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景華名苑另一處，
宋父正坐在沙發上盯着眼前的水果籃，因為今天的事唉聲嘆氣，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
這個點， 能是誰來了？
宋父納悶地起身， 打開手機上的監控攝像頭， 就看見門口站着的一個少年。
修長身形清冷淡漠， 藍色的校服被規規矩矩的穿在身上，身後背着書包，一看就是個認真學習的好孩子。
看沒人答應， 少年擡起頭， 淡漠地掃了眼攝像頭的位置，擡手又敲了一次。
來的人正是宋父渴望已久的宋斂。
宋父慌忙起身就想開門， 結果轉頭就看見今天早上闖了禍的水果籃。
裏面碼的整整齊齊的鈔票可是還在裏面呢。
宋父急了， 略胖的身子無比靈活地抱住水果籃随後朝櫃子裏一塞。
這可千萬不能讓宋斂這孩子看見。
門外，宋斂垂着眼， 眼底寒氣十足， 鄰居聽見敲門聲還以為是他們家有人拜訪，等開了門之後才發現隔壁正站着個年紀不大的俊秀學生，
熱心大嬸好奇地看了宋斂幾眼， “找老宋的？”
宋斂禮貌問好後嗯了一聲，熱心大嬸打量着宋斂， 上下打量着猶疑，“你是……”
“啪嗒。”
門開了。
宋父的身影出現，臉上都是遮不住的得意， 滿臉笑意地看着鄰居， “嫂子， 這孩子就是我跟你說的，我家兒子。”
“哎呦，老宋你這可真是得償所願了啊，你這兒子，真是這個！”大嬸豎起大拇指，誇得宋父笑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後面了。
宋父滿足的笑，享受着大嬸的誇贊，壓抑着小得意，“這孩子長得像他媽，好看，而且學習也是一等一的好呢，一直是全市前十”
“哎呦，這可真是不得了！”
大嬸也有孩子，正因為有孩子才對學習好的孩子更加喜歡，此時聽見宋父的話，那對宋斂的喜歡都要溢出來了。
更是連連誇耀，都不帶停的。
宋父被誇得滿足極了，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那叫一個舒坦，果然是他們老宋家的獨苗苗，就是優秀。
直到宋斂皺着眉打斷了他們，冷聲道，
“我有事問你。”
“哎呀，大人說話呢，小孩別插嘴。”宋父呵呵笑着，他還想多聽幾句呢，緊接着就被宋斂的下一句話吓得渾身一激靈，
“我要問你今天早上的事，你确定要在這說？”
宋斂聲音淡淡，卻把宋父徹底下清醒了，也從飄飄然中落到現實，宋父驚疑不定地看着宋斂，心虛想否認，“今天早上……今天早上的什麽事？能有什麽事？”
宋斂看宋父還準備裝傻，眼底寒氣更甚。
他一字一頓道，“說一說，今天你去找我們老師的事！”
宋父一個激靈，趕緊一把将宋斂同推進門，尴尬地看着對門大嬸，咳嗽了一聲，“嫂子要不您先忙，我和孩子說會話，我們父子也好久沒見了。”
說着就在對門大嬸好奇的視線中一把關上了門。
回過頭，宋父差點心沒飛出來。
宋斂居然已經摸到他藏籃子的櫃子那裏，只要在略略伸頭向下看，就能看見水果籃了。
宋父趕緊叫住宋斂，“宋斂啊，你剛剛在門口說的話時什麽意思？”
宋斂停下腳步，在宋父緊張的神情中轉移腳尖，朝宋父走來。
宋父悄悄松了一口氣。
宋斂清冷的眼神中沒有一絲情緒，冰冷中壓抑着怒氣，“你今天是不是去給李老師送禮了？”
宋父的第一反應，肯定是林涉告訴宋斂的。
宋父怒了，“是不是林涉說的？”
宋斂直勾勾的看着宋父，壓抑着怒氣，“所以，真的是你，你還真的去給李老師送禮了？你送了什麽？”
如果真的是一般的土特産，李老師絕對不會是那副表情。
宋斂心頭開始發沉，宋父這才意識到被宋斂詐了，還想撒謊，宋斂卻第一時間想到宋父進門時怪異緊張的神情，一把拉開櫃子。
下一秒，宋斂瞳孔地震，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滞住了。
就看見櫃子裏，一個水果籃正胡亂的被衣服蓋住，一籃子摞的整整齊齊的鈔票刺目而顯眼，紮進了宋斂眼中，沖擊着宋斂的視野。
宋斂不敢置信地将籃子提出來，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可事實就在眼前，滿滿一籃子全是粉色大鈔。
回家後宋父嫌那些土特産礙事，就把那些灰撲撲髒兮兮的土特産全給扔了。
宋斂胸口劇烈起伏着，聲音冷如同淬了冰，指着水果籃狠狠盯着宋父，一字一頓，壓抑着怒火，
“所以，你給李老師送錢去了？你瘋了嗎？當着那麽多老師的面，就在辦公室，你當衆去給李老師送錢！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不擇手段需要做這些卑劣惡心的手段嗎？”
宋斂保持着最後一絲理智才沒讓自己發瘋的喊出來。
難怪李老師的臉色會那麽難看。
他的父親，這是想毀了他！
宋父還是第一次見到兒子發火，也很心虛，試圖向兒子解釋，“我只是想讓你們李老師多關心關心你。”
“我不需要！”宋斂咬牙切齒，控制着自己不要失去理智的發火。
宋父卻渾然不覺，他還以為宋斂是擔心自己的名聲，當即邀功似地讨好着兒子，
“兒子你不用擔心，雖然我被發現了，但你們李老師不知道我是你父親，他還以為我是林涉那孩子的父親，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林涉那孩子替你頂罪了，你這朋友确實不錯，兒子，你這看人的眼光像我，等有時間我們父子找林涉那孩子感激一下就行。你爸我有錢，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那孩子需要什麽我都包圓了，你也不用有什麽心理負擔。”
宋父理所當然到無恥的話卻讓宋斂的心直直沉底。
所以，林涉真的是為了他！
為了他，把這污水潑在了自己身上，冒認父親就是為了保護他，他之前好羨慕過孔寒能夠得到林涉的偏愛和保護。
盡管行為笨拙，卻掩蓋不了林涉赤忱的想要保護宋斂的心。
宋斂也羨慕過，甚至可以說是嫉妒過孔寒，他一直以為自在林涉心中的地位不如孔寒，也許很可笑，也許還很幼稚，但宋斂确實在嫉妒孔寒。
這樣一份炙熱真誠的保護，宋斂從未擁有過。
可現在他才知道，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林涉也在用同樣笨拙的方法在保護着自己，甚至隐瞞的很好。
如果不是他今天早上提前回來，發現林涉不見了，也許他真的就被林涉瞞過去。
他和林涉只不過才認識了幾天，宋斂因為顧忌林涉的抗拒在這幾天中甚至沒敢太過刻意的關心他，可即便是這樣，在林涉的心裏，原來自己已經成了他的朋友。
為了孔寒這個朋友，林涉隐瞞自己胃疼的真相。
而現在，為了自己，林涉又接受了完全不屬于自己的污名。
宋斂第一次心裏發澀，喉嚨中堵的說不出話。
林涉他，究竟知不知道他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如果自己今天沒看見，林涉是不是就打算像瞞着孔寒一樣瞞着他？
想起少年早上若無其事的笑，僅僅是得了他的一個學習筆記，就開心的那雙好看黑瞳中都是細碎開心的光。
那樣的少年，那樣的林涉……
宋斂心頭開始發軟，發燙。
宋父還在喋喋不休，“那孩子就是太沒禮貌了，不過人還是不錯的，腦子也靈，要不是他今天這事還真是不好解決，今天早上他喊我爸的時候把我都吓了一跳……”
“你把今天早上發生的一切，全部，一點不少的，全部告訴我，一個字也不許遺漏！”
宋斂猛地打斷宋父的話，一向冷淡的眼中此刻泛着紅，狠狠盯着宋父，爆發的冰冷氣勢逼得宋父都有些啞然。
宋父張着嘴，看兒子神情有些可怕，他害怕兒子會因為這件事上他，頓了頓，還是聽話的将今天早上發生的所有事全都告訴了宋斂。
“今天早上……”
……
孔寒在林涉小區的樓下等了好久，夜風越來越冷，夜也越來越深了。
也沒看見林涉下來、
他不敢去找林涉家裏找林涉，林涉之前的話還在耳畔，他不敢再惹林涉厭惡。
孔寒不知道什麽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和道歉，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為什麽會讓林涉如此冷酷的說出那些話。
矜貴少年沮喪失落的像個落水狗，身上也沒了一直以來的倨傲，他失落的反思着，難道平時他和林涉相處時的姿态真的太過高高在上，林涉其實早就厭煩他了？
還是因為自己有時候說話太過讓人生厭？
又或者，是因為自己害的林涉不舒服，卻沒能及時察覺到林涉的不對勁，傷了林涉的心？
再或者……這些都有？
孔寒越想心裏越難受，他不想，不想林涉那樣看他，一想到少年剛剛冷漠的眼神，孔寒就莫名委屈的心裏疼。
再想像林涉以後那雙漂亮的黑瞳以後都不會在認真注視着自己了，即便是看向自己，那雙眼中也只有厭惡，光是想想孔寒就覺得呼吸不上來。
心裏又疼又難受。
小少爺第一次有這種陌生的感覺，茫然不知所措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不像第一次林涉對自己出言不遜時的生氣，現在的孔寒只覺得心裏發慌，就像一只被馴服的小狐貍，小王子馴服了小狐貍後，卻一聲不吭的抛棄狐貍走了。
獨留下茫然的狐貍在原地守候，等待着馴服了自己的那個人将自己帶回家。
孔寒擡頭看向林涉家的位置，而且剛剛林涉好像身體有些不舒服，孔寒想上去，卻又怕本來就不舒服的林涉看見自己更生氣堵心，猶猶豫豫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少爺，可總算是找到你了。”
小區門口跑來幾個保镖，為首的一人滿臉擔心，“少爺，您在這裏幹什麽啊，夫人看您這麽晚都沒回去着急的不行，我們趕緊走吧。”
孔寒固執搖頭，“再等一會。”
再等一會，說不定小王子就來帶小狐貍回家了。
保镖為難，“這，少爺……”
樓上，男人拖着林涉來到窗前，他溫柔的撥開擋住林涉眼睛的濕法，指着一直守在下面的孔寒道，
“看，你的朋友，你交的新朋友，多可憐，現在還在那，不過好像有人來接他了，你猜他會不會走呢？”
林涉渾身顫抖，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牙齒打顫。
冰冷的水滴順着濕漉漉的發梢流入肌膚，頭發狼狽的黏在一起，他不敢說話，也許哪句就戳中了男人的暴戾點。
男人手指緩緩移動到林涉脆弱的脖頸，拉扯着林涉讓他往下看，眼神中的威脅讓林涉神經在哀。嚎，
林涉只能順着男人的意思看向窗外。
只一眼，林涉就想哭，他親眼看見下面那個原本氣質矜傲貴氣，張揚到意氣風發的的少年如今失魂落魄，失去了原本的自信和光芒。
他不知道他的一句話會對孔寒的打擊這樣的大。
早知道，他一定不會選擇再說那些話。
男人魔鬼般的聲音響起，萦繞在林涉腦海中，
“看，這就是和你走的太近的下場，哈哈哈，多可笑啊，林涉你看啊，那個孩子，原本是多麽自信，多麽好的一個孩子，卻因為你成了這樣，你看看他，你好好看看，你成功的毀了一個孩子，毀了你朋友的自信，像你這樣的人，害了我，害了我的妻子和孩子還不算，還想去繼續害別人，看吧，好好看看，你只會給別人帶來不幸，一個，兩個，三個……你怎麽有臉去繼續交朋友呢。”
冰冷的淚水劃過眼角，林涉眸中漸漸失去神采，倉惶絕望的像個做錯事孩子，淚水也在不斷湧出。
男人拽着想要躲避的林涉，讓他繼續看，
外面的孔寒一直在搖頭，似乎在說着什麽，最後是保镖拿出手機，不知道那頭說了什麽，孔寒遲疑了一下，回頭看了眼林涉家所在的位置。
正巧和窗邊的林涉對視。
林涉本能想要躲開視線，可下面的孔寒看了兩眼後，像是什麽都沒看見，失落的上了車，走了。
林涉這才想起來，男人早就将家裏的玻璃做成了防窺款，而且不管是隔音還是隔視線效果都極佳。
“看，他走了，真是個正确的選擇，像你這樣的人，所有人都應該遠離，離得越遠越好，這樣那些可憐人就不會遭受和我一樣的苦難了。”
看着孔寒的車遠去，男人才松開林涉。
他輕柔地替林涉拭去眼角不停滑落的淚水，這個可憐的孩子一直在不停的發抖，睫毛不停發顫，僵硬的一動也不敢動。
男人嘆了口氣，
“又撒嬌，這可不行，今天我可不會被你這不聽話的惡毒壞孩子迷惑了。”
林涉瞳孔不停顫抖，抖着唇努力發出嘶啞的聲音，擠出一抹讨好的笑，“爸爸……明天……還有課……會被發現。”
男人溫柔的笑了笑，在林涉渴望的眼神中說出了可怕的話，
“沒關系，我可以替你請假，像你這樣的人，去學校也只會玷污那裏吧。反正也沒人喜歡你，關注你，真可憐，啧！”
男人的話讓林涉眼中失去了光。
……
宋斂聽完了宋父的敘述。
心像是被什麽狠狠捏緊，攥住，讓他無法呼吸，是什麽堵在了心頭，酸澀，哽咽，心疼，難受五味雜陳，宋斂喉頭哽住，眼底在發澀。
孔寒說的沒錯。
林涉就是個笨蛋，是個傻子，一個只知道為別人考慮的大傻子。
不，比起林涉來，自己才更蠢吧。
他以為自己是在保護林涉，實際上是林涉保護他才對。
宋斂現在甚至恨不得自己當初沒有主動要求和林涉成為同桌，這樣林涉是不是就不會經歷這樣的事？
可宋斂又舍不得。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會選擇成為林涉的同桌，主動去成為林涉的朋友。
因為，他看見了少年那顆真摯純真的心，比他以為的，還要滾燙、炙熱、單純。
宋斂心頭燙的厲害。
他現在迫切地想要見到林涉，親眼去看一眼那個單純乖巧的少年。
宋斂擡起頭，直勾勾地盯着宋父，“我知道你有林涉的具體地址，給我！”
宋父還想否認，宋斂毫不留情的嘲諷，“我不信我讓林涉來找過你後，你會不調查林涉的具體信息？”
宋父啞聲了。
讪讪打開手機，将秘書中午發給自己的信息遞到宋斂手上，“我不是擔心你嗎，我就是怕你會交到不良朋友，萬一他們帶壞了你怎麽辦？”
宋斂奪過宋父的手機，牢牢記住上面的地址，随後像是想到了什麽，看向宋父，
“你陪我一起去。”
宋父一驚，而後大喜，還以為這是兒子願意承認自己了，喜的眼睛都成了一條縫，樂滋滋道，“好，好，我們父子一起去拜訪你的朋友。”
“對了，”宋父一拍巴掌，找出兩瓶好酒，得意的看着宋斂，
“兒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現在去拜訪哪有空手去的，這是人情世故，你還有的學呢。”
宋斂微微皺眉，看了眼時間，現在時間已經有些晚了，也不知道林涉休沒休息，會不會打擾到他。
宋父居住的地方距離林涉家并不遠。
宋父一邊念叨着林涉家的地址，一邊對着樓層，還是宋斂搶先找到，擰着眉看向宋父，“別找了，在這棟。”
宋父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內容，又看了看樓層，自豪不已，“還是我兒子眼睛好使，聰明。”
兩人找到林涉家的時候，林涉家一片漆黑。
從外面看去，聽不見一點聲音，也看見一絲光亮。
宋父見狀小聲猜測，“他們是不是已經睡了？都這麽晚了。”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着十點四十幾分，就連外面的月亮都緩緩的移上了半空。
宋斂皺眉，試探性地敲了敲門，敲了幾聲都沒人應，宋父覺得林涉這孩子肯定已經休息了，“都這麽晚了，還是不要打擾他了，要不我們明天再來？”
突兀刺耳的敲門聲引起了其他住戶的注意。
還有人熱心地伸頭過來，“怎麽了？找誰啊，要不跟我說說，我看看我能不能認識。”
宋父正想搭話呢，門縫裏傳出光亮，随後門開了，一個模樣儒雅的男人正穿着睡袍站在門口，禮貌而疑惑地看着他們，
“你好，你們是……”
宋斂有些怔然，有些驚訝開門的居然不是林涉。
宋斂微微擡頭看着開門的男人，儒雅斯文的男人正疑惑的盯着他們，宋斂結合孔寒對林涉父親的描述，猜出這個應該就是林涉的父親了。
宋父臉上挂着笑，急忙熱情道，
“哎呀，您應該就是林涉的的父親了吧，你好你好，我姓宋，這是我家孩子，宋斂，我門家宋斂和你們林涉是朋友，這不是巧了嘛，我也住在這個小區，我這孩子就想過來找你們家林涉，有些事想和他說。”
“朋友，宋斂……”男人咀嚼着這次詞語，細細打量着宋斂，他總覺得面前的這個宋斂有些眼熟，男人視線中帶着長輩應有慈愛和溫和。還有些疑惑，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我想起來了，”男人古怪的看着宋斂，
“我好像想起來了，你前段時間是不是來過這裏，我好想看見你給林涉送過資料，你現在……和林涉成了朋友？”
宋斂沖林父笑了一下，他以為林父是在奇怪他明明是被林涉推進醫院的，怎麽會又和林涉成了朋友。
“林叔叔好，林叔叔，林涉那天不是故意的，他已經和我道過歉了。”
不過，宋斂倒是沒想到林涉父親居然知道的這麽清楚。
送資料的那天他好像沒看見林涉父親。
不過轉念一想，也許是林涉将這件事告訴了男人也有可能，而且就算林涉不說，李老師和學校也一定會通知。
男人這才恍然的點了點頭，溫和地看着宋斂，
“我們家林性子一直都有些孤僻，因為這個我還擔心了很久，就怕他這個性子交不到朋友，現在我放心了，不過今天除了你，今天還有一個孩子送林涉回來，也是林涉新交的朋友，這孩子，交倒新朋友也不告訴我。”
宋斂了然，知道林父說的應該是孔寒。
宋父笑呵呵的道，“林老弟，看你說的，現在孩子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們做家長的哪能事事都知道清楚啊。”
林涉父親贊同點頭，看樣子對宋父的說法很是認同，宋斂心底卻有些怪異，他記得林涉和他說過他父親性格有些強勢，而且掌控欲比較強。
不像是會贊同這種說法的人。
“對了，宋斂同學，你現在過來有什麽事嗎？”
宋斂壓下心底波瀾，禮貌地和男人問好，餘光越過男人看向屋內，“林叔叔好，我想問一下林涉現在休息了嗎？”
“林涉啊，”男人回頭看了眼林涉的房間，宋斂順着林涉父親看過去，林涉的房間漆黑而安靜，就好像林涉一點都沒聽見外面的動靜一樣。
“這孩子，怎麽睡的這麽熟，有人來了都不知道。”
男人無奈而寵溺地嘆息了一句，看向他們，“看這樣子，這還自己應該是睡着了，要不你們先進來坐一會，我去叫一下他？”
宋父剛想開口拒絕，就想到宋斂，張張嘴還是看向自家兒子。
算了，他還是別開口了，讓兒子做決定吧。
這時，宋斂敏銳地嗅到空氣中傳來一陣刺鼻的味道。
這味道，說不清是什麽，不過宋斂可以肯定這是從林涉父親身後的房間裏傳出來的。
宋斂擡頭看了眼林涉父親，模樣儒雅的男人依舊溫和，唇角帶着長輩特有的友善和笑意。
越過男人，屬于林涉的房間依舊是一片漆黑，無比安靜，沒有一點動靜，宋斂抿了抿唇，“叔叔，林涉睡着之後都這樣嗎？”
宋斂和宋父敲門寒暄的動靜雖然不大，但也不小，林涉就一點都沒被吵醒？
林涉父親嘆了口氣，看了眼宋斂，又看向宋父，
“這孩子平時不這樣，不過他今天有點不舒服，連作業都沒來得及寫完就吃藥睡下了，要不，你們明天再過來找他？”
宋父面對人家家長的建議只能陪以尴尬的笑。
別看他啊，他做不了主。
他今天都已經做錯事了，現在讨好兒子得到原諒，守住他們老宋家唯一一根獨苗苗才是最主要的，至于其他的，還是兒子做主吧。
宋斂的視線一直有意無意觀察林涉父親，長長的睫毛微微晃動着。
順着風吹來的味道更刺鼻了。
宋斂還是仰起頭，清冷少年給林涉父親抿出禮貌的淺笑，“叔叔，我有急事找林涉，只要一會就好了。”
這就是執意要進門，親眼看見林涉了。
“好吧。”
穿着睡袍的男人無奈點頭，側過身子将宋斂父子請進屋，客氣地邀請兩人坐下，又給兩人倒了杯水，“你們先坐一會，我去叫林涉。”
進了屋，刺鼻的味道更濃了。
有點像消毒水的味道。
正在沉思的宋斂聽見林涉父親的話，急忙起身，“叔叔不用了，我去叫吧。”
宋斂一邊說一邊遞了一個眼神給宋父，宋父立刻心領神會，大掌按住了林涉父親，将自己提來的兩瓶好酒放上，拍男人肩膀，大笑道，
“林老弟啊，小孩子嗎肯定是有自己的秘密，讓他們自己說自己的悄悄話去，來，我們兄弟兩就來嘗嘗我這瓶好酒，我可跟你說，我這酒可不得了，那是……”
林涉父親無奈苦笑，“行，不過我可不能喝太多，我這明天可還要早起上班呢。”
回頭正四處觀察好奇打量他們家的宋斂，眼底隐約劃過一絲濃郁暗沉，不消片刻後又恢複原狀，笑着道，“宋斂同學，怎麽了？你不是要找林涉嗎，喏，”
林涉父親指着宋斂左手邊道，帶着笑意，“那就是林涉的房間，門可以從外面打開，你扭一下就行了。”
宋斂回過神，他正有些好奇這室內濃郁的消毒水味和漂白劑味是哪來的，聞言轉過頭去，面對林涉父親和善的笑意，宋斂抿唇笑了笑，刻意好奇地将視線停留在男人面上，像是随口一問，
“叔叔，你們家怎麽有股消毒水的味道啊？”
男人動作微頓，自然地放下酒杯，沖着宋父比了個大拇指，“宋老哥，你們家宋斂的鼻子，絕了！”
宋父被誇的合不攏嘴。
林涉父親回頭看向宋斂，笑着解釋道，
“林涉不是有些不舒服嗎，都說生病的人抵抗力是最弱的，一不留神病菌病毒什麽的就跟着蔓延了，我這就專門去藥店買了消毒液和酒精回來，把整個房間都給好好消了次毒，殺毒消菌。”
“對了，我今天一次買了好多，把所有房間都消毒了一遍還沒用完，就這還剩了好幾瓶呢。”林涉父親指着大門後的玄關櫃道。
宋斂果然在上面看見了好幾瓶沒拆封的消毒液。
“宋老哥，你要是不嫌棄一會也可以帶幾瓶回去，現在正是病毒高發季節，咱們大人抵抗力強無所謂，重點是為了孩子嘛，尤其是現在學習任務緊，那孩子可真實一節課都不能拉下，就更不能生病了，咱們做家長的多做一些防護措施肯定沒錯。”
宋父也覺得林涉父親的話非常有道理，當即就有些心動，“林老弟，你這說的有道理啊。”
當即就要拉着林涉父親要更多的育兒寶典。
林涉父親的話倒也沒問題。
宋斂回頭看了眼相談甚歡的兩人，算了，他還是去找林涉吧。
外面這麽大的交談聲都沒把林涉吵醒，再加上林涉父親親口所林涉今天有點不舒服，這讓宋斂不自覺擔憂的皺緊了眉。
宋斂輕手輕腳擰開林涉的房間，透過客廳的光，能看見少年正躺在床上，從宋斂的位置只能看見林涉毛茸茸的後腦勺。
林涉是側着身子睡的。
雖然從宋父口中知道林涉今天早上到底為他做了什麽，讓宋斂無比熱切着急的想要親眼見到林涉。
可真的見到之後，宋斂又不知道說什麽了，只呆呆注視着少年。
當他從宋父口中得知林涉因為他父親的事被校長親自點名要求記一次大過時，只覺得心口似乎有什麽在翻湧，濃烈的情緒發酵的幾欲噴薄，酸澀中帶着暖。
宋斂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只有一顆心在發燙。
宋斂感受着胸腔湧起的酸澀與暖意，此刻他的眼中只能看見此刻躺在床上的少年，少年的身影仿佛發光一樣，不由自主的吸引着他的視線。
林涉睡的很可愛。
宋斂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他平時的模樣：認真時的專注，發呆時的呆愣，開心時像灑了細碎星光晶亮的眸子，驚訝時呆呆的瞪圓的貓瞳，還有少年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和孔寒的笨拙。
如此鮮活，又如此靈動。
讓人心疼又無奈。
宋斂的眼中漸漸盛滿了溫情，胸腔在發熱，在劇烈的跳動，一向清冷的面容此刻也不自覺的帶上了暖意融融的笑，唇角微勾。
他枯燥且一成不變的生命中從未出現過這樣一個人。
在他冰冷乏味的人生中，林涉仿佛突然出現，他帶着星光，踏步而來，像一顆流星一往無前的墜落到他枯燥的世界。
這個突如其來的少年，純黑的瞳孔中會倒映出細碎星光，也會在乖巧仰頭看他時，那雙好看的眸子滿滿都是他的倒影。
想說的話太多，不過，
宋斂眼神柔軟的看着已經沉入夢想的林涉，滿腔的話都沒了，只是動作輕緩的上前，想要替少年蓋好被子。
嗯……
等等——
宋斂遲疑地盯着床上的少年，少年緊閉着雙眼，但眼睫毛卻再不停的顫動，宋斂沉默一瞬，“林涉，你醒着吧。”
林涉眼睛閉的更緊了，不說話。
宋斂也不替林涉蓋被了，幹脆直勾勾的盯着林涉，幽幽道，“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着。”
誰家睡着了眼睫毛會不停的晃。
他就知道，外面那麽大動靜，林涉怎麽可能睡的着。
行吧，林涉睜開眼，宋斂剛想開燈，就聽到林涉嘶啞到不行的聲音，“別開。”
宋斂被林涉的聲音吓了一跳，“你沒事吧？”
林涉裹着被子半坐起來，先是看了眼客廳，随後直勾勾的盯着宋斂，“你怎麽來了？”
室內太暗，宋斂看不清林涉的眼神，可總覺得林涉的狀态有些不太對，他看着用夏涼被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林涉，皺起了眉，
“你不熱嗎？”
少年聲音嘶啞的像是含了砂礫，“不熱，冷。”
宋斂更着急了，眉頭皺的都快打結了，“你是哪裏不舒服？去過醫院了嗎？醫生怎麽說？”
林涉沒有回答，也可能是沒精神回答。
室內太暗，宋斂想觀察也觀察不到，他試探性地和林涉商量，“我就開一小會燈，不然這什麽也看不見啊。”
林涉沉默了一下，伸手将床邊的臺燈摁亮，宋斂注意到少年蒼白修長的手才開燈是微微發抖的。
病的這麽嚴重嗎？
臺燈的燈光很暗，而且能見度很低，并不能完全看清。
宋斂借着臺燈才發現林涉似乎極為疲憊。
少年耷拉着腦袋半倚在床頭的牆上，額發狼狽的粘成一團，面色蒼白，唇蒼白的有些幹裂，神态厭厭，沒什麽精氣神。
好看的貓瞳此刻也毫無光彩，像是失去了光澤的寶石，黯淡無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