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好想築巢啊
收到第一封家書的當晚, 段長川便在書房裏安安靜靜地回信,一直寫了一個時辰。
從攝政王府的大婚,說到那一場奇奇怪怪的鬧劇;又講了許多自己近日來的感覺, 例如:白日沒有胃口, 晚上每次喝過藥後又莫名其妙的胃口打開, 偶爾還是會惡心想吐,但都有注意着, 沒讓自己情緒不好。
之後又委委屈屈地抱怨了一下, 黃老太醫覺得他不需要再多用藥, 可是自己真的覺得吃過藥身體才可以舒服一些些, 為此他被教訓了一通。
然後,在最後的最後, 附上一句:盼歸,想你。
署名:愛人段長川。
等寫完之後才發覺,外面都已經安靜下來,似乎已經快要入了子時了。
連忙将幾頁紙都封好, 放進紙筒。想了想, 又讓長樂拿了一塊幹淨的帕子,輕輕地往腺體上摩挲了兩下。待帕子上沾滿濃郁的栀子花香,這才紅着耳朵用紙包好, 一起放進小紙筒, 交到暗衛手上。
“東西送到皇後手上前,記得用蒼術熏一下。”
“是, 屬下會叮囑小八。陛下放心,小八先前說皇後娘娘殿外是蒼術不斷的, 娘娘的衣服、入口的飯菜也都有專人盯着, 不會出差錯。不只娘娘, 整個行宮都防的很好,淮南城的街上,也都是蒼術、艾草之類不斷地熏着,處處都防的很好。孫太醫說,這會是咱們度過最快的一場瘟疫,百姓有福了。”
段長川聽着暗衛的彙報,句句都是誇贊,唇角不由自主地翹起來。
“嗯,她是大桐的福氣。”
……
五月眨眼便到了中旬,前去淮南查案的大理寺卿終于傳回了歸來的消息。朝野上下,動蕩一片。
但其實段長川早在一個星期以前便已陸續接到暗衛消息:某地的官員被秘密抓捕,已經投入牢中;某某官員在家中畏罪自盡,但其副手将一切吐了個幹淨,又牽出一條大魚,等等。類似例子數不勝數。
早朝上,幾位身在高位的大臣看得出的戰戰兢兢。
先前時候,攝政王被段長川以“生病”為由,勒令在家休息,但段長川得到消息,已經有人坐不住,悄悄往府上遞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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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攝政王,相府也不少,但這兩人似乎都已經達成共識,無論誰來遞話,一概不見,約莫是要舍掉這其中牽扯到的所有人了。
頭頂的保護傘撤了,那些注定會被舍棄的人,當然人人自危。
此時,朝堂之上。
年少的帝王斂了衣袖,目光沉沉掃過幾個名單上的“重臣”,最後朝剛剛回京複命的大理寺卿揚了揚下颌,道::“案宗呈上來。”
長樂的聲音便立刻傳了下去:“傳,大理寺案宗。”
大理寺卿立刻上前一步,雙手捧着奉到了禦前。
卷宗很長,謄寫了三份。一份呈給了最上位的天子,一份給了站在階下的白相。還有一份供給朝中重臣、老臣查閱。
雖說大理寺卿才剛回京沒多久,但每次有了消息都是由段長川自己的暗衛快馬加鞭傳來的。整個案件、卷宗,段長川可謂了如指掌。這會也只是象征性地粗粗看了幾下,便将卷宗放到了一邊。
白顏淵倒是看的認真,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這個老狐貍藏的夠深,此次牽出這麽多官員,竟然也沒将他扯進去一星半點。
堂下倒是有幾個消息不靈通、自己又不幹淨的,底下那雙腿抖得,段長川坐在最上位上,都能看得清。
嗯,不只腿抖,還時不時地往階上的龍椅瞟,生怕自己不被上頭注意到一樣。
段長川将一切看在眼裏,心下止不住地冷笑。
看得出,上次當着朝堂重臣的面,将奸臣射傷,對這群人還是有一定震懾作用的。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
終于有人按捺不住,“當”的一聲跪下,抖抖索索地摘了頭頂的官帽:“陛下……臣,臣有罪!”
有了一個,便有第二個。
不過片刻功夫,這些人便已經依次站了出來,一共四個,一個不少,全是記錄在案的。
當然,卷宗上也寫的清清楚楚。
各項罪證,人證、物證,幾乎都羅列清晰,衆臣傳閱,想跑也跑不了,還不如早些認罪。
四人,其中三個連頭發都被汗染濕,還有一個全身都在抖,幾乎跪立不能。
少年目光在幾人之中輕飄飄地略過,轉身看向階下守衛的侍衛,淡淡道:“抓人吧。”
輕飄飄地一句話,殿上的侍衛們便齊齊地應聲而上,将四人強行拖走。
這是段長川強硬地插手政權之後,第二次在朝堂公開審訊、拿人,拿的還都是朝中重臣。次次證據确鑿,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被拿官員連句狡辯的資格都沒有,且拿人之前也幾乎沒走漏任何風聲。
這些人,也許前腳還在府裏同家人道別,囑咐回府之後吃什麽、用什麽,下午要去哪裏見什麽人。
後腳上了朝堂,就直接入獄、家都被抄了。
如此鐵血手腕,試問誰不自危?
一如此時,整個朝堂落針可聞。
段長川很滿意這樣的朝堂效果。
少年拂拂衣袖,自龍椅上站起,字字铿锵地下令:“傳朕口谕,淮南赈災一案,所有牽扯官員,凡招供者,可免家中所有奴仆罪責,家眷之中男子流放邊疆,女子……驅逐出府!未有招供者、死不悔改者,無論罪責輕重與否,一律淩遲處死,頭懸于盛京城牆之外,以慰百姓亡靈!家中男子流放邊疆,所有女眷、奴仆,全部入宮行雜役,終身不得去奴集!所有案上有名者,一律抄家,所有錢財、珍品皆交由戶部清點繳入國庫!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主持此事,大将軍戎武從旁輔佐,限時七日!”
話音落下,戎武立刻站出來,同蔣氏站到一起,重重地回:“臣領旨!”
天子點點頭,清澈的眸子一一掃過朝堂之中的每個人,道:“自今日起,所有在位官員、鄉紳等再有犯法,一律十倍、二十倍量刑!凡重刑者,車裂也好、淩遲也好、斬首也好,全部當街行刑,以儆效尤,寬慰百姓!刑部侍郎何在?”
刑部侍郎立刻上前一步:“臣在。”
“将朕的這句話寫入刑部卷宗,張貼告示,昭告天下百姓。”
“是!”
之後……
站在皇位上的人,突然靜了下來。
而且安靜了許久的時間。
大家都以為是因為龍顏震怒,才如此安靜,于是靜靜低着頭,等待天子消氣之後的下一步吩咐。
可是等了很久,也沒有帝王發話。
有大臣按捺不住開始偷偷地往上瞥,看見天子眉頭緊皺着,雙唇緊緊地抿着,又吓得慌忙低下頭去。
生怕自己一個眼神便吸引了陛下的注意力,遭到遷怒。
……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待朝中大臣們站的汗都要流出來……
終于聽見少年一聲淡淡的:“退朝”。
頓時,如蒙大赦。
所有人慌忙彎腰行禮:“是……”
直到那一抹明黃的身影離開朝殿,這才擦着汗往外走。
“咱們陛下這手腕還真有幾分先帝的影子。”
“你說哪個先帝?先帝施的一直都是仁政,咱們這位我看着……怎麽有點開朝那位的意思。”
“嘶,就是開朝那位啊……先前還以為是個那什麽……哪知是在扮豬吃老虎。韬光養晦,知人善任,愛民如子,依我這侍奉了三朝陛下的眼光啊,是個明君準沒錯。”
“快閉嘴吧你,說你多少遍了,別以為年紀大就能妄議天家,說話也不不知道看看場合。”
“這有什麽?老孫頭謹言慎行嗎?連老孫頭都能跟咱們這位小陛下相處的好,可見咱們這小陛下不是個心胸狹窄的。”
“那是狹不狹窄的問題嗎?我現在覺着你跟老孫頭比起來,也沒什麽差。倚老賣老,說話不過腦子。”
兩位年過花甲的老臣,一邊吵着,嘀嘀咕咕地往宮外走。
而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
一身官服的丞相白顏淵,目光回望着輝煌的朝殿,神色凝重。
年滿十八歲的天子,終于不再執着于讓攝政王心甘情願地還政,而是采取鐵血手腕,直接将皇權奪回來。
今日舉止與谕旨,造成的震蕩可想而知。
但段長川卻暫時沒心思想這些。
朝臣們都以為天子下朝後便回了明聖殿,殊不知……他們的陛下,下朝之後連兩步路都沒怎麽走,就站在原地動不了了,然後便一直坐在後殿裏歇息。
等到前廳的人都走光後,扶着榻椅幹嘔了好長的時間。
沒錯,他孕吐了。
方才在朝堂上他就覺得難受了,胃裏一陣陣地翻湧,總想吐。
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把那股勁給壓下去,匆匆退了朝。
結果門口沒來得及出,就有開始難受。
旁邊的長樂一臉擔心:“陛下,您還不舒服嗎,要不要請黃老太醫過來看看……”
少年擺手:“不必……朕緩一下便好了。”
聲音還帶着虛脫的無力,整個人也沒什麽精神。
跟剛才在朝堂上怒斥奸臣、大展聖威的樣子,判若兩人。
旁邊侍奉的小太監,急的想哭:“怎麽會這樣呢……前段時間雖說也有不舒服吃不下的時候,但到了晚上胃口就很好,奴才也沒擔心過。怎的今日就吐成了這樣……您是不是方才又動氣了啊……皇後娘娘臨走前千萬叮囑過的,讓您不要動氣,你怎麽還動那麽大氣……”
段長川本就覺得難受,這會又被唠叨,頓時整個人都不好。
而且,最近這兩日脾氣也跟着見長,一個不順意了就總想朝人發火。他知道這是Omega孕期的正常反應,也知道是缺乏Alpha安撫的原因。正因為知道,才時時告誡自己,一定要控制,不要受本能影響。可是一邊告誡着,又真真切切覺得委屈。
就像現在。
聽着長樂唠叨,他只覺得:皇後娘娘臨行前千萬叮囑過,叮囑了又有什麽用,她為什麽不親自守在朕身邊。明明知道……朕很需要她。
心裏好大的怨氣,又好大的委屈……
【若是……若是,她真的在就好了。】
如果白素在,他肯定不會像現在這麽難過……
少年眨眨泛酸的眼,好不容易壓下心底的委屈……
摸着肚子,輕聲問:“白素最近在做什麽,為什麽沒有給朕遞信?小八在哪,還沒回來嗎?”
長樂一聲長長的嘆氣:“……陛下,小八才去往淮南不久,這一去一回的,少說也要□□日了。陛下莫不如再等等,再有個兩三日應該便回宮了。”
少年垂了眸子,全身上下都透着低落。
“陛下……”
“朕的藥……還沒有熬好嗎?”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長樂一愣:“啊?藥是晚上吃的啊,陛下……!您是不是還覺得哪不舒服,要不,奴才還是去叫黃老太醫吧!不行,奴才這心裏頭沒底……”
段長川這才恍然回神:“對,是晚上要吃的……朕忘記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在剛剛,忽然特別想喝那個藥。不僅是想要聞一聞藥裏親近的芍藥花香,還很渴望将那藥喝下去的感覺……
這幾日他每天都覺得胃口不好,但是喝完之後就很舒服了。
許是今日尤其難受,才會突然想喝吧。
段長川自己不覺得這有什麽,但旁邊的長樂已經快瘋了。
小太監從小就被送進了宮,剛一出來就被選中前來伺候段長川,別說是男人懷孕,就是女人懷孕他都沒見過。
孕吐在他看來已經很可怕了,他家陛下看起來好像精神也不大好的樣子,之前還有過自盡的前科……
簡直一整個驚恐。
“還是叫太醫來看看吧,求您了……陛下!往日黃老太醫本來也是常往咱宮裏跑,不會惹人懷疑的。咱們先回明聖殿,然後奴才叫伊滿過去請,就說您想同他老人家下棋了,這樣成不成?”
“您怎麽能諱疾忌醫呢,咱也什麽忌諱的啊!”
“您再這樣,奴才要讓小八替奴才向娘娘告狀了,嗚……”
好說歹說都沒有用,還得是這一句“向娘娘告狀”才有效。
少年當即就給了反應。
“……朕不是諱疾忌醫,朕只是覺着這沒什麽,黃太醫不也說過了,哪個……呃,哪個有孕之人沒孕吐過啊。”
長樂:“孕吐不是問題,可您連吃藥的時間都記錯了啊!”
段長川:……
想說:朕只是一時精神有些恍惚。
看見小太監通紅通紅的兩只眼,又把話咽了回去。
無奈:“那按你說的做吧……你随朕回明聖殿,叫伊滿去請黃老太醫過來一趟。”
小太監這才笑開了眉眼:“好嘞,奴才這便去吩咐!”
段長川:“等下。”
長樂:“啊?”
“那個……讓伊滿回來時順便到處看看,園子裏還有沒有沒謝的芍藥花,給朕……折幾支回來。”
“哦,好!奴才去和他說!”
說完,轉身就往外跑。
又被叫住:“等等,別折……連根ba……不是,連根移植回明聖殿的園子裏,叫人好生照看着。”
“啊?哦哦,好!奴才記下了。”
……
兩人一路回了明聖殿,沒一會伊滿便帶着黃太醫過來了。
段長川都做好準備,可能又要被罵一聲“嬌氣”……畢竟前些日子,他也因為胃口不好的事同老人家理論過,要不要再加藥之類的,當場被罵來着。
但長樂添油加醋地把整件事都講完後,黃老太醫竟然非但沒有罵人,反倒長長地嘆出氣來。
“懷孕不容易,但是吧,是藥三分毒,這個東西真不能多吃。你現在剛到三個多月,這感覺還不明顯,等日後胎兒再大一些就有感覺了。小崽子吸收你身體裏的營養,你自己這身體可能就會受影響。吃藥肯定是加重身體的負擔,咱們原則上呢,是能讓身體減輕一點負擔,就減輕一點。你別看現在孕吐難受,但你這身體沒有問題。要是身體裏頭出了問題,尤其是吃藥吃出來的問題,那就難辦多了。”
老人家難得耐心地解釋,少年就安安靜靜地聽着。
其實這些事,段長川都知道。
以前也看到過一種說法,人的疼痛神經并不是遍布全身各處的,所以皮外傷、難受了,都知道。但一些髒腑器官之類的,出了問題的話,初期是沒有太大感覺的。這也是為什麽,有些人哪怕只是內髒裏頭長了一個小小的息肉,只要切除就能好,卻因為沒能及時發現,最後發展成腫瘤。
所以他很乖,一句也沒有反駁……
大家都是為了他好,他心裏知道的。
等老人家唠唠叨叨地說完,他才聽話地點點頭:“嗯,前輩說的這些,朕知曉的……朕只是一時有些恍惚,就問了一句,不是真的想要吃藥。”
“哎,你知道就好。白丫頭最近有消息了沒?這才過了不到半個月,老孫頭那信估計還得過幾天,等那邊情況到一個階段了,再往你這邊送,你跟白丫頭私底下有沒有聯系?”
段長川搖搖頭……又點點頭:“白素剛到行宮時給朕報過一回平安,朕也回了一封信,之後還沒有收到什麽消息。暗衛一來一回也要許多時間,消息來不了那麽快。”
老人咂咂嘴,摸摸下巴:“那估摸着快了。我聽白丫頭說,你們不是有什麽特別的安撫方法麽?要不,你今個兒就寫封信給她遞過去,說說這個情況?看她能有什麽辦法沒。那丫頭腦袋裏裝的東西,能有大桐上下五千年那麽多,肯定能有好辦法。”
段長川被他這說法逗笑:“再等等吧,興許明日或是後日,她便來信了,到時再給她寫信也不遲,耽擱不了幾天。”
“嗯,也行啊,那就再等個一兩日。以那丫頭對你用的情,肯定收着你的信以後連夜就回了。”
少年不好意思地垂了眼,小聲地反駁:“……哪有那麽誇張。您才認識她幾日,能看出什麽。”
“哈哈,老頭我是年紀大,老眼也确實昏花,但這心可不瞎。她啊,好着呢。你要是不信,咱們打賭?等白丫頭那信來了,你問問她是不是當晚連夜給你回的?我賭連夜回,你賭不是,怎麽樣?”
段長川:……
“朕才不同你賭……”
“哈,你是怕輸給我這小老頭吧?我看出來了,你這小人兒啊,口是心非的很。嘴上說人家白丫頭這那的,心裏比誰都喜歡人家。喲喲,臉紅了啊?”
“前輩!”
豈止是臉紅,他馬上惱羞成怒。
……
兩人笑鬧着,外面的人抱了兩大株芍藥過來。
伊滿一臉喜氣:“陛下,找着了!您看看!”
黃老太醫也看見,一臉稀奇:“這都五月中了,芍藥早敗光了吧,你們竟然還能找着沒謝的芍藥?”
伊滿興奮地直點頭:“嗯!奴才叫人找了許久,園子裏看得見的芍藥全謝了。可巧了,在皇後娘娘的青鷺宮裏頭養了好幾株,奴才過去看了,一共五株,三株謝了,還有這麽兩株開的正盛呢,正合了陛下的心!奴才就趕緊叫人挖了,趁着天還早,趕緊移過來,不然等下晌午了,移的花不好活。”
說完,又回頭看向段長川:“陛下,您說是不是可巧!”
少年望着那盛開的、層層疊疊的紫色花瓣,深深地嗅了一口芍藥香,唇角抿開好看的笑:“是啊,真巧。”
“嘿嘿,奴才這就讓人種上!”說完,又急急地叫人:“快來幫忙,咱們種這邊,先挖坑把花栽上,一會再專門拿磚瓦把這兩株花圈起來,弄的好看些!”
大家熱熱鬧鬧地幹着,段長川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
那兩株芍藥被長樂抱在手裏,呼吸之間都是淡淡的香味。雖不如白素身上的好聞,但總算聊以解了相思。
黃老前輩看得稱奇,悄悄湊到他耳邊,好奇地問:“我有個問題,這芍藥和白丫頭有什麽關系?你可別跟我說沒關系,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肯定跟白丫頭有關。”
少年身上一僵。
而後看看周圍……默默向後退了幾步,走到沒什麽人的地方之後,才小聲地同老人解釋。
“先前白素應該同您說過,我們這個族類都是可以識別彼此的,靠的就是一種只有我們族人才能聞見的味道,這種東西叫信息素。什麽味道都有,我和白素的都是花香,她的信息素就是芍藥的味道。”
老人家恍然大悟:“怪不得……”
完了又湊過來往他的身上聞:“那你是什麽味道?”
段長川:!
吓得連忙往後撤。
雖然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并不知道信息素是做什麽的、象征着什麽,但驟然被人靠近來聞,還被問“你是什麽味道”,他還是一時無法适應。
“前輩,信息素很私密的,我們一般不會這麽……這麽正大光明地同人讨論!就像是……就像是……”
他想打個比方,好讓老人家有一個更直觀的了解。
但想來想去,也想不到任何好用的比喻。
總不能直接直白地和他說:這是我們的那什麽器官,你這樣是在耍流氓……吧?
不,絕對不可以。
他要臉!
但黃前輩好像聽懂了……
他不只聽懂了,還把這個東西描述了起來:“哦哦,我知道了!你們這個信息素就跟動物一樣呗?到了繁殖期,雄的就開始散味兒,雌的聞着味就過來了,是吧?”
段長川:……
雖說話糙理不糙吧……
但是,這個描述是不是有一點過于直白?這樣大庭廣衆的,讨論這種事情真的好嗎!
怎麽辦,突然更想白素了。
【身邊這一群不着調的,朕真的應付不過來,白素你什麽時候回來。】
【你的Omega馬上就要承受不來。】
偏偏好奇心與求知欲都極強的老人家,還在纏着他确認:“是不是啊?”
段長川:……
無奈,破罐子破摔地點頭:“是,所以您不要再問了。有什麽想知道的,等白素回來,您去問她吧……”
再問,他要惱了。
幸好老人家是個有分寸的,也知道他臉皮薄,沒再繼續追問下去,又轉回去看了一會兒伊滿他們移栽芍藥,等了一會實在無聊便回了太醫院。
少年不動聲色地舒了一小口氣。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兩株芍藥移過來之後,段長川便覺得心裏踏實了許多。下午他就守在芍藥邊上看書批閱奏折。
聞着一陣陣飄來的花香,隐約有一種白素還在他旁邊陪着的感覺。
不知不覺便到了晚上。
一碗湯藥下去,他抿着嘴巴裏甜甜的芍藥香,忽得又記起先前時候白素第一次嘗水煎藥,一本正經地說:“喝起來味道差不太多,但是回味不太一樣。咖啡的回味是香的,藥的回味發苦,還有一點澀。”
以前他喝藥的時候,都是一口氣全部喝完,從來沒有回味過。
自從白素走後,他好像不知不覺也養成了這種,喝完之後再回味一下的習慣。
真是……越來越像她。
小半個月了,不知道疫情控制的怎麽樣。孫老說,瘟疫控制的很好,一直都在淮南城內,一例也沒有溢出。
那是不是已經過掉感染的最高峰了啊?
所以,她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呢……再有半個月可不可以?還是再要一個月?一個半月……?
段長川一邊吃着晚膳一邊想,沐浴的時候也在想。
就連夜裏批閱奏折時,都在想。
明知道這種事情原本就無法預測,現在除了多日以前的一點點數據之外什麽信息也沒有,更沒有辦法預測了……
還在拼命地想。
書房裏,依舊挂着白素臨走前那一晚穿過的外衣。
是在司天監的那個院落裏,他們胡鬧時候的那一件……尚衣局浣洗過後他特意囑咐了長樂,将衣服帶回來挂了上去。
雖然知道自己這樣,有一些些的……難為情。
可還是忍不住這樣做。
只要看到這件衣服,就會記起那一日發生的事。白素溫柔地将他抱到床上,放到這件衣服上,雙手輕輕地撫摸着他。
真真切切地告訴他,他們擁有着彼此。
段長川手指緩緩地摸着她的衣領、衣袖和腰間的系帶……
終于忍不住兩只胳臂都伸進衣服的衣袖裏,後緩緩地做出擁抱的動作。
【擁着她的衣服,就像被她擁着。】
【所以,白素你什麽時候回來啊……朕真的很需要你。】
好想築巢啊……
可是怎麽辦,姐姐……我好像連可以築巢的東西都沒有……
你為什麽不再多留給我一些呢。
作者有話說:
傻川川,她留給你了別的呀。
哇嗚,這周的榜單完成啦,我們下次更新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