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照顧】二更
江旸按照林煦的指示去櫃子裏給他拿內褲,抽屜打開,清一色的黑白內褲卷成筒狀,放在收納盒裏,另一邊的收納盒放着襪子。
幫別人拿內褲這種事過于親密,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江旸的呼吸有些重,一支煙平複下來的沖動又有返回的趨勢。
他深吸一口氣,随手拿了一條往浴室走。
江旸敲了敲門,門被打開一條縫,他把內褲遞進去,裏面的人像一只松鼠似的,飛快地抽走了褲衩。
這回林煦沒有耽誤,穿戴整齊後開門,蒸汽噴薄,擁着人瘋狂地往外冒。
樂樂見主人出來,趕緊跑過去,站在旁邊直搖尾巴。
林煦臉頰上被蒸汽熏出來的潮紅沒有消下去,脖子也是,瓷白的皮膚透着淡淡的紅,若隐若現的,如同被春櫻渲染,濕漉漉的頭發流下水珠,像極了水墨丹青。
江旸看了他幾秒,把浴巾搭在他腦袋上擦了擦,把多餘的水分吸幹,“先換藥,我再給你吹頭發。”
林煦聽從江旸的安排,此時像一個懵懂的小孩,生活不能自理,什麽都需要別人照顧、安排妥當。
樂樂腳跟腳地跟在林煦的身邊,見他坐在沙發上,用力一跳,跟着上了沙發。
江旸本以為它要調皮搗亂,但狗狗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挨着林煦而已,他很放松地靠着樂樂,像枕着一直大玩偶,并不嫌棄它身上的狗味兒。
見狀,江旸笑了笑,“它叫什麽?見過好幾次了都不知道名字。”
“樂樂。”
樂樂發現林煦在看自己,讨好地去舔他。
林煦皺眉,眼裏十分嫌棄,扭頭避開它的舌頭。
江旸握着林煦的手,把濕透的紗布被一層層剝開,越剝血跡越重,林煦屏住呼吸,忍着掌心鑽心的疼。
———很奇怪,明明白天上藥都沒這麽疼,醫生換藥的時候他像感知遲鈍一樣,一點表情都沒有,面無表情地看着傷口,麻木空洞。
這會兒疼痛來勢洶洶,林煦完全受不住,臉蛋擰着,痛苦地吸了口涼氣。
“很疼嗎?”江旸的表情嚴峻,用幹淨的紗布小心翼翼地擦着血水。
掌心還是血肉模糊的樣子,上面遍布着月牙形的傷口,肉往兩邊翻着,暴露出裏面鮮紅的嫩肉,被水這麽一直泡着邊緣有些泛白,血水混着淡黃色的積液往外冒。
林煦如實說:“有點,我可以忍。”
“我還是一次見你這種人,不開心就自殘。”江旸拿出碘伏往傷口上噴,“你這手經得起幾次折騰?”
……已經是第三次了。
林煦沒敢說。
他狀态最差的那段時間經常傷害自己,左手手腕上有一條長長的疤,這些年用了祛疤産品才慢慢淡下去。
林煦的雙手都掌心朝上的仰着,胳膊細瘦,內側的皮膚細嫩,那條淡疤在手腕上異常奪目。
江旸自然看到了,蹙眉問:“你這是怎麽回事?”
林煦很慌,倉皇的找借口,“小……小時候,那會兒不懂事,在魚缸裏撈魚,結果就把手腕割破了。”
明明自己都是寫小說的,按理說編理由應該信手拈來,可每每面對江旸時他的所有技能全部清零。
越想好好表現,越是暴露笨拙的本性。
“撈魚也能把手腕割破?”江旸看了他一眼,“學長,你這疤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割腕的呢。”
林煦的太陽穴脹痛,腦子又重又暈,“怎……怎麽可能,誰沒事會割腕。”
他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別的。
江旸沒有說話,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他等着噴上去的碘伏晾幹,又用生理鹽水沾着棉簽把染黃的皮膚洗幹淨,然後給傷口塗藥膏。
“你真的不能再折騰傷口了,我看周圍開始紅腫,有發炎的趨勢。以防萬一,還是吃點消炎藥吧。”江旸上藥時怕林煦痛,放輕動作,還吹了兩下,“疼嗎?”
林煦靠在沙發上,眼皮沉重,強打精神回答:“嗯,還行。你上藥這麽熟練?”
“我挺喜歡運動的,打籃球、游泳,還有極限運動,例如跳傘、蹦極之類的。”江旸握着林煦的手,認真地把膠凝抹均勻,“以前我經常受傷,總不可能每次都跑醫院,久而久之自己就會了。”
林煦懶懶地嗯了一聲,閉着眼想睡覺。
江旸感覺到林煦的皮膚很燙,察覺不對,“學長,你是不是發燒了?”
“不知道。”林煦很疲憊,腦袋枕在沙發上,頭發把沙發布料浸濕,臉上的潮紅褪去,依然沒有一絲血色。
江旸不敢耽擱,加快了速度,把林煦的雙手包好,去找吹風機給他吹頭發。
這時候江旸接到了一個電話,林煦只是閉着眼,并未睡着,對話一句不落的進了耳朵。
“我今天可能真不行,非得今天?可不可以換個時間?”江旸無奈,“粉絲不會這麽不近人情吧。”
對方又說了什麽,江旸嘆了口氣,往浴室走,“行,我盡量。你暫時定在十點半點吧……那我這邊也有事,要不就換時間?”
“行,我知道了。”江旸挂了電話,把手機随意地扔沙發上,把吹風機插上給林煦吹頭發。
江旸一手控制吹風機,一手熟練的撥弄頭發,讓熱風能均勻的吹到。
林煦靜靜地坐着,身邊有狗狗陪着,喜歡的人給他吹頭發,這是他在夢裏都不敢奢望的畫面。
他失神地看着前方的虛空,眼裏聚攢起水霧。
從洗澡、換藥,再到吹頭,他從頭到腳都受到了江旸的關照。
林煦鼻腔發酸,如同打翻了一碟檸檬汁,酸澀的味道瘋侵入身體,這股強烈刺激中又有淡淡甜味。
這點甜足以充盈林煦過去五年的所有寂寞。
“你是不是還有事?”
吹風機的噪音不是大,林煦的聲音很輕。
江旸嗯了一聲,動作溫柔,“下班前曉雯給我說約了一場直播,借着《棋子》的熱度和粉絲聊聊。”
“那你去忙吧,”林煦閉着眼,感受發絲在臉上拂過,昏昏欲睡,“我自己可以。”
“你可以什麽?”江旸反問,“自己吃藥還是自己做飯?你家有藥嗎?”
林煦的頭小雞啄米似的點着,下一秒就要睡着,“我可以買,點外賣。”
江旸笑了笑,“你會買?”
林煦沒有回答,低着頭睡着了。
這個姿勢讓他的脖子露出來,微微凸起一截頸椎骨,江旸摸上去輕輕摩挲着,感受骨結凹凸不平的觸感。
“唔……好燙。”林煦朝樂樂的身上靠了靠,躲開沖着一個地方吹得的吹風機,把他的頭皮吹得又痛又燙。
江旸回過神,把吹風拿遠了些,“抱歉。”
林煦迷迷糊糊的,似乎是聽到是江旸的聲音,無意識地答應,“嗯……沒事。”
江旸被他這樣子逗笑,柔順的發絲滑過指尖,“學長,你真的很缺人照顧。”
“嗯……”林煦在将睡未睡之間,有問必答,聲音在嗓子裏打轉,“我想要……照顧。”
那兩個字說得很輕,又很含糊,江旸沒聽清楚,把吹風機關了,“學長,你說什麽?要誰照顧?”
林煦沒有再回答,陷入了沉睡。
江旸摸了摸他的額頭,一片滾燙,無心說笑,趕緊把人抱回房間,用被子好好蓋着,回家找來溫度計和退燒藥。
樂樂像是知道林煦生病一樣,乖乖地趴在床上,腦袋枕在林煦的大腿上。
江旸想把狗趕下床,避免有細菌影響林煦,但又想到它這麽自如地上床,應該是被林煦認可的,也就沒有計較。
林煦燒到了38.9度,除了感冒,江旸猜測應該和傷口有關系,反複碰水,他自己也不重視,本來傷口就挺嚴重的,這麽一折騰肯定發炎了。
江旸又氣又無奈,幸好家裏備了退燒藥和消炎藥,他倒了一杯溫水,把林煦叫起來吃藥。
林煦的睡眠并不好,一閉眼全是各種夢境,他睜開眼,瞳孔沒聚焦,被人扶着,叫幹嘛就幹嘛。
江旸把掌心裏的藥送到林煦嘴邊,“學長,來,把藥吃了再睡。”
林煦呆呆的,張嘴把藥片含進去,喝了一大口水,倒床繼續睡。
江旸看了一眼時間,想去擰一塊冰毛巾給林煦敷額頭,還沒起身就被人拉住。
林煦沒有睜眼,非常不安,呼吸有些急促,眼珠轉動,眉頭蹙起,神情又十分的難過。
“你……你別走。”林煦的聲音委屈又沙啞。
江旸心裏一軟,聽着這個語氣和音調,曾經的某個猜測得到了證實。
他反握住林煦的手,低聲哄道:“我不走,我一直陪着學長。”
林煦不知夢到了什麽,難過地喘息着,眼睫濕潤,呓語着:“為什麽……”
“嗯?”
“耳釘……為什麽摘我耳釘。”林煦側着身子,臉埋在了枕頭裏,眼角滑過一滴淚,“為什麽對我好……”
江旸看着陷入夢魇的人,目光深邃,摸了摸林煦柔軟的頭發,無意瞥到遠處書桌上的白色藥盒。
藥片散在桌面上,像是經常吃着。
江旸心裏升起異樣,想走過去看看,卻被林煦拽得更緊,指甲都要掐進肉裏。
“你知道是不是……你知道……”林煦哀切而執拗地問道,鼻尖出了薄汗,“為什麽……為什麽……”
江旸無聲地嘆了口氣,摸了摸林煦滾燙的臉蛋,俯身在他鼻尖上親了親,烏黑的雙眼亮亮的,小聲地私語:“因為你喜歡我啊,林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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