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1)

打算親手銷毀一切。

一進到謝勁宇的房間,周彥廷那勾魂而熱切的吻随即壓落在謝勁宇的唇上,他的接吻技巧很好,反而是從來沒有接過吻的謝勁宇笨拙到不知如何回應,險些跟他牙齒互相磕碰。

但要毀滅所有,周彥廷反而相當有耐心。主動地伸出柔軟的舌頭,進到周彥廷的口腔之中,密密實實地翻攪着,身下在撩撥似地在跨間磨蹭,貪婪地索求着唇舌的糾纏,雙眸氤氲着飽滿的情欲,充滿勾引的魅态,就像只主動求愛的貓。

謝勁宇自然不可能毫無回應,但是在周彥廷終於離開了他的唇後,他卻奮力推開了周彥廷。「你真的要跟我做?我以為、我以為……你不想、你不想……跟我……跟我……」

周彥廷的身軀又重新纏上謝勁宇,唇角的笑容既純真又淫蕩。「對象是誰根本不重要,你不懂嗎?這才是我。」

語畢,周彥廷雙手就開始往自己的襯衫扣子滑去,雖然染上醉意,但是連一顆扣子都無法順利解開卻是他故意設下的局,極皺的襯衫會勾勒出淫靡的美感,無數的男人會因此而撲上來,他太清楚。

眼前的謝勁宇卻更為慌張了。「你、很醉了吧,要不要去睡覺?」

完全不像他想的一樣。果真不在現下毀去,只會在未來更歪斜。周彥廷又笑了,像貓一樣的。

「我不要去睡覺,你幫我脫。」牽過謝勁宇那雙手,感覺到那手竟然也在輕顫,他扯唇輕笑,頭往前靠到對方那寬大的肩上。「快,幫我脫。」

頭靠着對方,讓吐出的溫熱氣息,直襲上謝勁宇的耳,周彥廷知道這會給對方帶來多強烈的挑逗、多深刻的刺激。

謝勁宇卻晃開他的手,彷佛他的手是烙熱的鐵一般似的。「你、你是真的……想被我上嗎?」

眼珠一轉,周彥廷唇邊的笑意更魅。「不想我幹嘛約你?」他邊說,修長的手指邊在對方的胸膛上游移,帶着撩人的意味。

「可是、可是……我沒什麽、沒什麽技巧…….我怕…….沒辦法滿足你……」謝勁宇吞吞吐吐地說道。

唇浮豔笑。「這就是我,每個人都可以做,你不懂嗎?技巧好不好根本沒關系,就算你性無能我們也還有別的方式,只是的确比較沒那麽過瘾就是了。我現在就是想做,還是你希望我現在出門找別人?」語落就準備要走。

謝勁宇卻急急忙忙地拉回他。「別、別走,現在,很晚了……我、我可以……」

周彥廷擡起水霧般的眸,薄唇邊泛出勾人的笑。「可以的話那就來吧。」

下半身不住地往謝勁宇的胯間磨弄着,發覺謝勁宇胯間的東西已然挺立,他滿意地揚起唇角,伸手解着謝勁宇的皮帶,卻故意扯了許久,沒将皮帶扯下半點,只是不斷不斷地撩弄到那腫脹的欲望。

「你、你……不要……」謝勁宇的呼吸已然紊亂。

怎麽可能說停就停?周彥廷的手繼續在謝勁宇的腰間假意地忙碌着,沒解開皮帶,卻撩人似地扯下拉鏈。

謝勁宇的下一句話,卻又是周彥廷意料之外的。

「我自己脫,讓我服侍你……」

那瞬間,他竟然無法動作,明明是空的人,怎麽還能失落更多東西?他整個人被那大個子擡抱而起,放到柔軟的床上。

溫柔地讓人更想毀去。這樣的溫柔,等擁有過卻發現不可能獨占,就會消失了吧。

想到這裏,周彥廷反而緩緩地笑開了,映着酒意,那笑容美到極媚。

謝勁宇手顫抖着,那樣緊張地解着周彥廷褲子的皮帶,拉下拉鏈,将周彥廷的整條褲子連着拉鏈都一扯起了下來。

「對不起、我本來想一件一件慢慢脫……有扯痛你嗎?」

「我沒那麽脆弱。」周彥廷的語聲融着酥軟的笑意。「套子和潤滑液在我褲子的口袋裏,幫我潤滑。」

謝勁宇卻沒有照他的話做,反而問道。「我、我可以先幫你脫掉衣服嗎,我怕弄皺你的襯衫,也怕、你躺着壓到襯衫你會不舒服……」

「随便你,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周彥廷勾唇而笑。「今晚這個身體是你的。」

「那我脫了喔……」謝勁宇動手解開周彥廷襯衫的扣子前,還不忘打過招呼,在周彥廷的配合之下,剝光周彥廷的上半身。

而後,他看着謝勁宇望着他身體的眼眸裏,有着極度的驚豔。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有多漂亮。

瘦卻不過份骨感。白皙的肌膚在酒氣和欲望之下會暈上滲透出淡淡的粉,他知道這在視覺上對男人會是多強的誘惑。

「你真的好美……我、我想吻你……」

「要吻就吻啊。」

周彥廷主動獻上自己的唇。

這次的吻卻是由謝勁宇主導的。與方才周彥廷那纏魅的誘惑的吻不同。謝勁宇的吻是溫柔的探索,像是融了無數愛憐般地卷吻着周彥廷的唇舌,讓他在其中遺落了呼吸。

從來、從來沒有人這樣吻他……像是……他真的值得被真心對待……不,他怎麽可能值得?他從來沒有值得過!

周彥廷內心湧上更多毀滅性的情緒,複雜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麽。

也許,想毀滅對方的他,真正最想棄絕的,其實是自己。

當謝勁宇終於離開他的唇,他微喘着嚷道:「快上我!」快毀了我。讓我現在就死去。讓我死在你的手上。

「啊?」謝勁宇又像是愣了一下。「好……」然後翻找出潤滑液,擠了出來,往謝勁宇的身後塗抹而去,并往穴中推入。

「現在沒有用那種東西也沒關系了!」快上我!快充滿我!我什麽都不想想也什麽都不要想。

「咦?沒有不是會受傷嗎?」謝勁宇納悶地問着。

周彥廷并未回答,只是悶着聲。「快點。」

謝勁宇探入一根手指,将潤滑液一同推入,周彥廷的眉頭緊鎖,卻不是因為痛楚,只覺得不夠、不夠,這樣的逗弄不足以毀去他。正想要開口要求,謝勁宇卻又吻住他,将他未開口的話語吞入唇中。

随着那根長指在穴中探弄,周彥廷的身體微微扭動着,當謝勁宇的唇舌終於離開周彥廷的唇瓣,周彥廷早已氣喘噓噓。「快、快上來…….」

「不、不行,你說可以随便我、我要好好、好好對待……我不知道我做得好不好,但是不能急,你會受傷……」

於是吻又重新落在周彥廷的唇上,彷佛火焰般熾熱的唇舌往下燒灼而去,燃過周彥廷微凸的喉結,焚過周彥廷那性感的鎖骨,蜿蜒而至周彥廷的胸膛上那因為欲望而已經凝立的粉紅突起。

俯首齧咬着那胸口挺立的粉紅乳首,趁周彥廷啓唇輕呼的同時,終於又加入一根手指,周彥廷難耐疼地仰着頭,薄唇溢出無數的呻吟,像是抱怨着為什麽不能更多,謝勁宇卻依然很有耐心地試探着,一點都不急躁,唇舌緩慢地舔弄着那綻立的乳首,周彥廷只覺得胸口和下腹都燃着烈焰,卻又不夠多,不夠多到将他焚滅。

謝勁宇終於放開一邊的唇舌,濕滑的唇舌轉為挑弄另一邊孤單的乳首,那滑嫩的感覺又讓周彥廷呻吟出聲,身體變得更加綿軟。細細體會着周彥廷的每一個輕顫、每一句吟叫代表的意思,謝勁宇終於在緊密的穴中又添入一根長指,周彥廷只覺得自己明明像是被充滿了,卻又更覺得空虛。

「快上我!」

周彥廷焦躁難耐地命令道,語聲雖然嬌軟,卻充滿了另類的氣勢。

「喔……好!」這樣潤滑擴張應該夠了吧?

謝勁宇的唇舌和長指終於離開了周彥廷,褪下自己的褲子,為自己戴上保險套,然後将自己的性器抵入周彥廷的穴口。

「啊……」周彥廷反射性地嚷出聲來,眉頭緊緊糾結,雙眸立刻漾出生理性的淚水。

謝勁宇擔心地望着周彥廷。「我、我,你很痛嗎?我先出來……」

「不……」周彥廷卻不讓他退卻,反而自己将自己的身體更推向謝勁宇,讓謝勁宇的男根深入自己的身軀之中。

「可是、可是你……」謝勁宇動也不敢動。

周彥廷喉間迸出的聲音就像是吃痛的嗚咽,眸中盈滿那晶亮的淚水,看起來像是不能接受他……

「你看起來好像很痛。」終於把話說完了。

「你快動!」

「咦?我以為你受不了……」

「你不動我才受不了……快!」

「诶?好。」

緩緩的,謝勁宇開始在周彥廷的穴中抽送。被充盈填滿,卻又覆而又空虛失落的那種感覺攫獲住周彥廷,身體被情欲撕扯着,想死去卻又清晰地活着感覺着,對他而言,是一種太過份的折磨。

「弄死我、快弄死我…….」周彥廷在意識迷亂間嚷出了聲音。

「啊?」面前的謝勁宇卻停了動作。「不行的、不行的……」

周彥廷知道自己的身體對男人有什麽樣的吸引力。他清楚自己腸壁之中的皺摺是如何能夠熨貼着男人勃動的男根。也知道這對男人來說是多麽緊致包裹的痛快,更明白自己脆弱的模樣是撩動人心的姿态。

當他是有計畫性的在別的男人喊着快弄死我的時候,都會激起別的男人瘋狂占有的欲望。不像、不像面前的他……卻反而停手了,那麽怕弄壞他似的。

明明他就那麽不值得,那麽想被弄壞!

但他已經不能想得更多……只想要身上的人快點動!

「那是叫床啊,你不懂嗎?快動!快弄壞我!」

嬌媚地漾開笑容,燃着欲望的眼混着醉意,勾魂地望向謝勁宇,眉眼之間全是致命的誘惑。

「喔、好……」謝勁宇這才又開始抽插,讓自己的性器一次次次地輾平周彥廷的柔軟。

「啊……」輕盈的呻吟不斷從着周彥廷的唇中流洩而出。

果然再怎麽難挨的苦痛在被充滿的時刻都可以消滅於無形。做着愛的時刻,身體滿了,空蕩蕩的心似乎就不會那麽孤單。

雖然也不過是假象。

畢竟是第一次,毫無性經驗的謝勁宇很快就跟難耐的周彥廷一起到了。并沒有維持很久的時間。

但那之後,謝勁宇就愈來愈流暢,體力因為做粗工鍛鏈得極好,讓那個夜變得極為淫亂而漫長。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模糊茫然之間,周彥廷已經難以記憶。

似乎有一波波的快感沖刷過他,他無助地攀着謝勁宇的背,任那充滿欲望的呻吟和嚷叫不斷地從他口中流洩而出。

似乎也有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嚷些什麽,不住喘息的時刻,感覺到被謝勁宇貫入時的充實和飽滿。

似乎還有他無意識地喊着,長指緊緊地陷入謝勁宇的厚實的背,萬分不願意謝勁宇的東西離開自己體內的時分。

…….

當然更有他全身彷佛如被強大電流竄過般,一陣攣縮,顫抖地爆發的時點。

明明每次跟以往無數次的性愛一樣,都是抽插或被抽插,迎向高潮,明明都一樣的。

卻又都不太一樣。

但到底有什麽不一樣?他拒絕去想。於是他不停需索着,要更多更深……直到他終於昏過去為止。

以為這樣發生了關系,就能毀去謝勁宇的心意,卻沒想到謝勁宇那雙望着他的眼睛反而更純粹,更澄澈。

就算他每夜就帶着別的男人的氣味回來,謝勁宇還是會問上一句:「今天好嗎?」

竟然像是從來不以為忤。

不可能的。他不相信。

人的欲求怎麽可能那麽少。嚐過了邪惡卻甜美的滋味不就是會想要的更多,就會想将對方占為己有?

就算彼此都有默契是玩伴,都還是會有例外。更別說不把他當玩伴卻還是可以忍受。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我幾乎天天都跟別的男人做愛,你沒什麽感覺嗎?」将自己憤怒厭煩的疑問包裹在輕笑的語聲中問出口。

「覺得、有點晚、怕你身體不舒服,也怕你不安全……如果你覺得我可以,就不用出門了。」謝勁宇說得很慢,眉眼裏盡是對周彥廷的擔憂。

「所以你還是喜歡我?還是想跟我做?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笑問着更多令他一想到就煩躁的句子。

「嗯。」用力地點了點頭,非常堅定的。「但是當然是看你的意願……」

「我知道了。是你逼我的。我真的不想傷害你。是你逼我的。」周彥廷微笑着呢喃,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咦?」謝勁宇完全狀況外,不知道周彥廷在說些什麽。

但沒過幾天,謝勁宇就知道周彥廷說的是什麽了──

租屋處的沙發上,一個陌生的他沒見過的男人,正在周彥廷身上奮力沖刺着,見他進了門,兩個人卻沒有人停止。

「我、對不起,我……」謝勁宇尴尬地想要轉身出門,或是回到自己房間。

「不要走,留下來,看完它。」那嬌豔魅人的聲音,不消說,就是周彥廷的。

「可是我、可是他、可是……」慌張到根本不知道手要擺在哪裏。

「沒有可是,看完它。」綿軟的聲音挾着強大的命令,讓人根本無法動彈。

比平日更多的嬌嚷媚吟。比平日更多的情欲迷亂。比平日更多的殷勤伺候對方…….周彥廷就是要謝勁宇看到這樣淫蕩而醜陋的畫面。

讓謝勁宇放棄。別再纏上來。別總是跟上來。

結束之後,他連自己都還沒整理好,就先請男伴離開,讓謝勁宇看着光裸的他身上還留着別人的痕跡,也讓謝勁宇看着散落地上的用過的保險套。

「所以這樣呢?還是覺得不介意?還是喜歡我?還是要我?」酥軟着魅魂的聲音,卻是因為別的男人而來的。

他真的不相信有誰能寬大到接受這種事情。

「嗯。」謝勁宇輕輕點頭,卻更為堅決。

「為什麽?」看起來不像是假的。眼前的這個人有多麽不會掩藏他再清楚不過,臉上的笑容終於再也撐不下去,他忍不住問了出口。

「我一直都知道你跟別的男人做愛。我沒有因為它沒有在我面前發生,就當成不存在…….我說過的,你本來就不屬於我,你跟我在一起,我很高興,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我還是喜歡你。只要你真的快樂就好……」

「為什麽……」詢問的語聲融入了嗚咽般的聲音。「沒有人在意,從來就沒有人在意的……」

他快不快樂,從來就沒有人真正在乎。連他自己都遺忘了的東西……怎麽會有人比他自己看得更重。

「什麽?」謝勁宇卻不懂周彥廷終究在說些什麽,周彥廷也沒有回答他,於是謝勁宇又說了下去。

「其實帶男人回來做,也沒有不好,至少我确定你很安全,也不用擔心你還要花時間在交通上會太累……看你剛剛很滿足的樣子……我的确有點嫉妒……卻是希望,自己可以為你做得更多、更好……畢竟我真的、經驗很少……」

怎麽、怎麽會有這樣子的人……

周彥廷崩潰了。長久以來的第一次。他瑟縮着,不斷地顫抖,晶亮的眼淚不斷地從他水漾的眼眸裏跌出來。

那樣單薄而無助,彷佛像個孩子般的脆弱。

「滾!」

不想被看到現在的樣子。那會讓他聯想到童年那最悲慘寒冷的時光。不要看他,不要碰他,他好髒、好髒……

「那、那我進房間。」謝勁宇慌亂地說道。

「慢着!」

但果然還是想被撫摸、還是想被安慰、還是想被擁抱…….被眼前這個,無論他怎麽樣都還是說喜歡他而且真的想要他的男人撫慰。

「啊?」還是呆呆傻傻的。

「過來……」将身子縮得更小一團。「抱住我,就抱住我就好……如果、如果你不覺得髒的話……」聲音很輕很小聲。

「不會,怎麽會髒?」露出很高興的表情,撲過來抱住。「這樣有比較溫暖嗎?我剛剛一直怕你會冷……」

笨。笨死了。明明就不是溫暖和寒冷的問題。

卻的确又真的是溫暖和寒冷的問題。

這個男人,這個明明很笨的男人,總是能夠那樣的切入核心。

「謝勁宇!」出聲喝道。

「啊?」只差沒有頓時立正站好。

「如果你不怕我也許還是想跟別的男人做愛,也不怕我其實是那麽黑暗那麽陰影那麽重,不怕我可能還是會對不起你……我們交往吧……」

「咦──」

「不要就算了當我沒說。」

「要要要!我要我要!」

「那麽笨,你還是滾好了。」

「喔……」依言放手。

「這時候要是真的放手你就不是男人你懂不懂,謝勁宇!抱住我!我的男朋友!」

後來兩個人的确一起渡過一段很長的時間。謝勁宇一如其言,對周彥廷非常非常照顧,而且真的不在意周彥廷到底是不是還找別的男人做愛。

很奇怪。發現真的有人能接受,內心的陰影好像就淡了些。跟別的男人做愛,好像又沒有那麽有意思了。

他的日子變回像一般的學生一樣。

或許跟一般的學生還是不太一樣,因為一般的學生還夜游、聚餐、唱歌,可是他的更平淡了,就上下課,然後回來。

再複雜的日子他都經驗了,現在只想要很簡單很簡單的過。

他們一起住了好幾年,因為周彥廷還要念研究所,而謝勁宇要去當兵了。於是那是他們第一次的分離。

「我不會去看你。」隐忍着什麽,周彥廷說道。

「你不要來看我啊。你來看我太累了,我會回來找你。」謝勁宇摸了摸周彥廷的頭。

經過訓練,他現在比較有膽量在周彥廷沒有說什麽可以做什麽不可以做之前主動做些什麽事了。

「你不回來我就找別的男人做愛。」

「你可以找別的男人做愛,但不要叫我別回來就好了。」

接近兩年的兵役,也被他們這樣渡過。等謝勁宇退伍,換領到碩士證書的周彥廷入伍。

「你一定要來接我,不然我就留在營裏跟別的男人做愛。」

「不管你是不是跟別的男人做愛,我都會去接你。」

又是接近兩年的時間。

謝勁宇雖然當房仲不輕松,時間不固定,但總是會守着約,去接周彥廷下營隊。等到周彥廷退伍下了營隊,進了名公司當了工程師,他們還是一直在一起,沒有分開過。

日子過得很平靜,順利到連周彥廷都會以為自己已經好了。直到那則突如其來的新聞劃開一切的平靜。

他的小學母校,有學生跳樓,學生命大沒有走。但是留下來的遺書被家長找到,卻揭發了狼師的行為。

已屆退休年齡的主任性侵了那學生。

就是當年那個主任。

他後悔到想殺了自己。為什麽當年不直接殺了那主任?以為這樣的教訓就夠那主任記得,卻沒想到、沒想到……

那學生、那學生……要怎麽活下去?

「你知道嗎?那個孩子,一定真的很想死。我要去殺他,你說我去殺了那個孩子好不好?」看到那個新聞後,周彥廷的雙眸茫然,毫無焦距地看着身旁的謝勁宇。

「你怎麽了?要不要先冷靜一下?」不知情的謝勁宇勸着他。「我知道這新聞讓人很難過,但是……」

「冷靜?你要我怎麽冷靜?」周彥廷幾乎是發了狂似地嘶喊着。「那孩子,那孩子就是當年的我……我沒有死,是因為我覺得為什麽不是那個爛人死,我活着就是為了要複仇…….我複過仇,卻沒想到不夠……那孩子沒死成,卻要一輩子背負這樣的壓力,你想他怎麽活下去?我要去殺他、我幫他!」

「你的痛苦我懂、但是……」謝勁宇還沒有說完的話被周彥廷給打斷。

「你懂?」周彥廷反而笑了,瘋狂而美麗。「你懂那種身體被一個男人侵入的痛苦嗎?你沒有被人強暴過,你怎麽懂?你怎麽以為你可以懂我?!告訴你,那個沒死的孩子,才能懂我!」

「對不起,我、我真的很想懂你……我一直知道一定有什麽事讓你變成後來的樣子……沒想到、沒想到是這個、對不起、你知道、我嘴巴很笨……」

「很想懂我?很想懂我,那讓我強暴你,你很快就會懂了,怎麽樣?!」失去理智地口不擇言,只想毀滅掉眼前所有一切。

「來吧。」謝勁宇一點猶疑也沒有。「如果這樣就可以懂你受過的苦,來吧……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真的很高興你活下來,也沒殺了那主任,不然我現在也許沒辦法等到你……雖然我還是會等你……你說那孩子……也許、那孩子未來也許也會有另一個人一直一直等着他。」

為什麽說得那樣容易?為什麽那張臉又那麽真誠?為什麽真的會因為想要懂他被強暴?

「你到底知不知道被強暴是什麽?你真的要我強暴你嗎?」發狠地開始撕扯着眼前人的衣服。「那是比被刀割還要深的痛!活着比死去還要深的痛苦你到底懂不懂?」

「我的确不懂,但我想要懂你的痛苦。」謝勁宇非常平靜。「你可以做,就像當年你受到的痛苦一樣對着我做……沒有關系,真的沒有關系……」

「你──」周彥廷終究沒有下手,反而飛奔了出門,到了他很久沒有去過的酒吧。

遇到幾年前的床伴。

對方邀約,他應了。

到了旅館,進了房間,一切正要開始時,薄唇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問了對方一個問題。

「今天,讓我上你好嗎?」

對方很明顯地愣了一下。「你是開玩笑的吧?」

很顯然,只想上他,卻沒有被他上的打算。那個傻得要命的男人,為什麽可以為他做到這樣?!

「當然是開玩笑的。」他微綻出笑容,回應道。

讓對方在他身上進出着,有感覺卻又沒有感覺。

對方不停的說着我愛你,那麽虛假,他卻覺得輕松。

太真實的眼神,太燦爛的笑容,純白而潔淨的光茫,不應該被他這麽黑暗的人所污染占據。

他已經傷害了那個傻得要命的男人太久了,該醒了。

「我要離開臺灣。」幾天之後,在餐桌上,他很平靜地公布道。「公司有職缺需要人到歐洲,我不想待在這裏,我要走。」

「好。」

「我們分手吧。」

「好。」

「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你快樂就好、只要你快樂,去哪裏都很好。不是屬於我,也沒有關系……我一直、一直都是這樣想的。但我會等你,一直都會等你。」

為什麽總能這麽溫柔?但就是這樣,我才更不能傷害你。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怕哪一天,在我毀了自己的同時,也會毀了你。

周彥廷沒有向謝勁宇道別,就離開了臺灣。在那個時候,沒有說再見,是因為他真的沒有打算再見了。

道別生命裏的光,周彥廷又重演以往那淪落的日子,來者不拒。甚至,變本加厲。

靠着男人或女人得到權勢地位金錢。他有的是外貌,也有的是能力。他什麽都可以做。

在海外流轉過許多地方,換了一兩個工作,等到他再回到臺灣,已經是多年後的事情,年已三十多歲的他,舉手投足更散發出一種令男人跟女人都難擋的魅力。

有個跟觸控面板有關的工作找上門來,與他的經歷相符,也是他有興趣做的事,他就去了。後來剛好攀上觸控面板的熱潮,他又正巧是開創的功臣之一,於是未到四十,已經成了那家公司的總經理。

他得到了很多很多,卻愈來愈看不見自己。但他假裝他不知道。他只能假裝他不知道。

明明資訊愈來愈發達了。他卻很少跟父親連絡。

當然,不只是父親。

就算是大夥兒在Facebook加朋友加來加去,就算他的朋友群裏也有着謝勁宇,明明也會看到謝勁宇上線,他也沒有跟謝勁宇連絡。

謝勁宇仍然天天都會丢他:今天好嗎?

但他從來就沒有回應。

是他不配。

直到,他看到了那場大火。在電視機裏的那場大火,是他爸爸攤子所在的地方,他的家鄉,他長大的地方。

一開始,他真的沒有任何感覺,連痛都沒有。

但慢慢的,他眼淚就默默地開始掉了下來,一顆接着一顆……就算新聞讓知道現場沒有任何重大傷亡,淚水還是直直落下,完全沒有辦法停。

然後,他的手機響了。是明明知道他的手機號碼,卻從來沒有打過電話來的父親打來的。

當然,那個電話號碼,他也很少打過去。

他顫抖地接起電話。「爸。」

久違的喚着他已經不太習慣的字眼。在他生命中明明那麽重要卻又太矛盾的字眼。

喊着的時候,才突然驚覺,還能喚着這個字眼……很珍貴……兜了一圈,在此時此刻,他才發現,也許沒有什麽,比存在本身更為可貴。

爸爸的存在是,他自己的存在……也是。

「彥廷,快回來看勁宇,他……一直不讓我告訴你,他奶奶走了,他回來幫我,這孩子,為了怕你不舒服,他什麽都不敢告訴你。他喜歡你的事,這孩子根本藏不住,我看了就知道了,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麽事,但你快回來看他。」

他的腦袋頓時轟成一片空白。他到底錯過了多少東西?!

「所以他怎麽了?」他的聲音幾乎是發顫着的。

「火災發生的時候,他忙着救人……抱出那個之前在賣蝦仁肉圓的阿姨,卻被倒下來的攤子壓到腳……骨折了……是沒有什麽大礙,他叫我不要告訴你,但我一定要讓你知道……如果你也還喜歡他,不要再拒絕他了……你是爸爸的好孩子,一直都是爸爸的好孩子……彥廷、彥廷……你有在聽嗎?」

他早就在電話這頭泣不成聲。「嗯,我聽到了。」

「就算你不喜歡他,還是回來看看他好嗎?他……爸爸很謝謝他……告訴我很多很多你的事……爸爸,把他當成是爸爸另一個兒子了……希望你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周彥廷極力讓自己的聲音維持還聽得出來是在說什麽的程度。「爸,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麽事?」

他強壓住哭聲。「我回去之後,等市場修複好了,炒一盤鳝魚意面給我吃好不好?」

「不用市場修好,你什麽時候想吃,我都炒給你吃!」電話那頭也傳來哭聲。「你是爸爸的心肝仔啊!」

痛苦了這麽多年,一直糾纏着困綁着的結,終於在此時,被輕輕地解開。

在放下太多太深的怨恨不解,投入深刻的關愛寬恕的同時,他突然,像是能看見自己了。

原來,愛,才是回家最近的路。

他終於懂了。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爸爸,等我。勁宇,等我。

我很快就回去。很快。

「不是說要等我?一直等我?怎麽還把自己傷成這樣?」走進病房,看到那個腳打上石膏的人,周彥廷劈頭就是一陣罵。

「啊?你怎麽來了?對、對不起,我、我……對不起……」謝勁宇先是愣了下,随後拼命道歉。

這麽多年了,還是一樣不擅言詞,真的一點都沒有變。

「說謝謝,不是對不起,跟老公說話是這樣的嗎?」怒瞪着床上的人,唇邊卻泛着笑容。

「對不起……咦?老公?」謝勁宇被吓了更大一跳。「為什麽是老公?」

「求婚不行嗎?不要結婚就算了。」

「求、求婚?要要要。結婚?也要……」好像又想到什麽不對勁。「但是,臺灣,結婚……不行吧?」

「所以你不結?那我是沒意見,只是爸爸會有點遺憾而已……我還想說帶你們一起出國玩呢!」

「啊?要結要結,我沒有說不結,只是……怎麽會突然……」謝勁宇完全不懂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那麽久才會想通,只是終於想通了。若我的人生是一副畫,你就是裏頭的背景一樣,我一直都看得到,卻又因為它總是在,而覺得厭煩,或因為太害怕背景消失,總是想逃得更遠……後來才發現,無論逃到那裏,我還是都被那背景包覆着,那是你給我的愛…….繞了那麽久的時光,我才知道,那幅畫裏最不能失去的,其實是背景。」

謝勁宇傻愣愣的笑着,一句話都沒說。

「你該不會聽不懂吧?!這是我難得的告白耶!」看着面前躺在床上的大個頭笑得很蠢,他真的不知道對方聽懂了沒有。

「聽、聽懂了,總之,就是我很重要……你不能失去我……我好高興……你懂我的愛……」伸手要抱住周彥廷,卻牽動了身體其他地方的細碎傷口,疼得唉唉叫。

「笨死了!」嘴上啐着,臉卻浮上紅暈,寫着擔憂。「再動我就取消求婚!」語言威脅。

「不要……我不動……你別生氣……啊有人敲門,你可以去開門嗎?對不起。」謝勁宇非常有禮貌地說道。

「說謝謝就好!」向前去開門,一打開,果然是爸爸,手上還端着一大盤鳝魚意面,看起來應該是兩人份的。

「我剛剛在家裏炒好的,可能沒有在攤子炒的那麽好吃,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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