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喜歡紀先生

“蕭遠岱!”

“到!”

不知道第幾次被戲弄,剛睜開眼睛,臉上又甩來一捧水,楊羽徹底怒了,在水裏撲騰着奮力反擊,奈何蕭遠岱行動迅敏,根本碰不到人,他又聽不清聲音,幾次三番被那死邊牧從背後偷襲。

楊羽很快停了下來,兀自沉進水裏一動不動,吓得罪魁禍首手忙腳亂地潛過來,一把将他撈出水面。這下可是自投羅網了,楊羽毫不客氣地将可惡的蕭警官踹開,一番拳打腳踢,狠狠報仇。

打鬧間,不小心撞到了正在純情教學的兩人,蕭遠岱不知看到什麽,頓了頓,又很快趁機翻身上岸,說是楊羽揍他肯定揍餓了,得去準備燒烤食材。

“我們厭厭真棒,已經會游一小段距離了。沒來得及教你換氣,想學的話,回去之後去游泳館我接着教你。”

擔心孟厭剛學游泳就在水裏泡太久不妥,紀戎托着他的腰臀将他送上岸,随後也跳了上去。

羞于和喜歡的人有親密的肢體接觸,又因做成了一件小事而擁有了難得的成就感,孟厭忽然覺得很幸福,偷偷翹起了嘴角。

頭發濕漉漉耷拉在腦袋上,很不舒服,他用力甩了甩腦袋,頭重腳輕之下,差點把自己甩飛。紀戎見狀走過來,用半幹的浴巾幫他擦了擦頭發。

細軟的頭發被全部捋到腦後,額頭露了出來。

第一次看到毫無遮擋的整張臉,一只手就能罩住的小,濕漉漉的丹鳳眼,雜亂的淡眉,小巧微紅的鼻頭,習慣性微微下撇的嘴角。

已經沒了那種瘦骨如柴的感覺,到底被他養胖了一點,頂着寬大的毛巾乖巧地擡眼看他,顯得可愛極了。

“你應該把臉露出來,這樣好看。”紀戎建議。他盯着孟厭看得認真,不知怎麽回事,竟又想到孟厭的腰很細,在水裏看不真切,好像兩只手就能完全握住。

聽了他這句話,被罩在昏暗背光處的小狼崽抖着睫毛垂下眼睛,臉頰連着鎖骨都在泛紅。

紀戎受了蠱惑般伸手想去丈量,在碰到人之前才堪堪意識到自己太輕浮,他趕忙拿起浴巾将人圍得嚴嚴實實。

“你上去換個衣服,沖個熱水澡,別着涼,我去幫忙。”說着他随意擦了幾下,拎起件T恤胡亂套上,逃也似的趕去不遠處低頭撥弄炭火。

Advertisement

奇怪,最近怎麽總做些不像他能做出來的事。

閑下的兩人回了酒店樓上的房間,換好衣服後下去吃現成的。已經磨蹭了很久,進電梯時孟厭的臉還透着紅,他時不時擡手揪一揪濕噠噠的劉海,渾身不自在,肚子上好像還有一雙手在輕輕托着。

楊羽按下電梯的下行鍵,溫聲道:“紀先生是個頂好頂好的人。”

孟厭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在嗓子眼兒裏“嗯”了一聲,許久才意識到楊羽并不會聽見。

楊羽對他很友善,會特意在口袋裏揣上潤喉糖給他,會顧及他的心情主動找他說話,是他一直學不會大方自然地與別人寒暄。

楊羽已然習慣了孟厭的沉默,轉頭看他時眼底帶了點挪揄,“你喜歡紀先生。”

肯定的語氣讓孟厭乍然方寸大亂,他下意識搖頭否認,“不是。”

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腦子忽然清醒了過來。他自以為掩飾地很好,原來誰都看出來了。

那紀戎也看出來了嗎?會反感、厭惡、惡心嗎,會像得到了一件新奇怪異的玩具一樣肆意炫耀嗎?會笑着拿起他廉價的喜歡刺進他的心髒叫他認清自己嗎?

會把他趕出去嗎?

就像他曾經遭遇的一樣。

他太缺愛了,因為從來沒有感受過正常的、健康的情感,所以一點點好就能叫他淪陷,無論對方給予他的是愛情、友情、憐憫、同情,抑或是帶着虛情假意的戲弄。

這麽多年了,他好像還是沒變,一直是一只醜陋不堪的流浪小狗,只要有人彎腰摸摸他的頭,願意要他,他就會颠颠地跟着那人回家。

“你們已經是好朋友了?”是烤好肉的蕭遠岱端着盤子走來,打趣起同進同出的孟厭和楊羽。

“不是!”好朋友三個字叫孟厭渾身發抖,他失聲否認,猛得站起身,吓了衆人一跳。

“诶不是就不是,別激動。”蕭遠岱打着馬虎眼把不明所以的楊羽拎走,又回頭掃了眼孟厭重新被遮蓋住的小臂,面色如常。

孟厭僵立着,像被誰奪了魂。

“那我們從今天開始就是好朋友了?”惡魔般的低語湧到他發痛的腦子裏,在經年累月的噩夢加工之下愈發可怖。

曾經也有人調笑着摸了摸他的頭,在暗巷裏,朝睡在紙箱上的他伸出手,将他帶回家,管他吃穿冷暖。

“那我們從今天開始就是好朋友了?”

“是啊!”他聽到了自己滿心歡喜的回答。

“要怎麽證明呢?”

問完這句話後,那人咧着嘴沉思片刻,舉起手裏的鐵質訂書機猛得按在他的耳朵上,叫他痛得滿地打滾。

“呀,小狼崽子,嚎什麽,哭起來醜死了,不是你說的,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

“不是你說的,景哥對你最好、最喜歡景哥了?那你還跑什麽?”那人不滿地叼着煙死死鉗住他的胳膊,給他紋上洗不掉的标記。

“啪”的一聲,清脆的耳光叫他無謂的掙紮停了下來,嗆人的煙味噴進他的嗓子眼裏,惡劣的笑中滲着啞,“帶着哥哥的标記你能跑去哪兒?我全名,薛景,把你拐走的薛海明就是我爹。”

“那天我是去暗巷裏抓你的,你說好不好笑?”

殘缺的獸耳又開始疼了,神經連着心髒,将他唯一的一點幸福卷進慘痛的教訓裏絞成殘渣。

孟厭白着張臉,用力摳着手腕內的紋身。

鈍鈍的痛浮在皮膚表面,指甲前端被修剪得圓潤整齊。

還是不一樣的,紀戎會捉住他的手戴着眼鏡給他剪指甲。

紀先生是個頂好頂好的人,是他與頂好頂好的紀先生不般配。

幸好還沒有承認,幸好還來得及。

原本打算好的,為了暫時借住一段時間而盡力表現得正常、禮貌,從什麽時候起這樣的僞裝變成了習慣,他怎麽裝乖裝得自己都要信了。

固執地記着越欠越多的賬,每天都在為離開時的一點點形式上的體面做準備,怎麽突然開始肖想起不切實際的東西?

如果現在改正,是不是還來得及?

“怎麽了厭厭,是不是凍着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滿滿都是擔心,溫熱的手背貼在他的額頭上,帶着點炭火味。

孟厭揮開了紀戎的手。

“我吃飽了。”他轉身跑回酒店,等進了沒人的電梯,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出來,又被他快速抹去。

他讓對他好的人都不開心了,他把一切都搞砸了。楊羽說過的,其實是紀先生想帶他出來散心,才有了這次出游。

“怎麽了?”紀戎愣在原地,不明白孟厭為什麽突然變得渾身是刺,游泳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

楊羽擔心地走過來,主動交代道:“應該是我說錯話了。抱歉,我不該多嘴打趣他的。”

紀戎詫異,着急比劃着問他說了什麽。

“我說他喜歡你。”

--------------------

這倆喜歡是不一樣的。

一個是七歲小孩單純的示好,一個是十九歲孟厭的心動初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