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2-二更
郎卅眉頭緊皺, 深深呼了口氣,輕聲道:“他還有事情瞞着你。”
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在郎潇潇的心裏卻重如千斤。方才的震怒和不解像是通通變成了無形的刀刺在她的心裏, 刺得她快要不能呼吸。
“……這、這……”她艱難辯解道, “肯定是有、是有原因的吧……”
郎卅道:“身體不好、小産、意外——這是他給我的理由。”
他看着郎潇潇,反問道:“你信嗎?”
郎潇潇嘴唇動了動——她真的想說“我信”。
郎卅又說:“他為什麽不告訴你?是覺得不吉利, 還是覺得沒必要, 又或者是——先瞞着你, 等到瞞不住了再說?”
郎潇潇用力搖着頭,小聲叫着“你別說了”。
郎卅不聽她的。
“我并不是說他一定在編造理由騙我,他沒有必要騙我。”他繼續說道,“我關心的是, 他為什麽瞞着你。你想過嗎?除了這些, 他可能還有別的瞞着你——”
“你別再說了,哥哥!”郎潇潇尖叫道, “你不要再說了!!”
豆大的眼淚從她眼中滾落, 又被她粗魯抹去。
郎潇潇的臉頰快要被淚水淹沒, 她看着面前的狼王,只覺得心裏好像被撕成兩半。
怎麽會這樣呢?她想不明白。
齊哥為什麽不告訴她?為什麽……這樣的事情要由哥哥告訴自己?齊哥真的還有別的事情瞞着她嗎?
為什麽不說, 為什麽要瞞着她,為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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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聊到了他的側室,都聊到了他們的未來, 為什麽、為什麽獨獨隐瞞了這件事呢?
她心裏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可是,誰又能來為她解答呢?
大哥不會騙她, 那麽, 齊哥真的有問題嗎?
郎潇潇眼前一片模糊。
齊哥會有問題嗎?他那麽好, 那麽溫柔。他會教她寫字, 為她盤發,給她講中原那麽多好玩的事。
他會是壞人嗎?
郎潇潇心如刀絞。
她在原地傻站了不知多久,才嗫嚅道:“我……我去問他。”
她說話的聲音那樣小,小到郎卅幾乎無法聽清。
……他的聽力明明那麽好。
“等一下——”郎卅閉閉眼睛,叫住轉身想要離開的人,道,“你讓他過來,就在這兒問他。當着我的面問,我們今天把所有事情都問個明白。”
郎潇潇停下腳步,再回過頭時神色竟帶了些哀求。
“哥,我會問他,我會問清楚一切!”郎潇潇神色哀戚,低聲道,“你讓我自己問,你讓我自己問!”
郎卅厲聲道:“你把他叫過來,就在這兒問!”
郎潇潇什麽都不清楚,卻已經相信了大哥說的話。她心知這樁婚事大約無法成真,卻又實在無法放下心裏的人——那是她第一個真心喜歡的男人啊。
她只是想和喜歡的男人結親而已,這難道是很困難的事情嗎……
她還在做最後的抵抗,顆顆眼淚從眼眶裏不停落下。她哀求道:“我會去問的,我說了我會問……哥哥,你不要逼我。”
郎卅定定看着她,過了許久才開口道:“我也說了,就在這兒問。”
聲音不大,卻不容人反抗。他的視線像有重量,沉甸甸地落在她的身上,壓得郎潇潇無法喘息。
“哥哥……”她徹底放棄了,哭着問道,“這很重要嗎……這些事情都過去了,非要弄個明白嗎?”
郎卅說:“對,重要,非要弄個明白。”
“為什麽?他說的、他說的就一定是假的嗎?”
郎卅頭疼道:“這不是真不真假不假的問題!”
“那是什麽?是什麽!”郎潇潇尖叫道,“人不能犯錯嗎?他不能犯錯嗎?他以後會改,這樣不可以嗎?!”
“……”郎卅捏緊拳頭,低聲道,“你不了解他。你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你根本不了解他是什麽樣的人。你連他是好人還是壞人都不知道!”
郎潇潇卻笑了。
她呵了一聲,一張臉似哭似笑,神情複雜。
她背着手,又擡頭看看天,這才将視線重新投回郎卅身上。
她的眼睛很紅,視線悲傷。
“哥哥,你不覺得你很奇怪嗎。”郎潇潇輕聲問道,“我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所以呢?所以我不能愛他,他也不能愛我嗎?”
“……”郎卅聽不懂她想說什麽,擰眉問道,“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什麽?”郎潇潇又笑了,她歪着頭看着自己的哥哥,表情居然帶上了一絲絲的嘲諷,“我想說,不了解的人不一定是壞人——我問你,小清兒跟你成親的時候,難道就了解你嗎?”
郎卅萬沒想到她竟說出這樣的話,震驚之餘氣上心頭。他盯着郎潇潇,眉頭皺得死緊,語氣頓時又冷酷了幾分。
“郎潇潇,這和你的事無關。”郎卅警告道,“你最好不要胡說八道。”
郎潇潇卻像是終于冷靜下來,她不再哭,也不再尖叫着歇斯底裏,她只是靜靜地看着郎卅,輕聲問道:“我沒有胡說八道,我說的不對嗎?小清兒不了解你,我也不了解齊哥——我們不是一樣的嗎?”
“郎潇潇——!”郎卅的表情徹底冷下來,他周身像覆了一層冰霜,看向郎潇潇的視線冰冷不帶一絲溫度,“我警告你,不要再說了。”
郎潇潇還是笑,可她眼角的眼淚都還沒有幹掉。
“你不讓我說,因為我說的是對的。你能強迫一個完全不了解你的人嫁到這裏,但不允許你的妹妹嫁給另一個不了解的人——我們甚至相處過一段時間,這難道不比你和小清兒——”
啪——
剩下那些沒說完的話,全都随着這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止住了。
郎卅手勁極大,這一巴掌更是用了全力。郎潇潇跌倒在地,被這一巴掌扇得頭暈眼花,嘴角都出了血。
她舔舔破了的唇角,坐在地上看着郎卅。
她又開始掉眼淚。晶瑩眼淚沖淡了她嘴角的血跡,只讓她看上去更加狼狽。
“被我說中了?你難受是不是。”郎潇潇哽咽道,“你當然難受——你和蕭齊真有區別嗎?你和他根本沒有區別,你們做的不是同樣的事嗎?”
她又搖搖頭,“不,你還不如他——起碼我們是兩情相悅。”
郎卅渾身發抖,胸口不停起伏。他眯了眯眼睛,道:“郎潇潇,我最後警告你一遍——閉嘴。”
郎卅極少露出這副模樣——身為狼王,他有足夠的威嚴,沒有人敢去招惹他。時間長了,郎潇潇都快忘了,郎卅生氣的樣子竟是這般可怖。
然而此刻,眼看着自己的初戀感情就要戛然而止了,郎潇潇心裏心痛又悲憤,早已顧不上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她終于從地上起身,用手背擦幹淨了臉。
她轉身走向門口,背對着郎卅說:“該問的我還是會去問,但我要跟他成親。”
她像是終于調整好了心情,說話的語氣重新平靜起來。除了臉頰還有明顯的腫脹之外,幾乎已經看不出不久前她才與郎卅發生了這樣嚴重的争吵。
郎卅嗤笑一聲,揚聲道:“那你就去吧,我本來也懶得管你。”
“好。”郎潇潇依然背對着他,語氣平淡,“那就這樣,郎卅。”
郎卅死盯着她的背影,在她即将踏出房門的那一刻,才又說道:“郎潇潇,我不管你怎麽想的,但我告訴你——”
郎潇潇停住腳步。
“你別後悔。”
她聽到郎卅這樣說。
她在原地愣了好久,眼淚又一次不住落下。
她眨眨眼睛,輕聲說:“我不後悔。”
說罷,她便離開了。
郎卅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死死地捏緊了拳頭,手腕內側青筋暴起,凸起的痕跡一直向上延伸,最終消失在了袖子中。
他被郎潇潇的話刺得體無完膚。
……要不是顧及着兄妹之情,郎卅真想掐死她。
謝芷清紮的那只小兔子不知什麽時候從案臺滾落到了地上,郎卅沒有留心,靴子踢到個什麽東西才注意到。
白色的小兔子模樣憨态可掬,兩只兔眼睛圓乎乎的,摔在地上也不妨礙它露出笑模樣。
郎卅心中一痛,彎腰将它撿起。
小兔子不知在地上待了多久,尾巴上沾了一圈灰,郎卅用手拍拍,把那些灰塵吹掉,将這個兔子模樣的玩具小心地放在手裏。
……這樣簡單的兩個動作竟像是耗盡了郎卅最後一點力氣。他向後踉跄幾步,跌坐在椅子中。
吃過晚飯回到家時,謝芷清依然沒有看到郎卅的身影。
大夫說,謝芷清年輕,身體又好,不必過分擔憂寶寶的降臨會給他自身造成什麽健康上的影響。但尋常女子懷胎前三個月要多加留心,想來男子也是,便囑咐他還是不要太過辛苦勞累。
謝芷清撓撓頭,心想,他平日的生活就是吃吃睡睡,也沒有什麽辛苦勞累的地方。
不過,郎卅可是把這話牢牢記在心裏了。
這幾日只要沒那麽忙碌,郎卅必定要陪謝芷清吃了午飯才肯出去,也會盡量趕在晚飯前回來。像這兩日這樣一整個白天都不見蹤影,實在是很少見了。
謝芷清本來沒有多想,只以為是狼族事物繁忙。然而自從下午開始,阿忒斯便一直表現得很煩躁。
奇異的舉動讓謝芷清有些猶豫。
見郎卅晚飯後仍未回家,他便穿了件厚厚的外套,朝郎卅的秘密基地出發了。
這幾天沒再下雪,路上好走,沒過太久就走到了那處。
謝芷清低頭看看,臺階上赫然被人踩出幾個腳印。他低頭笑笑,朝山洞裏喊了一聲。
“郎卅!”
話音剛落,人就出現了。
謝芷清被抱了個滿懷。
“都這麽晚了?”郎卅有些驚訝,“山洞裏沒那麽亮,我就沒注意時間。”
他搓搓臉,問道:“你是不是都吃過晚飯了?”
謝芷清點頭說“是”,又問:“你在這裏做什麽?”
郎卅攬着他的腰朝山洞裏走去,順便指了指滿地的木屑,說:“打簪子。”
“……”謝芷清無奈,笑道,“之前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做的簪子我很喜歡。”
郎卅也笑,說:“你就會哄我。你若喜歡,為什麽不戴?”
謝芷清說:“當然是因為喜歡才不肯每天都戴啊!萬一丢了或者壞了怎麽辦?”
他這話說得萬分誠懇,直把郎卅說得愣在原地。
過了好久,郎卅才回過神來。他捧住謝芷清的臉,輕聲問道:“居然是這樣嗎?”
謝芷清卻沒有回答。
他伸手覆着郎卅的手背,猶豫着問道:“……郎卅,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