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QAQ

翌日, 卯時。

段長川在生物鐘之下悠悠轉醒。

不同于自己在明聖殿睡,今日只覺得被窩格外的暖和……被褥軟軟的,整個人像是陷進一團棉花裏似的。

好舒服……

睡的也好好。

剛睡醒、人還迷糊的少年, 眼睛都沒睜開, 就小幅度地在被子裏蹭了蹭。

正蹭着, 肩膀忽然被一只胳膊攬住……

下一秒,唇上附上一片溫熱。

耳側響起熟悉的聲音, 說:“乖, 別動……折騰的我一整晚都沒睡好, 我再睡會兒。”

段長川:???

!!!

當即整個人從被窩裏跳出去。

剛才發生了什麽?白素碰了他哪?嘴嘴嘴……嘴嗎?

而且, 他為什麽又在白素床上!

剛睡醒的少年,直愣愣的坐在床上, 半天都沒有反應。

白素察覺到被窩一涼,迷迷糊糊地睜了眼,看見的就是這幅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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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知後覺……自己剛才好像是啄了一下小朋友的嘴唇?

看這反應,應該受的刺激不小。

噗嗤。

不是說古代的皇帝都早慧, 年滿十二三歲就被安排通房丫頭了?怎麽到了自家小朋友這裏, 就純情成這樣?

白素心裏忍笑,面上一本正經地道歉:“抱歉,臣妾方才沒睡醒, 不小心冒犯了陛下, 陛下恕罪。”

然後先發制人,直接問他:“陛下怎麽在臣妾床上?臣妾記得臨睡前, 你我是分床睡的。”

果然,話音落下, 坐在窗邊的少年整個人都僵住。

白素看他不答話, 佯裝疑惑地繼續:“陛下該不會又夢游了吧?說起來, 上回夢游也是,三更半夜來找臣妾,臣妾還以為是青鷺宮有刺客。”

少年,人更僵了。

臉上憋的通紅,卻又一句話都答不出來。

愣了許久,才留下一句:“夜……夜游是病,又不是朕可以控制的!”

後匆匆踩了木屐往門外走。

“皇後再睡一會吧,朕得準備去上朝了。”

門關上的瞬間,白素探頭問:“陛下今晚還過來青鷺宮嗎?”

聽見一聲斬釘截鐵的:“不過來!”

留下一抹極淡的栀子香。

Alpha單臂拄在床上,手指撫上自己的唇,放到鼻尖回味地聞了聞。

沒有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笑。

時間一晃就到了三月底。

草長莺飛的日子,宮中柳絮飄飄灑灑,下雪似的。

禦花園裏百花争豔,蝶蜂飛舞。

空氣裏都漫着青草與花香。

人間最美,是如今盛京的天。

春闱會試之中突圍而出的學子們,也終于進宮,到靜和殿參與最後一場考試,并在殿裏角逐出最終的三甲名額。

殿堂之上,安靜的只能聽見紙頁翻動和落筆聲。

龍袍加身的少年帝王就坐在最高處的龍椅上,攝政王、丞相分坐兩側。

負責此次春闱的兩位主考官穿梭在學子之中,時不時便低頭看看。

一篇策論,将決定這裏每一位學子的一生。

一上午便結束了。

學子們紛紛退去,後便是為期兩天的閱卷。

在三月的最後一日,放榜。

金燦燦的綢布,上加蓋着帝王的玺章,一等前三甲的第一名,用墨色的字寫着:

一甲進士及第

榜首:藺青。

在三月的春闱,高中狀元。

這是他曾對白素的承諾……如今,他真的做到了。

一襲明黃常服的少年,站在紅磚青瓦的宮殿門口,久久地愣着。

外面,是鋪天蓋地的雨幕。

細密的水珠在殿前的積水,砸出白花花的霧。

“陛下,您已經在這裏看一個時辰了,這雨天水汽大,風又涼……當心寒氣染了身子。”

長樂過來出聲提醒。

少年這才怔怔地回神,問:“幾時了?”

“回陛下,申時快過了,該準備準備去靜和殿了。”

酉時三刻,此次金榜題名的學子們将在靜和殿齊聚,參加宮中舉辦的晚宴。

屆時攝政王段靖安、丞相白顏淵、王公貴族,朝中說得上名號的大臣,都将參與其中。

而段長川和白素,身為大桐的帝王與皇後,也要參加。

今夜,将是白素入宮之後,與藺青的第一次碰面。

年少得志的狀元,原本是要在這樣一個場合,向當今的陛下要一個恩典,迎娶他放在心上多年的姑娘。

偏偏造化弄人……

昔日的有情人,轉瞬坐上高位,成了帝王的妻。

而他自己,還在原來的路上奔走着,哪怕所有人告訴他,前面沒有路了,還在默不作聲地走着。

如今,距離終點一步之遙,他終于來到此處……

前路坍塌,天塹難躍。

今日、今晚,藺青當如何自處?

白素要如何面對?

他自己呢……

“皇上……”

長樂見他不動,又一次催促。

段長川這才斂了煩悶的思緒,轉身回房。

“為朕更衣吧。”

“是。”

晚宴在一片絲竹聲中開始。

對藺青中狀元一事,是衆人沒有想到的。

畢竟,四年前連會試都為過的人,在短短四年的時間裏連中兩元,縱觀整個大桐的歷史,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皇權争奪之下,是一場帶着血淚的悲劇。

一手促成悲劇的攝政王和丞相二人緘默其口;段長川身為醜聞正中心的人,也默默選擇了回避;而這場悲劇的兩個主角,更不可能主動提起。

于是,這場暗潮洶湧的宴席,竟一路平靜無波地進行了下去。

除了……

這位風光霁月的狀元郎,眼睛總也控制不住地往首位之上、那抹豔紅的身影上瞄。

酒,一杯一杯地往嘴裏灌。

強烈的視線,随着宴會的進行,越發的不遮掩。

白素想忽略都不行。

赴宴之前,白素是準備對這位“自己”原來的情郎忽略到底的。畢竟他們兩人的身份,如今已然成了這樣,她表現的多冷漠都無可厚非。

哪成想,藺青看她一眼……旁邊的少年,那唇角就壓的低一些。

看得出來的,越來越不高興。

給他夾菜,不行……

悄悄在底下牽他的手,也不行。

哄不好了已經。

無奈,只能附到少年耳邊,輕聲說:“我去和藺青最後說幾句話,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再也不會同他見面,你別多想。”

意料之中,少年的情緒更低落了。

放在腿上的一雙手,把衣袍都抓出了褶子。

但還是沉穩地開口,說:“去吧。”

白素無奈,把少年兩只手都攥到手掌心:“這件事總要說清楚,你日後不是還要同他一起謀事?若是有隔閡,怎麽謀事?心結越是結着,就越死。”

“朕不覺得你同他說清楚,便沒了隔閡……朕奪了他的妻,這不是說一說就能釋然的誤會。”

“還記得那日你在涼亭,和我說過的嗎?”白素問:“你說,你也不想的,對嗎?段長川,你是一個受害者,不是加害者,別以加害者的身份去貶低自己。你看看白顏淵,你再看看段靖安,那才是罪魁禍首。別替不相幹的人背負任何事。”

少年握着她的手一緊……

遲遲沒有說話。

青澀、稀薄的信息素,從後頸淺淺地溢出來。

清晰的信息,剎那間便傳到了腦海:

【可是,你不要走好不好……】

白素心下像是被什麽狠狠地戳了一下……

她的Omega,在無意識地依賴她。

這依賴,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我就出去一小會,說完就回來了,保證不會太久。你若是不信,可以在心裏數數,數到一百我肯定就回來了。數到一百我回不來,就罰我每天去明聖殿門口掃地,好不好?”

使盡渾身解數,少年才終于将她松開。

側身端坐回去,佯裝不在意地理理被他抓皺的衣袍。

“誰要你掃地了,掃的又不幹淨。”

依舊口是心非的可愛。

白素彎彎唇角:“那臣妾出去了?”

“早些回來,宴會快要結束了。”

“好。”

……

靜和殿外。

一襲紅衣的女人,單手撐着一把油紙傘,走在燈籠映照的宮牆之下。

雨水打在燈籠裏的燭火,地面影影綽綽。

待到轉入一處僻靜的小路,這才站定回身。

一襲素色衣袍的書生,走在青石階鋪就的宮路上,步履艱難地過來。

“藺青。”

待到書生走近了,白素淡淡開口。

那人怔了怔,眼睛自下而上地将她來回打量。

白素是存了心思讓他死心的,這會也便大大方方地由着他看。

許久之後,面前的人終于肯定地開口:“你不是素素。”

後,死氣沉沉的眸子裏,漸漸映出光來。

就像是沙漠之中快要渴水而死的人,望見眼前一處巨大的湖泊;

像一個得了絕症等死的人,發現一切都只是一場誤會……

眼前人的眼裏,是如狂般的欣喜。

“素素她,沒有嫁進宮是不是?她在何處,還請娘娘告知學生……”

他說着,雙手拱于胸前,同她鞠了個深深的躬:“學生诠才末學,但日後定當殚精竭慮,一心效力于陛下與娘娘。素素是學生心愛之人,求娘娘與陛下成全。”

雨驟然大了。

打在油紙傘上,噼啪作響。

空氣,卻安靜的可怕。

藺青彎腰許久都未能聽到回應,疑惑地起身。

“……娘娘?”

他問。

一聲低低的嘆息自衣衫華貴的女子口中嘆出……

而後,那人便緩緩地将衣袖抻起,露出一雙白皙的手腕。

腕上,是兩道長長的、無比猙獰的疤。

“抱歉……你說的對,我不是她。但我也是她……”

她是她,身體是她。

她又不是她,這身體的靈魂已經換作了另一人。

所以,她是她,也不是她。

藺青望着這一雙熟悉的手……

右手食指的指肚上,是她手上最大的繭子。因為她說過,她的庭院無人打掃,就只能每日自己來掃,她又特別喜歡那一處用力,時間久了,就長了一顆好大好大的繭……

左手的手腕內側,有一顆黑色的小痣。她說,有次走在街上,有位算命的老先生說,這處有痣命不好的,須得化解才行,不然要一輩子命苦了。可是她手上沒有錢……她笑着說:“可見那先生算的也是不準的,不然哪裏會遇見藺公子呢?”

她說:遇見藺公子就很好了,我的命一定不差的。

她說:木之,都好起來的,什麽都會好起來的,你要信我啊,你看我,以前過的很不好的,現在也好起來了呀。

彼時,她臉上的笑,至今深深地印在腦海裏。

可如今,藺青看着這腕上兩道長達一指的疤,只覺得一聲轟隆隆的雷,伴着傾盆的雨,自天際劈下。

剎那間,他的世界地動山搖。

“抱歉,我确實不是她。”

身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漠然地陳述。

将衣袖掩了回去。

看着那兩條疤,漸漸小消失在視野裏……

在集會之中侃侃而談、風光霁月,在金榜榜首、驚才絕豔的狀元郎,這一刻像是瘋了一般,叫出一聲絕望的:“別……”

後拉起白素的胳膊,死死箍住。

“讓我再看一眼……就一眼……一眼就好……”

“求求你……”

“娘娘……學生求求你……”

白素深深地閉了閉眼。

後冷靜地将手抽了回來。

“狀元郎,請自重。我已不是你的白素,我是……”

話說到一半,目光掠過巷尾一截明黃色的衣。

頓時,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

段長川……

他何時來的?

來多久了?又聽了多久?

而對方似乎也才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明黃的衣角一閃而逝。

巷尾的地方,遙遙的傳來長樂的驚呼:

“陛下,陛下!您別跑了!太醫說您現在不能跑!”

“陛下,您慢一點,奴才這傘跟不上您啊……陛下!”

段長川在跑……

段長川連傘都沒有撐!

一想到自家懷了孕的Omega,正在外面淋雨,白素再也顧不得體面,拎起長長的衣擺,朝着少年離開的方向追去。

轉過巷尾,進了大路,一眼便看到了急匆匆奔走的人。

舉着傘的小太監,一路跟在後頭。

白素手上的傘“啪”地扔到地上,朝着那人奔去。

“陛下!”

“你停下!”

“段長川,別跑了!”

她一邊喊着,一邊追。

也幸好,少年懷孕之後體力大不如前,很快便被她拉住。

“段長川,你跑什麽,身子跑壞了怎麽辦?”

少年全身都淋在雨裏,雨水順着臉頰往下淌。

凍得臉色蒼白……只有一雙眼睛是通紅的。

“你說,數到一百你就回來的……可是朕數到了兩百……”

“朕數到兩百,你也沒有回來……”

少年望着她,嘴唇都在發着抖。

顫着聲音問她:“白素,你為什麽沒有回來……”

作者有話說:

後來……

白素:陛下想要選妃?

段長川:朕……朕還沒有選……

“選四個?”

“沒……沒有,一個都沒有的……你放過朕……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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