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疼……
Omega在懷裏, 将整個身子都靠在身上。衣衫都被抓得緊緊的。
就像是一只誤入獸群的小鹿……
他不知所措得讓人心疼。
白素将人攬到懷裏,輕輕地地撫着他的背。
等到少年情緒終于穩定了一些,這才将他放開。
Omega眼睛和鼻頭都紅紅的, 眸子裏暈着水汽, 但也沒有落下來的跡象。
顯然是在強忍着。
白素心疼地低頭, 摸摸他的眼角……後吻上他泛紅的鼻尖。
“覺得難過就哭一哭。寶貝,你需要發洩。”
她說。
少年眼睛輕緩地眨眨, 後擡手拂拂眼角, 發出一聲悶悶的:“朕不哭。”
話雖這樣說, 可嘴角卻止不住地往下撇, 眼睛裏的水光更多了。
白素知道他礙于帝王的面子,也礙于一個男人的尊嚴, 總是習慣了硬撐。
尤其,在女人面前硬撐。
多年的觀念影響并不是一念之間便能轉變過來的……少年能抱着自己,在自己懷裏說他害怕,已經是一種突破了。
所以她沒再勉強。
Advertisement
轉而低頭, 安撫地吻上他的眼角和微微濡濕的睫毛。
少年就安安靜靜地閉了眼, 任由她吻着。
“寶貝,房裏有別人嗎?”
她附在Omega的耳邊,低聲問。
“沒有……”少年回答:“朕他們都下去了, 朕想自己靜一靜……”
“那我抱你回卧房?先什麽都別想, 好好地睡一覺,睡醒就什麽都好了。”
少年扶着她的手上一緊, 後不好意思地垂了眸子,赧聲開口:“朕一個大男人……不用抱。”
一邊這樣說着, 後頸的信息素不受控地從腺體一縷一縷地冒出來。
淺淺的栀子香味裏, 傳出來的信息都是對她的依賴。
小朋友顯然是自己也聞見了, 燭光下的臉,像是抹了一層漂亮的胭脂紅。
Alpha發出一聲低低淺淺的笑,一把抱起自己的Omega。
“口是心非。”
無奈又寵溺。
翌日,段長川是被長樂叫醒的。
寅時剛到,這位大內總管便來敲他的門了。
“陛下,您起了嗎?該準備洗漱更衣了。”
少年窩在暖烘烘的被子裏,頭枕在Alpha的胸口,被人從背後抱着,只留下小半張臉在外面,均勻地打着小呼。
等到寅時過半,守在門口的小太監又一次敲門。
這次聲音大到想忽略都不行:“陛下,真的該起了,您若是再不起,要沒有時間用早膳了。”
一直在被子裏呼呼的Omega,這才迷迷糊糊地睜了眼。
雖然很困,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但還是堅持着從被窩裏爬出去。
然後,眼睛半閉着,張開兩只胳膊任由長樂伺候他穿衣。
白素看得有趣,幹脆小朋友從長樂手裏接過來,親自為他穿衣。
等到都收拾妥當,換上那身明黃色的盛裝,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這麽困啊?”
白素捏捏他的臉蛋。
小朋友立刻偏了腦袋,在桌前端端正正地坐好:“昨夜睡的有些晚了……”
跟昨天晚上抱着她要安慰的樣子,判若兩人。
啧,睡醒就不認老公,也不讓摸了。
Alpha搓搓指尖,唇角不自覺地往上揚。
【算了算了,誰讓他怎麽樣都那麽可愛。】
兩人用過早膳,已是卯時過半。
入了四月之後,日頭一天比一天起的早。這會,太陽已經冒頭,東邊的屋檐上,半邊天都泛着橙色的光。
一身盛裝的少年,站在大殿最上面的石階。
沉着聲音問:“長樂,父皇留給朕的那把弓可帶好了?”
身側的小太監立刻躬身回應:“回陛下,奴才讓人帶着呢。”
少年便理理身上的衣裳,氣勢十足地道了聲:“擺駕。”
後一步步下了明聖殿的石階。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從朝殿一直延伸到外面的石階與院子,站得整整齊齊。
遠遠望見帝王銮駕,齊刷刷地跪下。
“恭迎陛下。”
聲音響徹半個皇城。
年少的帝王,目光沉沉在衆臣之中掃過,後在長樂的攙扶下,緩緩進了朝殿。
“前淮南巡撫,陳氏康成何在?”
陳康成,便是上次負責淮南災民安撫、徹查貪官盤剝災糧一事,最後聲稱被“萬民夾道歡送”的那個淮南巡撫。
段長川這一聲質問,是帶着怒氣的。
朝殿裏本就安靜又空曠,這一聲下去,甚至還帶着回聲。
各個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約而同地噤了聲。
陳康成看看左右,後從群臣之中站出。
不卑不亢地下跪,道:“老臣在,陛下有何吩咐,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模樣,看起來像極了憂國憂民的肱骨忠良。
少年一聲冷笑:“是嗎?”
而後從長樂手裏接過昨日戎武帶回的那一疊書信,啪一聲甩到他面前:“這就是你說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吃裏扒外的東西!你是對朝廷、對百姓赴湯蹈火嗎?你是為了你府裏花不完的銀子、娶不完的妾室赴湯蹈火吧!戎武将軍何在?上殿觐見!”
一疊已經泛黃的書信、一句戎武将軍何在。
霎時間,滿堂嘩然。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門外。
“宣戎武将軍,朝堂觐見!”
“宣!戎武将軍朝堂觐見!”
在殿外高高低低的通傳聲裏,一身風塵的人,身披铠甲地走來。
進門後便恭恭敬敬地單膝跪到了天子面前,道:“臣,戎武拜見陛下!”
“說吧,你在韶關、淮南都看見了什麽、聽見了什麽?給朕這滿朝的官員,好好地說一說!”
少年帝王說着,雙眸睥睨階下的所有人。
戎武便雙手抱于胸前,沉聲道了聲“是”,把這一個多月所查、所聽、所見,一一講了出來。
“臣在韶關遇襲,後一路去到了淮南,誤打誤撞,聽當地百姓稱,根本就沒有什麽萬民夾道歡送。是官府發了通告,但凡過去演戲的,都會賞一頓飯吃。淮南的百姓餓了一個冬天,災糧沒見到半粒,就只望着他們賞的這一頓飯活一命,都是不得已才過去的。”
“也根本沒有什麽萬民齊哭,不想讓陳大人走。他們只是在哭自己,沒遇見救國救民的青天老爺。”
“在淮南城,東邊的山上,有一個萬人坑。臣将其中的屍骨帶給了大理寺的仵作,仵作說,屍骨死去的時間就在去年的冬月。那萬人埋屍坑裏,有足足三萬餘人。臣以性命擔保,所言所講,句句屬實!淮南縣官的往來書信,也可佐證!”
他說着,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書信。
而剛才還“為百姓赴湯蹈火”的陳康成,已經癱倒在地。
他目光求助地望向最首位上的攝政王,試圖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對方卻輕飄飄地移了目光。
證據一項項地傳。
大理寺的仵作、淮南帶回的百姓,一一被帶上朝堂,當着文武衆臣的面,将着所有的一切,全部清清楚楚、有條有理地說出來。
證據确鑿,辯無可辯。
“陳康成。”段長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壓着怒火,道:“你身為朝廷命官,攝政王派你做淮南巡撫,賜你尚方寶劍,為的,就是讓你能為民聲張,想百姓之所想,為百姓謀福。可是你都幹了什麽?”
“淮南百姓五十萬,他們一整個秋天,顆粒無收,他們在等着朝廷派去的命官,去救他們的命的!他們在等你救他們的命,可你在幹什麽?!陳康成,你就眼睜睜看着災民餓死、凍死!三萬人,一個冬月,就死了三萬人!三萬人在淮南的東郊看着你,看着你吃喝玩樂!看着你演什麽萬民歡送!三萬亡魂啊,陳康成,你夜裏就沒怕過這些亡魂索你的命嗎!”
少年帝王,一句句地質問,怒火也越燒越旺。
朝着身後一聲高呵:“長樂!呈先帝的弓箭來!先帝在上!大桐歷代的帝王在上!朕要在這朝堂上,為朕的子民、為我段家的子民,鏟惡鋤奸!”
身穿百花莽的大內總管,立刻将早已備好的弓箭奉上。
少年彎弓引弦,頃刻間便将那把彎弓拉至了滿月。
頓時,群臣百官悉數變了臉色。
嘩啦啦地跪倒一片:“皇上不可!朝堂聖地,不可沾染鮮血啊!”
“皇上不可……”
“皇上萬萬不可!”
呼聲此起彼伏。
龍顏盛怒之下,人人自危。
就在群臣力柬之際……
殿內又站出一人。
齊整的官服、一舉一動仿佛經由儀尺丈量過一般。
從容的跪地、行拜禮,後沉聲開口:“事情還未徹查清楚,陳康成仍需臣帶到大理寺審訊,請陛下息怒。”
正是大理寺卿,蔣氏。
他這一開口,跪在地上的戎武也跟着附和:“蔣大人說的有理,陛下息怒。”
大理寺的蔣卿是皇帝親信,戎武又是此次查案之人,他們自然是能在段長川面前說得上話。
其他朝臣,一個多餘的字都不敢說,生怕多說一句,他們的帝王直接在朝堂上讓人血濺三尺。
群臣瑟瑟。
站了近百人的大殿,安靜的連根針落下都能聽得見。
兩百只眼睛,都盯着皇上手裏的那支箭。
而站在最高階上的少年,箭矢對着陳康成良久,後終于緩緩将手落了下來。
“禦林軍何在?将人拖出去!押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視!”
帝王下令。
群臣這才長長呼出一口氣。
然而,沒有人想到……就在陳康成被帶出殿門的那一刻,段長川手上的箭以迅雷之勢又搭了上去。
拉弓、瞄準,指尖松開的瞬間,箭矢非一般地離了弦。
頓時,凄厲的哀嚎聲沖入殿內,在梁上激起了一聲又一聲的回響。這聲音籠罩在大殿之上,久久沒有散開。
衆人再回身時,就看見那把禦制的箭,插在了陳康成的大腿上。紅色的血水,浸濕他的衣褲。
同時,失禁腥臊味隐隐飄來。
而站在高臺上的少年天子,輕飄飄地收了弓箭回身。
清冷冷的聲音響在大殿:“命大理寺少卿審訊的動作快一些,若是遲了、人死了,朕拿他試問。”
大理寺卿連忙躬身應下:“是,臣謹遵聖旨。”
“傳朕旨意,封大理寺卿蔣卿為此次三地欽差,下往淮南繼續徹查!大将軍戎武派兵護送、今科狀元藺青、榜眼書責,從旁輔佐。另派仵作陳生一通前往,十五日之內,朕要看到結果。十五日之內,若探查不到,朕先削了你們的官,以慰百姓!”
“是!臣等領旨。”
事情處理完畢,段長川心底郁結的氣也終于散下去幾分。
他轉身,将弓箭遞回給身側的長樂。
然而……
就在轉身的一瞬間,腹中突發一陣毫無征兆的劇痛。
頓時,弓箭嘩啦啦地滾下臺階……
“陛下……陛下!”長樂吓得一聲驚呼:“您怎麽了!您不要吓奴才……”
段長川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就剛才一口氣呼出的瞬間,從下腹忽然蹿起一陣疼痛。
接着,五髒六腑都要被攪起來。
他連忙撐到龍椅的扶手上,才勉強沒讓自己倒下。
緊緊抓着長樂的胳膊,咬着牙虛弱地開口:“……朕的下腹,突然很疼。”
說話時,面上蒼白如紙,汗珠嘩嘩地往下流。
霎時間,朝堂之上,群臣一片混亂。
“太醫!快傳太醫!”
“步辇,快把陛下的步辇擡過來!送陛下回明聖殿!”
長樂高聲朝身旁吩咐。
說話都帶上了哭腔:“陛下您撐一撐,馬上回明聖殿裏,太醫就來為您診治了……”
少年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還在強撐着站起來。
“好……你不要慌……朕不會有事。”
可是,沒人看見,在他身後的龍袍上,洇出了淺淺的紅。
作者有話說:
傻川川,怎麽能把自己氣成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