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養玫瑰第32天

見他果真沒有逾越的舉動, 姜窈幹脆把他伸過來的手當做枕頭墊在腦袋下面。

她睡得很沉,呼吸平穩。

沈明禮說了什麽她并沒有聽清,她只朦朦胧胧間夢到沈明禮給自己做了紅燒豬蹄吃。

唔, 豬蹄真好吃。

沈明禮自然不知道姜窈夢到了什麽,只覺得手臂上忽然有些濕潤。

他沒太在意,任由姜窈無意識地□□着他的手臂。

清淡的月光灑進屋內,照在窗邊那束紅玫瑰上。

像是披上一層波光粼粼的薄紗, 神秘而又誘人。

沈明禮恍恍想到晚上姜窈抱着玫瑰的模樣。

濃豔的色彩遮不住她姣好的面容,反而将她的一颦一笑襯得愈發明豔動人。

眸色微黯。

他恍然想起十七歲時那個下午。

女孩一手捧着紅玫瑰, 另一手握着電話,不知是在和誰講話,聊得開心。

她斜倚在乳白色的欄杆邊, 玫瑰遮住了她半張臉。她微微偏頭,正好看到樓下正仰着頭的他。

似乎是注意到他來不及躲閃的目光,她彎起眉眼,朝他綻開一抹明媚的笑。

陽光過于耀眼, 照得女孩兒手裏的玫瑰和她的笑靥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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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啓珵就站在他的邊上。順着少年的目光,姜啓珵擡頭看到自家閨女靠在露臺邊曬太陽。

他蹙起眉宇,朗聲道:“姜窈!今天外面冷, 你又穿那麽少!”

聽到姜啓珵的斥責,姜窈不悅地眨了下眼。

她笑嘻嘻地朝姜啓珵吐吐舌頭,蹦跶回自己房間。

少女的叛逆期難以管教, 姜啓珵嘆了聲。見沈明禮看着自己, 他溫和地笑道:“小女姜窈,年紀小比較淘氣, 多擔待。”

姜啓珵不禁感慨:“她要是像你這麽懂事省心就好了。”

姜啓珵後面說了什麽, 沈明禮并未聽清。

他只聽清了她的名字。

姜窈。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的“窈”。

沈明禮低下頭,攥了攥微微沁出汗意的掌心。

嗯,他知道她的名字。

很早以前就知道。

沒想到已經長大,出落得愈發漂亮了。

是在和喜歡的男生聊天麽?

他胡思亂想着,姜啓珵的手按在他的肩上。

沈明禮收攏思緒,仰起頭看向姜啓珵。

他笑容和藹:“你家的事不用太着急,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和叔叔說。”

沈明禮點點頭,沉默不言。

他本就性格寡淡,家裏的情況早已超出他這個年紀所能承受的範圍,導致他的性格更加沉悶陰郁。

姜啓珵看着心疼,幽幽嘆口氣。

“姜叔叔,謝謝您。”

姜啓珵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輕輕拍了下,笑道:“有什麽好謝的。你父親是我的朋友,盡我所能是應該的。”

沈明禮随着他輕輕笑了下,不置可否。

沒有什麽應不應該的。

父親走後,集團被叔叔揮霍成一具空殼。大廈傾頹之際,當初巴結他們的,關系好的,全部冷眼旁觀,沒有一人願意伸出援手,甚至在等着看他的笑話。

短短幾個月,他便看清了現實的冷暖,不抱希冀。

姜啓珵願意支持,已是絕渡逢舟,他不敢奢望太多。

沈明禮已經記不清那段時間自己是怎麽度過的。

那些在外人眼裏看來猶如神話的事跡,對于他來說卻是痛苦不堪的夢魇。

沈明禮将姜窈抱得更緊了些。

姜窈已經睡熟。

大概是姿勢不夠舒服,她翻了個身,往他的懷裏蹭了蹭。

姜窈睡覺不算老實,喜歡抱着東西。

她一條胳膊搭在他的腰上,腿也大咧咧地架在他的腿上,像是把他當做一個等身玩具熊一樣抱住。

沈明禮幹脆将她整個人撈進懷裏。

姜窈的腦袋靠着他的胸膛,整個人窩在他的懷裏。似乎是這個姿勢足夠舒服,她哼唧了一聲,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胸前蹭了蹭。

當初若不是姜啓珵的幫助,若不是那個下午那抹被他一直記到現在的明媚的笑靥,他不知該如何度過那段灰暗的時刻。

他一直記得他們的約定,也記得姜啓珵的知遇之恩。

他答應過姜窈長大後要娶她,也答應過姜啓珵要照顧好她。這對他來說,是這輩子最重要的事。

姜窈永遠不會知道,自己之于他,多麽重要。

周五晚上,雲水澗。

剛下完一場小雪夾雨,夜風冷徹,就連天空中那輪彎月都蒙上一層薄薄的冰霜,月色寡淡。

姜窈剛下車,露在外面的一雙小腿便忍不住打起哆嗦。

她雙手抱臂,裹緊大衣。

站在她旁邊的沈明禮淡聲問:“冷不冷?”

姜窈硬着頭皮回複:“不冷。”

今晚是白婳的接風宴,姜窈怎麽也不能輸了氣勢,選了件自己最滿意的一件戰服出席。

不就是朵小白花麽,看她怎麽被自己這個惡毒皇後□□。

見她非要逞能,沈明禮無奈。

“過來。”他朝姜窈招招手。

姜窈還沉浸在自己威風凜凜的幻想中,根本沒有聽到沈明禮在說什麽。

沈明禮默了默,幹脆走到姜窈身邊,把她摟進懷裏。

“好點麽。”他問。

他身上溫度高,窩在他懷裏還挺暖和。

姜窈也沒矯情,甚至得寸進尺地又往他懷裏挪了挪:“嗯,好點。”

她仰頭問沈明禮:“我的妝有沒有被吹花?”

沈明禮垂眸睨她一眼。

月色清淺,周圍沒有光亮。

沈明禮其實看不太清她的妝容,倒是那雙眸子亮得像天上的星辰,一動不動地望着他。

他喉結微滾,故作漫不經心地移開視線,淡聲道:“嗯。”

見他如此敷衍,姜窈壓根不信。

她從包裏翻出手機當鏡子:“這兒什麽都看不清啊。”

就這麽一會兒,她的指尖被凍得通紅。

她連忙将手機收了回去,朝着指尖呵了口氣:“怎麽這麽冷。”

十二月的北方,還剛下過雨夾雪,能不冷麽。

“進去吧。”沈明禮無語,卻沒說什麽。

姜窈點點頭,大咧咧把手揣進他的大衣兜裏。

剛剛他的手一直抄在兜中,果不其然,兜裏的溫度像她所想那樣溫暖。

姜窈默默感慨自己可太機智了。

包廂內,人已經到得差不多了。

都是沈明禮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結婚那天除了白婳以外,其他幾人都在場,姜窈基本也都認識。

見兩人進來,原本喧鬧的廂房突然靜阒幾秒。

鄧子安最先反應過來,吊兒郎當地揚高音調:“不是吧,沈哥。帶家屬就算了,還這麽膩歪,是要酸死我們麽?!”

其他人立馬跟着打趣起來。

房間內燈光明亮,又是一堆人看着,姜窈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偎在沈明禮的懷裏,手還抄在他的兜中,動作是說不出的親昵。

她臉頰瞬間染上一片火辣辣的燙意。

怎麽回事?他們是什麽時候對這種親密的動作習以為常的?!

姜窈正要與他拉開距離,卻被沈明禮不動聲色地按住肩膀。

姜窈微一恍神,便聽到身側響起嬌嬌柔柔的一聲:“明禮,Yvonne,你們來啦。”

這不中不洋的稱呼聽得姜窈尴尬至極。

白婳明顯是故意的,顯得好像和沈明禮很熟,和她則陌生得需要用英文名互相稱呼。

姜窈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面上卻笑盈盈的。

她趴在沈明禮的懷裏,聲音嬌媚得似是能掐出一汪水:“哎呀,叫我窈窈就好啦。”

“好呀。”雖是這樣說,白婳卻并未打算改稱呼,而是轉向沈明禮,溫溫柔柔道,“恭喜呀。結婚了怎麽都沒告訴我?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沈明禮清淡地睨她一眼,淡聲問:“我們很熟麽?”

白婳一怔,怎麽也沒想到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沈明禮竟然一點面子都不願給她。

氣氛突然變得微妙。

一旁的鄧子安連忙過來解圍:“沈哥真會開玩笑,不熟能來給小白接風麽?都別站着聊天了,沈哥你快帶着嫂子坐哈。”

鄧子安暗中扯了扯白婳的胳膊,示意她一起落座。

白婳回過神,還是那副溫柔的笑,她不着痕跡地改了稱呼,順着鄧子安的話道:“對呀,沈哥你快帶嫂子趕快坐。”

由于是白婳的接風宴,鄧子安拽着她一起坐到主坐。

而沈明禮和姜窈兩人則是坐到了已經到場的沈明妤旁邊。沈明妤故意挑了個離白婳最遠的地方,正正好好他們坐在白婳的正對面。

白婳看着沈明禮幫姜窈拉開座位,又替她把外套挂到一旁的衣架上,全程既溫柔又有耐心,兩人俨然是對恩愛夫妻。

白婳的神色不悅地暗了下來。

她喜歡了沈明禮十幾年。

那時她性格膽小又怕生,只有他願意陪自己玩,一遍又一遍教她做數學題,從未嫌棄過她。

她清楚沈明禮雖然表面看上去冷淡不易親近,但實際上他很溫柔。那會兒她就住在他家隔壁,總能隔着栅欄看到他在院子裏給妹妹蕩秋千,哄她開心。

他其實很溫柔,只不過他只願展現給親近的人。

白婳那時總幻想,他也會這樣對自己。

然而當她鼓足勇氣表白時,卻依舊是冷冰冰的拒絕。

白婳努力地親近過他,也清楚當時的他多麽需要人陪伴。可他卻總是将她的好意拒之門外,到後來,連聯系她一次都不願意。

她心灰意冷,和朋友喝了一晚上的酒便想明白了。

花花世界,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喜歡她的男生多的是,尤其是在法國這個浪漫國度。

白婳大學以後交過不少男朋友,也和不少男人調過情。

漸漸的,心中對沈明禮的執念慢慢随着時間消逝了。

并非非他不可。

只是,在白婳的心裏,他永遠是心尖的白月光,任何人都難以企及。她總是隐隐抱着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萬一呢。

她被公司派回國出差後,聽說沈明禮也在國內,以為這是兩人的緣分。

卻沒想到,他竟然早就結婚了。

白婳不由自主地眯起眼,審視着沈明禮身邊的姜窈。

和誰結婚不好,為什麽非得是她?

在白婳看來,姜窈不學無術,心機又重,根本配不上他。

當初若不是姜窈靠着和自己相似的風格,在AOF大賽橫插一腳,她便能憑借新人獎成為全球頂級的奢侈品公司最年輕的設計師。

白婳沒法原諒她的所作所為。更何況,白婳後來聽說姜窈不僅差點肄業,回國後還無所事事,從未正經對待過設計這份工作。

為什麽是這種人搶走了屬于自己的榮譽?!甚至連那個從未誇過自己的老板都贊賞她的作品有天賦有靈氣。

她從未努力過,憑什麽值得這些榮譽和誇贊?

她又憑什麽不費吹灰之力擁有了所有自己夢寐以求、拼盡努力卻無法得到的東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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