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涉站在原地,垂着眼看着孔寒距離越來越遠,路燈下的身形拉長縮短,直到徹底消失。
悄然松了口氣。
此時的樓道內只剩下林涉和養父兩人。
林涉試圖縮回剛剛主動碰觸養父的手,卻被男人反手抓住,禁锢的力道大到幾乎扭斷手腕,養父幽幽嘆了一口氣,緊緊拽着他的手上樓,
“我們也該回去了。”
夜晚的樓道很安靜,靜到能清楚聽清自己的呼吸聲和加速的心跳聲,越臨近家門,林涉越感覺到深入骨髓的冷意和喉嚨處的嘔吐感。
【宿主,你還好吧?】
大腦內一直隐匿的06猶疑地詢問林涉,他有些……擔心林涉的狀态。
林涉無聲吸了口氣,努力平複着此刻內心中不斷上湧的恐懼,
【沒事。】
同步率百分百就是這樣。
從樓道到家的路程并不長,他們停下腳步,林涉看着養父停在三樓,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咔噠”
開鎖的聲音讓林涉開始細微顫抖。
右手手腕被大力拉扯,林涉幾乎是慘白着臉進來,絕望麻木的看着大門被關上,養父打開燈,普通的身形此刻卻像是一只可怕的龐大怪物,帶着濃稠的無邊惡意俯沖撲來。
林涉面色慘白,恐懼的瞪大眼,看着養父伸出手緩緩撫摸着他的頭發,越來越恐懼,卻不敢躲避,
“林涉,你認識新朋友了嗎?”
“不是,他不是,他不是我的朋友。”
心底的恐懼林涉慌亂搖頭試圖解釋清楚,“今天是……是巧合,我被人堵在了巷子口,他……他幫了我,怕我在遇到危險,才會送我回來。”
“是嗎?”
養父喃喃地低聲道,又擡起頭來,“那他叫什麽?”
林涉不想說。
——也不能說。
他知道,決不能讓養父知道孔寒的名字,不知道的話,養父只需要把怒火全部傾倒在他的身上,等火發完了,過幾天就會把孔寒忘了。
林涉閉上了嘴,低着頭沉默,一聲不吭。
養父冰涼的手指輕輕縷着林涉的後頸,随後力氣越來越大,狠狠摁住林涉的脖子,将他一把掼倒在地,冰冷的地磚和頭顱發出巨大的碰撞。
——一下,
——兩下,
——三下,
後腦仿佛在哀嚎,劇烈的疼痛順着神經發散至身體周圍,發麻的疼痛讓林涉臉頰布滿冷汗,牙關緊咬。
……疼
……好疼
林涉渾身布滿生理性的冷汗,眼前發黑、一片模糊。
林涉忍住掙紮反抗的求生本能,笨拙地将自己縮成一團。
不,不能反抗,你不應該反抗他。
他是你的養父,是你的家人,是你的恩人,是你忏悔贖罪的對象。
是他給了你無憂的物質生活,給了你一個家,是他們一家從孤兒院把你領養回來,無私養育你這麽多年,讓你不至于淪為無家可歸的可憐蟲。
是他的妻子在車禍中推開了你,你才得以活命。
是你讓他沒了妻子,沒了家,是你讓他成了這樣。
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你有罪,你要贖罪。
你不應該反抗,不應該怨恨。
可是……真的好疼啊!
好像有什麽冰涼的液體從眼角滑落,順着鬓角跌落到地上。
恍惚中,那只冰冷泛着血腥氣的手越來越近,最後落在臉頰上,随後狠狠向後拽着他的額發,另一只手幾乎要掐斷林涉的胳膊,
林涉在撕扯尖銳的疼痛中讓恢複了一點意識,頭顱被迫高仰,劇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經,疼的他發木,昏暗發黃的的光暈一圈又一圈地搖晃着落入眼中,帶來一陣眩暈。
眼前是養父帶着戾氣的面容,他的聲音遠遠近近,帶着特有的陰冷,
“他叫什麽?”
林涉微微阖着眼,依舊沉默,聽見養父無奈嘆了口氣,
“真是任性。”
頭顱被扔下,手肘被踩住了,施加在上面的力氣越來越大,骨骼在咯吱作響,皮肉像是被狠狠地剝離開。
“林涉,還記得我說過什麽嗎?說!”
這次林涉開口了,他顫抖着點頭,慘白的唇在發抖,“記得,不能靠近任何人。”
“可你并沒有做到。”養父替林涉擦着冷汗,動作溫柔,聲音卻帶着極度厭惡,
“你可真自私,你明知你和別人如果走的太近,我就會控制不住的傷害你,傷害你的朋友們,可你還是記不住,總是想要做些什麽,你怎麽能這麽自私?林涉,你害了那麽多人,你這樣的人就不配有朋友。”
“果然,我早就說過,你這樣的人,從骨子裏就壞的不可救藥,爛透了!”
林涉視野裏已經開始出現密密麻麻的黑色斑點,比起生理上習以為常,讓人以為下一秒就要立即死去的疼痛,更多是精神上的痛苦和絕望,
——沒錯,這都是他的錯。
——他們都是他害的。
“……是的,”幾乎陷入半昏迷狀态的林涉輕聲且痛苦的呢喃着,無力地順着養父的力道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縮成一團,“都是我的錯。”
“不,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騙我,你又在騙我。”
不知道哪句話戳中了養父,男人原先還算儒雅的臉突然變得扭曲而憤怒,眼睛發紅,
已經停下的動作突然變本加厲,他狠狠踹着林涉,硬度極強的皮鞋狂風暴雨一樣落在林涉身上,
“你為什麽不聽話,為什麽總是不聽話。”
“為什麽不聽我的話,像你這樣肮髒惡心的人,就應該自己躲在陰溝裏去發爛,你也配有朋友。”
“說話……說話……你給我說……你錯了沒有,說。”
冰冷的地面寒意慢慢滲進林涉的骨子裏,逼迫着林涉從半昏迷狀态中清醒過來,尖銳沉悶的疼痛讓林涉蜷縮起了身子。
習慣了,已經習慣了。
會結束的,總會結束的。
林涉甚至有功夫去在疼痛中胡思亂想,今天的男人似乎瘋的更厲害一點,不知道在外面受了什麽刺激,就連下手都失去了以往的分寸。
後面幾天得穿長袖才能遮蓋住這些傷痕。
值得慶幸的是男人沒有失去理智到掐他的脖子,否則大夏天的穿高領,一定會讓別人起疑,而且也會很熱,
後腦頭發倒是夠長,可以擋住傷口,可一會還是要用熱毛巾敷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出血了,總覺得疼得厲害,還有點頭暈,也許是被打出腦震蕩了。
一會看看地板上有沒有殘留的血跡就知道了,要是有的話,還得清理一下。
右臂一定是被掐的厲害,動一下就是鑽心的疼,得趕緊熱敷一下,上次的藥膏好像還有剩的,被他藏在了櫃子裏,要趕緊恢複右臂的靈活度,不然上課的時候就沒法拿筆做筆記了。
這次的傷勢更重一些,早操也需要和老師請假,如果老師不批的話,只能逃課了,只不過,大概會被更加反感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終于累了,林涉恍惚着看着他蹲坐在自己面前,重新拽住自己的額發,強迫他高仰着頭,
林涉朦胧的視野中只能看見男人帶着紅血絲和戾氣的眼,
頭皮細密的疼痛傳遞到腦神經,林涉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了地上屬于自己的頭發絲,有些晃神的想着,看來一會打掃血跡的時候,這些頭發也不能忘了,還要注意不能拉掉任何一根。
不過這對現在有些意識不清的他來說是個不小的難度,看來一會打掃完之後,明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打掃檢查一遍,還要注意不能把男人吵醒。
唯一的喜訊,大概就是這次的傷勢好像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這讓林涉有些欣喜,
不用請假了。
現在學業繁重,老師們的課業也多,請一次假可能就跟不上學習進度了,班裏也沒有人會願意幫他補拉下的課程,林涉只能拼盡全力,想盡各種辦法彌補被男人耽誤的時間,才能勉強跟上課程進度。
不請假對林涉來說,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林涉,好孩子,我打了你,你會讨厭我嗎?”男人似乎已經恢複了冷靜,面容也重新恢複儒雅溫和,語調輕緩的問道,
被迫仰頭的林涉聲音低微,“不會。”
“那你為什麽不叫我?”男人繼續開口。
林涉本能瑟縮了一下後才輕聲道,“爸爸。”
“很好,林涉,你要記住,我變成這樣都是你的錯,我本可以擁有一個完美的,幸福的家,對不對,可就是因為你,我的家毀了,我的妻子死了,這都是你的原因,可即使這樣我還是願意收養你,照顧你,讓你上學,我對你這樣好,你卻還試圖惹怒我,你說,這是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林涉低着頭,很是愧疚。
“既然你錯了,那你為什麽不道歉呢?”男人不悅嚴厲地盯着林涉。
“對不起,爸爸。”
林涉一邊小心翼翼地觑着男人的臉色,一邊小聲道歉,直到男人眼神中露出一絲鼓勵的笑,林涉才放任自己松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神經也終于放松下來。
他知道,男人今天的火已經發洩完了。
果然,養父站起身松開對林涉的桎梏,獎勵似地摸了摸林涉被冷汗浸濕的額發,“很好,一會把這裏收拾幹淨,爸爸今天工作就已經很累了,還要教育你,你要學着懂事一點,下次別再讓爸爸這麽操心了好嗎?”
“好的爸爸。”林涉帶着顫抖的回應讓男人很滿意。
男人沒有多說什麽,進了卧室,空蕩蕩的客廳中只剩下還倒在地上的林涉。
神經放松之後,神經宛如被剝離後放入滾油的劇烈疼痛讓林涉蜷縮成一團,額頭緊貼着冰涼的地板,試圖緩解鑽心的疼痛,胸口是一陣又一陣的嘔吐感,慘白的臉上細細密密全是冷汗,将額發狼狽的粘成一團。
窗戶外的燈光開始一盞盞的熄滅。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涉才恢複了一點意識,頭頂刺眼的燈光讓他撇過臉去,緩了好久林涉才撐着身體起身走進衛生間,熟練麻木地收拾着客廳血跡。
【宿主,你……怎麽樣?】067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
林涉咽了口帶血的唾沫,牽動傷勢臉色頓時扭曲,“看看成績。”
一個灰色進度條投屏到林涉眼前,
【凄慘少年時進度:黑化值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