都沒想到邵白薇竟能夠發出如此強的壓迫感，頓時對這位運營顧問多了幾分畢恭畢敬。
“邵總說得是，我們大家要加油啊……”吳志豪适時出來打圓場。
剛剛把酒倒在邵白薇手上的人自罰三杯，向她讨饒，包廂裏的氣氛才恢複如初，沒有人再敢勸酒了。
邵白薇聽着桌上的人瞎吹，右手指腹不自覺蹭了蹭，總覺得紅酒沒有擦幹淨，手背黏黏的。
早知道剛才服務員分發的熱毛巾不該那麽快放回去。
這麽想着，感覺手背涼涼的，低頭一看自己手背上多了一小卷毛巾，因着時間關系，濕毛巾由溫轉涼。
她轉頭看了眼，旁邊的人表情如常，安靜的聽着對面的人發言，仿佛遞過毛巾來的人不是她。
用幹淨的毛巾擦着手背的紅酒漬，邵總臉上的笑容更加明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