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醋

最後段長川在太醫院也沒弄明白這個夢究竟是為何。

不過, 若是方墨硯去尋黃前輩的話,那應該是不必太過擔心的。黃老前輩見多識廣,到時定解了他們的惑。

四月的第八日, 正是春盛時。

花草競相開放, 綠柳也已成蔭。

京城的王公貴族們組織了一場盛大的賞花會, 地點就設在丞相府上。皇族旁枝、京中排得上名號的大臣,軍中将領, 都在受邀之列。

當然, 群臣這樣大型的集會是不允許的, 但凡參與的, 都得是尚未婚配的年輕男女。

算是上層圈子的少爺、小姐們,積攢人脈的方法。

段長川看着面前的賞花會邀請名冊……金科狀元藺青、榜眼書責、探花廣遂, 還有白家真正的嫡小姐白錦芝、攝政王家的長子段胥元。

其餘男女,他們的父親要麽效忠于攝政王,要麽是白相一手提拔的門生。

即是說:整個賞花會,除了藺青和書責之外, 其餘都是白相攝政王一黨。此次宴會意圖為何, 一看便知。

“白相的賞花會?今年倒是熱鬧。”白素也瞥見了名單,輕飄飄地開口:“往年可沒這麽多人。”

段長川聽到她說話才記起來:白素就是從丞相府出來的,自然只是偏房庶女, 但知道的總比他們這些外面的人要多。

“往年的賞花會你可參與過?”

他偏過頭問。

“我?”白素指指自己, 發出一聲輕笑:“我在相府不受待見的很,這種集會哪能叫我?不光不能叫上我, 還得派人去院裏看着我,生怕我這窮酸又不懂規矩的模樣, 出去了給他們相府丢人。”

段長川默默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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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起兩人初相見時, 自己似乎也講過她“不懂王宮禮制”之類的話, 還時常覺得她行為粗鄙、不懂分寸。

如今,兩人成婚已是兩月有餘,這個自己當初覺得“行為粗鄙”的女人,卻一次次地為他解圍、替他說話。

他生病了、體弱時,也一直事無巨細地照顧他。

倒是他,似乎一直都欠奉她一聲應有的道歉。

至少,當初不該那樣,對她責備的理所當然。

想到此……

坐在桌邊、身姿筆直的少年,側了身朝她看去。

烏黑的眸,映出女人一襲豔紅的衣裳。

“朕……當初并不是有意說你。”

他斟酌着開口。

明明不懂規矩也不懂禮制,都不是她的錯……最後卻由她承受這樣多的罵名。

而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還在宮外高高興興地辦他們的賞花會。

很過分。

他們和他自己,都很過分。

正自責,手忽得被握住……

低頭,看見那雙細長漂亮的手,正輕輕地摩挲在他腕上的沉香珠。

“沒關系,又不是你造成的。”

她說……柔和的聲音裏帶着淺淺的笑意。

少年垂眸望着她的手指尖,腕上任由她握着。

聲音輕輕說:“但朕仍覺得十分對不起,父皇在世時曾同朕說過,犯親眼所見并不一定為真實,更要看其背後埋藏的一切。根源、過程,結果都要思考,要看得深遠,才能看得透徹……朕沒有做到。”

先帝在世時,段長川不過6歲的年紀。

若是放到現代,很多小朋友都還在因為上幼兒園而大哭,吵着要媽媽。

可身為帝位繼承人的小小太子殿下,卻已經開始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之下,開始學習治國策略了。

愈加王冕,必承其重。

少年過往一十八年,将這八個大字演繹的淋漓盡致。

白素忍不住低頭,吻在他的手指尖。

“陛下已經做的很好了,在臣妾心裏,攝政王也好、白相也罷,他們的胸襟、才學、德行,沒有一樣勝得過陛下。”

少年身居高位,每日聽到的誇獎沒有一千也有上百句,可乍然聽到這樣的話,還是忍不住的不好意思起來。

“朕……沒有的。”

“朕到現在都未有鬥過他們……朕沒有你說的那樣好。”

少年磕磕巴巴地說……

白素莞爾,掌心輕輕落在他頭頂的發髻:“陛下在臣妾心裏,是最好的。”

……

段長川被誇的很不好意思,沉默了好一會才發覺自己手腕還被握着。

連忙将手縮回來,慣性地咳了咳,問:“你想不想去相府的賞花會?雲邪和風榣姑姑已經同白相要到了邀請函,我們易容的話,可以冒充他倆的門下弟子,一同混進去。”

說完,怕白素多想,又急急地解釋:“相府一個玩樂的宴會,朕不能以皇帝的身份去參加,會顯得……有一些掉價。所以,暫時不能讓你以皇後的身份風風光光地回相府……沒有朕在一旁,你獨自一人以皇後的身份回去,相府怕是要為你使絆子。”

“你……再等一等,等朕将這江山奪回來,一定讓你風風光光地回去。”

幾句話說完,都沒聽見女人回話。

擡頭,才發現對方正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目光灼灼……

眉眼含笑。

“說好了啊?”

女人開口,是無比的縱容。

“啊……嗯,朕說完了。”

他回應。

下一刻,芍藥的香氣,混着淡淡的胭脂味道,便落入了鼻翼。

下颌被微微勾起,唇角落下一片柔軟與柔軟。

“知道了,待今月的第八日,陛下記得來密道接應臣妾。”

她說。

少年舌尖無意識地舔在唇角,後知後覺……這動作太過暧昧。

又連忙紅着耳朵抿緊了唇。

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hao……好的。”

4月8日,未時。

一襲潔白衣袍的段長川和白素,易容成普通的面容,跟在風榣和雲邪的身後,一同進了丞相府。

府上,各家公子與少爺,穿的漂亮又貴氣。

唯有他們幾人,從上到下一身素,顯得格格不入。

嚴格來說,是他們三人……

因為,走在最前面、手持折扇的翩翩公子哥,分明是相同的白衣,卻非常有小心思地加了個鑲金的腰帶,衣襟也綴了好幾個精細的金色小花。若說他華麗吧,偏偏一身素白;若說他低調吧,這樣的打扮再加上他那張俊氣無雙的臉,又實在顯得鶴立雞群。

而且,這一院子的人,幾乎全是丞相、攝政王之流,而他們……

誰不知道司天監一直站隊皇上?

于是,他們從一進門起,就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所有人都停下手頭的事,朝他們四人看來。

丞相夫人早就得知他們會過來,一路迎着他們過來。

“拜見夫人,上回我們見面,還是在上一回的賞花會。這一晃一年過去了,這宴會瞧着熱鬧不少,相府鼎盛啊。”

雲邪将折扇收回手中,朝她行了個淺淺的見面禮。

風榣則微微颔了颔首,聲音清冷:“相夫人,許久不見。”

“兩位都是貴客,快請進來。今日讓府裏備了茶點,大家一同賞花吃茶。錦芝最近養了幾只小兔,就在東邊的槐蔭亭裏,你們也可以一起去湊湊熱鬧。”

白錦芝,便是相府真正的嫡女。

傳聞中,小小年紀便驚才絕豔,盛京有名的才女。

段長川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見那邊的小亭子裏為了一群姑娘,而最外圍的位置……身型高挑的女子,一襲湖青錦緞,立在巨大的槐樹下,衣随風動,貴女的氣質可見一斑。

說話間,又聽見外面的通傳:“狀元郎藺大人到!榜眼朗書大人到!探花郎廣大人到!”

要拉攏的人過來了,相夫人連忙在這邊告了聲“怠慢”,後匆匆地迎過去。

相夫人一走,雲邪立刻收了那副正經的架勢,朝婦人的背影翻了個白眼:“啧啧啧,一聽狀元郎過來,立馬就迎上去了。白相那個老狐貍,是沒和他夫人說他們當初幹了什麽事嗎?都這樣了,還想着拉攏藺青呢?藺青不和他們結仇都是給了面子。要不說,長袖善舞,還得靠沒臉沒皮呢。”

他這話放別人耳朵裏,委實說的沒頭沒尾。

可在場的四人,心裏卻跟明鏡似的。

“雲兒,慎言。 ”

風榣低聲嗔責。

後朝剛進門的仨人望了一眼,說:“先行觀望一番。藺青若是個有血性的,斷不會被拉攏。”

幾人邊說,邊尋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

卻沒想到,樹欲靜而風不止……

原本是想安靜地喝喝茶、吃吃點心,順便阻止一下藺青和相府的交好,沒想到,他們才剛坐下沒多久,遠遠地就來了一隊人。

再一看……

好家夥,風光霁月的狀元郎,和他的榜眼同窗,竟然直直地朝這邊過來了。

“敢問幾位大人,此處可有空位讓學生坐一坐?”

書生朝幾人鞠了個接近九十度的躬,禮貌而不失風度。

倒是站在他們身後的相夫人,臉色陰沉的可以。

段長川身上一僵,下意識地就想擺出自己身為帝王天子的儀态。

畢竟,衆所周知:

雄性在面對情敵時的第一反應,就是開屏。

幸好被旁側的人按住。

這一身乍起的刺,才勉勉強強地合上。

雲邪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折扇“啪”一聲打開,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哦?”

直接做了個請的手勢,說:“但坐無妨。”

于是,原本是想過來和白素一起玩的天子陛下,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情敵,問都不問的,直接就坐到了白素的旁邊。

那雙眼睛,就跟黏在她身上似的,一下都挪不動了。

段長川這心裏的小火苗,“噌”的一下,就蹿出了三層樓那麽高。

偏偏始作俑者,搖着他那把破扇子,還在朝他眨眼睛???

作者有話說:

段川川:來人,給朕将他的眼珠子挖出來!(超兇)

白素:(抱住)(順毛)不生氣不生氣,乖,乖,我不看就是了。

段川川:(眼睛瞥過來)敢看,連你的也一起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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