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辛恬因為喉嚨幹渴而清醒，室內有微弱的光線，她下意識知道已經天亮。
淩亂的床上只留她一人，她試着移動身子，揉了揉眼後，尋找時鐘。
她發現床頭有個黑色的古典小鋼琴，仔細一瞧，鋼琴蓋上居然映着時間。
上頭顯示七點十五分，辛恬忍着身子不适慢慢地坐起。
浴室沒有傳來聲音，說明房間只剩她一人。
辛恬抓着被單，左右環視。雖然知道是沈多良的房間，但主人不在，難免讓她心情緊張。
接着，她想起昨夜的激情，頓時面紅耳赤。
她匆忙下床，撿起自己的衣物後，沖進浴室，打開蓮蓬頭，開始沖刷身
辛恬再次與沈多良共度春宵，她為自己的大膽行為感到不可思議。
更糟糕的是，昨晚她再次對母親撒謊，說因為是周末，她想去海叔的店裏住。
母親雖然不高興，卻沒有多說什麽，只是說了一句“知道了”，就挂了電話。
辛恬覺得自己越來越壞，從小到大，她沒有瞞過母親任何事情，只要在外頭過夜，就一定是住在海叔的店裏。
母親信任她，而她卻利用了這點，欺騙了母親兩次。
更差勁的是，她是為了一個男人才這麽做。
唉！她一定是哪根筋壞了吧？一想到接下來要面對海叔的質問，她就頭痛。
她不該再欺騙海叔，尤其沈多良還是航叔的侄子，這樣的關系，一定要說清楚。
想到這，辛恬迷惑了！
她突然不知該怎麽向海叔解釋她和沈多良之間的關系，他們兩人除了有肉體關系外，算是戀人嗎？
辛恬終于察覺自己糊塗的一面，她和他根本沒有任何的承諾或交往約定，然而他們卻上床了！這……未免太離譜了吧？
辛恬越想越不知所措，心中掠過許多不安與害怕。
雖然他們不是正式的戀人，但她卻愛上了他。
突然，辛恬的理智稍微恢複，情緒慢慢地穩定下來。
她需要和沈多良好好地談談，無論結果是什麽，都強過只是床伴關系吧？
辛恬做好各式各樣的心理準備，換上自己的衣物，重新整裝。
她離開浴室，還是沒有見到沈多良。
她鼓起勇氣，離開房間。
陽光透過許多窗屍照射進來，将每個角落和走廊都照得十分清楚明亮。
辛恬沒有留意房子的頂級裝潢，應該說是她故意去忽略它們的存在，因為她心裏已經明白一件事——沈家是非常有錢的上流人士。
長久以來，她對航叔的家世背景并沒有太深入了解，對她而言，她只看到海叔和航叔兩人之間相互扶持和互信互愛的關系。
辛恬從沒想過會和沈家的人扯上關系，一想起她和沈多良兩人陰錯陽差的相遇，就忍不住想發笑。
不管怎麽說，她和沈多良之間從一開始就有一道無形之牆阻擋住，只是她故意不去正視罷了！
辛恬心中沮喪，昨天她才盼能多了解沈多良，現下她卻退縮了！
她和他之間真的有談的空間嗎？不知不覺，心頭那份不安越來越強烈……
辛恬來到一樓，客廳沒有人。
為什麽這麽大的房子卻沒有其它人四處走動呢？辛恬實在不解。
她憑着直覺轉進一條長廊，原以為那會通往玄關，沒想到是通往書房。
她正打算離開，卻發現書房的門沒關好，隐約能瞧見裏頭的布置。
好奇心竄起，辛恬順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三面高大的書牆，裏頭放置許多精裝套書，而另一面牆則擺放一架鋼琴，這琴就像是剛才她在沈多良的房間床頭看到的鬧鐘放大版，只是那是真的鋼琴。
辛恬走近那架鋼琴，發現琴蓋上放了六個同樣大小的相框。
她仔細一看，中間是一張五人合照。
辛恬認出坐在女性腿上的小男孩就是沈多良，因為他和照片中的女性有八份相似度，倘若沒見過沈多良現在的男子模樣，說不定會誤會他是女孩
怪不得他會這麽介意被人誤會是同志，因為他的臉蛋和體形總是散發着淡淡的女性味。
望着全家福照片，辛恬羨慕起來。透過照片，她明白，他們是幸福的一家人。
辛恬的視線被旁邊的照片吸引，那是一位十分年輕漂亮的女子，她伫立在一架鋼琴前面，手中捧着美麗的花束。
她氣質高雅，笑容甜美，讓人越瞧越喜愛。
辛恬注意到，那女子就是全家福裏的唯一女性。
她一定就是沈多良的母親吧！辛恬心中不知為何湧現一股淡然哀愁。
為了平撫那莫名的情緒，她的視線移到下一張。
那是一張很溫馨的照片，小男孩正趴在一名高中生的胸前睡覺，表情充滿安心。
辛恬忍不住伸手拿起那張照片，專注地看起來。
她認出那小男孩是沈多良，高中生應該就是他的大哥沈安斯吧！
她知道沈家有三子，二哥沈冠辰她已經見過，所以她很肯定照片中的高中生是沈安斯。
她發現沈安斯是用十分溫柔的表情抱着懷中的小男孩，就像在對待一件重要寶物一樣疼惜地抱着。
他們三兄弟的感情一定很好吧？辛恬心中泛起這樣的念頭。
正當她十分專注地看着那張照片時，一道冰冷之聲突然自她後方響起。
“你在做什麽？”
辛恬被吓到，手中相框一個掉落，匡當一聲，表面玻璃整個破碎，撒了一地。
她被自己的粗心贊到，趕忙轉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以為是沈多良，沒想到進門之人卻不是。
嚴肅的男子用着冷酷的視線盯着她，慢慢地走向她，他的表情絲毫沒有因為破碎的相框而出現變化。
辛恬馬上認出對方的身份，他是沈安斯——沈多良的大哥。
“對不起！我馬上整理。”她被對方的氣勢震懾，思緒混亂，一心只想蹲下去把相框拿起。
“不許碰那張照片！”沈安斯發出驚人的指令。
辛恬伸出的手立刻縮回，愣愣地看着眉峰緊蹙的男子，整個人無法動彈。
“站起來，退到一邊。”沈安斯命令道。
辛恬聽話地站起來，急忙退離那碎掉的相框。
沈安斯盯着地上的照片，沒有采取任何動作。
片刻，他将視線移叫辛恬，冷冷道：“你是小良帶回來的女人嗎？”
一出口就是大膽又直接的口詞，辛恬發現自己的身子居然在發抖。
她的喉嚨發不出聲音，只能用點頭回答。
沈安斯眼裏掠過一抹詫異，向她靠近。
辛恬想要離開，卻發現雙腿還是無法移動。她看着沈安斯靠近，最後在她面前站定。
沈安斯就像在打量一件物品似地看着她，“你和小良是什麽關系？”
這個問題問倒辛恬了！因為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清楚和沈多良的真正關系。
她不知如何回答，沈安斯卻開口，“你跟小良上床了吧？”
辛恬雙頰刷地一個翻紅，她的表情藏不住秘密。
沈安斯發出輕蔑一笑，“原來是他找來發洩的女人。也對！畢競十幾年沒回臺灣，會想嘗嘗地道臺灣女人也是很正常的。”
辛恬的臉色一下由紅轉白，整個人像受到極大打擊，差點站不住。
“我……跟他不是那種随便的關系。”好不容易，她鼓起勇氣開口，只是聲音很沒魄力。
沈安斯微眯起眼，“那你是他的女朋友嗎？”
“我……我……”她想大聲地說“沒錯”，但她的心卻遲疑地無法道出。
天呀！有夠狼狽和悲哀。辛恬感覺一陣昏眩。
她究競在做什麽？又為何還待在這裏？辛恬感到無比丢臉。
沈安斯對她的誤解，她居然無法反駁和解釋。
辛恬沮喪又難過，她想離開這裏，不想繼續待在根本不屬于她的地方。
“對不起！我……馬上離開。”她咬着下唇，強忍快要掉下的眼淚，低頭想離去。
沈安斯在她越過自己身邊時，開口喊道：“等一下！”
辛恬停下，卻沒有回頭，“還有……什麽事嗎？”書房裏的氛圍讓她很不舒服。
沈安斯沒有回頭，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語氣道：“好好記住！小良回臺灣只是暫時，過幾天他就會回美國，你可別糾纏他不放。”
沈安斯的話就像一把刀，狠狠地刺進辛恬的胸口。
頓時，她思緒空白，身子抖得厲害。
她不想再待下去，舉步就沖出書房。
沈安斯的話就像一盆冰水，潑醒了辛恬。
她其實很清楚自己的行為，因為被沈多良吸引，進而戀上他、愛上他，交出去的不只是身子，還有一顆心。
明知兩人關系不明，她卻不在乎，一心只想和他在一起。
辛恬就是因為抱着這樣的鴕鳥心态才能掩飾心中的不安與害怕，如今被沈安斯狠狠地點出，她自然羞愧地想要逃。
是該清醒的時候了！辛恬如此地告訴自己……
辛恬從沒去過辛海和沈利航兩人共同的房子，最主要是母親十分反對，而這次辛恬卻因為無處可去而來到這裏。
她躲進海叔的畫室，整個人沮喪又難過，不管海叔怎麽敲門，她就是不肯回應。
她請海叔收留她幾天，并且撥電話給母親說她暫時無法去上班也無法回家，至于她人在這裏的事情一定要保密。
辛海一聽就知道事态嚴重，倘若不是遇到什麽大事，叫來開朗的侄女絕對不會做出這樣反常的行為。
辛海在客廳緊張地來回踱步，直到沈利航匆忙地從醫院趕回來，一臉着急地脫下外套。
“發生什麽事？”
辛海臉色難看地搖頭。
沈利航拍拍他的背，“有打電話給欣姊了嗎？”
辛海苦澀一笑，“我哪敢打？小恬整個人都不對勁，就像是受到很大的打擊，還說要我收留她幾天，連家都不回，班也不去上。要是我真打電話跟姊姊說，姊姊肯定會抓狂。”
沈利航一臉明了，“不只抓狂，說不定還會拿刀不砍到這裏來。幸好，欣姊不知道我們這裏的地址。”
都這時候，他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辛海瞪他，“這不是重點好嗎？”
沈利航笑了笑，将領帶取下，“讓我跟小恬談談吧！”
辛海點頭，沈利航走到畫室，敲了敲門，聲音溫和道：“小恬，我是航叔，可以開門讓我進去嗎？”
裏頭靜默，辛恬沒有回應。
沈利航有耐心地繼續道：“小恬，你突然這樣我們都很擔心。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可以跟我們一塊商量和解決，千萬別一個人獨處，那會很容易胡思亂想的。從小到大，你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會跟我們說。你現在把自己關起來，不就表示在拒絕我們嗎？還是說你已經不再信任我們了？”
畫室裏還是沒有聲音，辛海這下急了。
“小恬該不會出事了吧？”
沈利航趕忙拉住想撞門的辛海，“別急！有點耐心，我們要相信小恬。”
辛海不安地直發抖，“小恬……你千萬別有事，要不然……舅舅會沒辦法活下去……”
對辛海而言，辛恬就像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就如同沈利航疼愛沈冠辰，視他為親生兒子一樣。
兩人都知道自己沒有當父親的一天，但只要有辛恬和沈冠辰這兩個孩子，他們就能彌補內心唯一的缺憾。
辛海難過地想哭，沈利航不忍心地抱住他安慰，要他不要這麽快就意志消沉。
這時，畫室的門開了，露出一個小細縫。
辛恬用哭紅的眼暗看着他們，聲音哽咽，“航叔，我……有話想跟你說，可以嗎？”
聽見她願意談話，辛海和沈利航立即露出安心笑容。
“小恬，你需要什麽？要不要先吃點東西，都快中午了，你肚子會不會餓？”辛海關心問道。
辛恬搖頭，“我不餓，我只想和航叔說話。”
辛海看向沈利航，沈利航拍拍他的手臂，溫柔地道：“你就去弄點吃的，我和小恬好好地聊聊！你不用擔心，沒事的。”
沈利航露出體貼又讓人安心的笑容，辛海這才慢慢地冷靜下來。“好吧！”
辛海轉身離開，辛恬将門稍微打開，讓沈利航能進入裏頭。
沈利航帶着笑容進入，門關上時，辛海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畫室的門，臉上依然充滿擔憂。
辛恬還是第一次和沈利航單獨相處，對于這另一個舅舅，她認識很少。
辛恬在母親的警告下，不怎麽過問航叔和海叔之間的事情。
有些事情就像是一種默契，大家心照不宣，為了能相處融洽，只要不跨越那一道防線，就能相安無事。
可惜，上天卻開了辛恬一個玩笑，讓她認識了沈利航的小侄子沈多良。
辛恬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如此膽小。
一想到沈安斯，她就會全身發抖，因為那個人所散發出來的氣勢過于吓人，眼神更是銳利到仿佛能看穿他人內心深處所想之事。
因為沈安斯，才讓辛恬陷入痛苦與焦慮。
對方的出現，強迫她必須面對現實狀況。
“小恬，你……還好吧？”沈利航試着找時機開口。
畫室的角落有張和室桌，是休息的地方。辛恬和沈利航以面對面的方式坐着，前者低着頭，後者小心地觀察她的情緒變化。
辛恬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面對沈利航，“航叔，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你說，航叔會好好聽着。”
她抽了一下鼻子，深吸口氣，決定将自己與沈多良之間的事情說出來。
不說還好，當她開始述說時，沈利航原本冷靜的表情慢慢地起了變化。
對于辛恬和沈多良兩人之間發生的事情，沈利航只能用錯愕來形容。
他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會有湊在一起的一天。
沈利航的腦袋首先閃現的是辛海驚恐的臉，接着出現辛欣怒發沖冠的樣子。
“小恬，你……愛上小良那孩子了嗎？”沈利航不敢相信地問道。
辛恬沉默幾秒，“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他了！”
“那小良呢？他有對你表示什麽嗎？”
“沒有！我想……我跟他之間根本沒有那麽深入的交集吧！”辛恬可以感受到兩人相互的吸引，卻無法感覺對方內心真實的情感。
也許許沈多良對她有感覺，但是否有愛的成分，她根本無法判斷。
沈利航從辛恬的情緒裏了解到一些，“小恬，你為什麽不告訴小良，你愛上他的事情呢？”
“我說不出口，而且……他的大哥說，他這次回臺灣只是暫時，過幾天就會離開回去美國，所以……他對我是不可能放感情的。”辛恬道出最現實的狀況。
聞言，沈利航皺起眉頭，“嗯……所以你才會哭着跑來這裏嗎？”
辛恬點頭，“因為我不知道要去哪裏？如果回家一定會被母親發現，如果去上班我一定會沒心情工作。我的胸口就像被什麽東西給纏住，無法正常呼吸，這樣的我根本沒辦法堅強地站在他人面前，而且……”她突然說不下去。
“而且你很害怕小良出現在你面前，因為你一定會崩潰，對不對？”沈利航一針見血地道。
辛恬輕咬下唇，默認他的話。
沈利航扶着額頭，一臉無奈，“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這下子欣姊會更氣我……不！搞不好會想殺了我。”
辛恬非常了解母親有多讨厭沈利航，現在她又愛上他的侄子，這下仇恨會越結越深吧？
“對不起！航叔！”
辛恬內疚的表情讓沈利航想發笑，“傻孩你幹嘛道歉？你又沒愛錯人，不需要叫任何人道歉。”
“哪沒愛錯？光是他的家世就讓我想哭了！”辛恬從不特別注意商界的消息和新聞，直到認識沈多良和沈冠辰，她才開始留意。
結果不用說，沈氏集團的存在比她想像中還可怕。
“小恬，你愛上小良，跟他的家世背景應該沒關系吧！”沈利航表情認真地道。
她很直接地回道：“當然！”
“那你會想說，早知道小良是沈氏集團的麽子就不要愛上他了嗎？”
“怎麽可能？他是不是集團的兒子我才不感興趣，我會愛上他當然是因為他是沈多良。”她清楚地指出重點。
“那不就對了嗎？你會提到他的家世，只是一種想逃避的借口。你啊，就是因為有許多的迷思和借口，才會無法向安斯那孩不承認和小良的真正關系。”沈利航抓住重點解釋道。
辛恬聽不懂，“我沒有向他大哥承認是因為……我跟他真的是關系不明啊！”
沈利航忽然笑出來，“那如果航叔說，小良那孩子也愛上你了，你相信嗎？”
辛恬反應有點驚訝，“他愛上我？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你認為小良那孩子會像安斯所說，只是回臺灣太寂寞就随便找女人上床的人嗎？”
辛恬一聽，激動地拍桌喊道：“當然沒有！他才不是那種人！”話一出口，連自己都震撼到。
是啊！她怎麽會對他産生懷疑的想法呢？
雖然他們相識時間不長，但她的心卻很清楚沈多良是一位什麽樣的男子，不管兩人之間曾經有過什麽樣的誤會，他都沒有刻意表現欺騙或隐瞞。
沈多良自始至終都表現最真實的一面，而她就是因為感受到才會愛上他。
辛恬的胸口一下失去了壓迫感，松了口氣的感覺，讓她的腦子逐漸清醒。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她沒有自信的緣故，她害怕面對沈多良，害怕面對自己的真實感情；而這一點根本不像她。
辛恬在沈利航的點醒下，抓住了一絲希望。
當下，她想見沈多良，非常渴望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