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恩怨】
“轟隆———”一陣震耳的驚雷響徹雲霄,雷公在怒吼,震得大地和蒼穹都為之一顫。
林煦受驚地縮了一下,江旸把他抱緊,拍着他的背安慰:“沒事,打雷而已。”
林煦呼吸有些亂,講述過去無疑是挖開自己的傷口,把裏面的膿水和毒血袒露在江旸的面前。
他的心髒不适,蜷縮在江旸的懷裏深深地呼吸着,緊緊貼着青年火熱的軀體,渴求地吸取對方的體溫。
江旸親着林煦的發頂,低聲問:“所以你當初休學是因為這個?”
林煦抿了抿唇,眼睫顫抖着,攢動喉結:“是。”
不是。
“我當初壓力太大,又面臨父母去世……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別人。”
是因為那時候自殺未遂,狀态已經不足以支撐學業。
那時候抗拒和別人接觸、害怕和人相處,只想縮在殼裏,躲避外界的一切。
“而且我不想面對郭舒樂。”
是無法面對。
“會讓我想起……他對我做的事。”
會失控,會有想拿刀殺人的沖動。
“父母的離世、郭舒樂的背叛、楊小淩的不理解……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一起了,我處理不過來。”
他能外界對他謾罵的聲音,每時每刻、日夜不停地在耳邊響着,“抄襲者去死”、“同性戀博眼球”的字眼充斥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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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相信他,沒有人理解他,謾罵他的微博帖子轉發上萬,他成了文圈的恥辱、辜負了曾經讀者的喜歡,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所有的社交軟件淪陷,他承受不住。
江旸靜靜地聽着,感受到林煦的發抖,低頭親着他冰涼的臉。
他們嚴絲合縫地抱在一起,卻還是捂不熱林煦宛如冰塊的身體。
江旸的親吻一下下落在林煦的臉頰、鼻尖、眼睑,不厭其煩地其煩地親吻,珍視的感覺通過親密的接吻傳遞過去。
“沒事了,都過去了。”江旸輕聲哄道,“都過去了,後面都會好起來的。”
林煦嗯了一聲,鼻音很重,眼睫濕潤着。
“那後來為什麽又重新拿起筆開始寫作?”江旸親着林煦的眼睛,濕濕的、鹹鹹的,還嘗到了苦澀的味道。
“我需要渠道發洩。”林煦啞聲說,“我找了很多種方式,但是沒用。最後發現,只有文字才能表達我的內心,我沉浸在故事裏的時候才會得到短暫的輕松。”
所以哪怕人言在林煦的靈魂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他還是選擇了繼續寫作。
他嘗試過永堕落黑暗,但是楊小淩陰差陽錯地撞破阻止了他,真正讓林煦動容的是楊小淩曾經說的話———
【“煦煦,我求求你了,哪怕你不為了我。想想你喜歡的人,你不是喜歡他嗎?讓他成為你活下去的動力好不好?你不是喜歡他的聲音嗎?我帶來了你的mp3,你聽……這些都是你說你在校園廣播裏錄下來的音頻。你說你喜歡他的聲音、笑容嗎?你不要萬念俱灰,求求你……試着活着,你要死了我該怎麽辦……把他當做活下去的理由好不好?求求你了……煦煦別死……勇敢一點……”】
當時他躺在床上,手腕上包着厚厚的紗布,目光麻木空洞,漂亮的眼睛沒有神采,黯淡地看着天花板,任由楊小淩在旁邊哭訴都沒有反應。
直到病房裏出現了江旸的聲音。
從江旸進大學加入校園廣播開始,林煦就沒有錯過他任何一次午間朗誦。
少年陽光、開懷的音色出現在林煦的耳邊,悠揚婉轉地朗誦着散文或者詩句。
他剛開始不太會控制呼吸,開口間會帶出淺淺的呼吸聲,若是在朗誦時必然會不完美,但是此刻卻有一種真實感,仿佛就在耳邊交談,仿佛江旸真的在這裏說話。
楊小淩的雙眼哭得通紅,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舉着錄音一遍遍地放着。
過了許久,林煦的眸子微微動了一下,眼角滑下一行淚水,快速地隐于鬓間,在枕頭上留下一圈淡淡的淚痕。
林煦吸了吸鼻子,擡起頭看着江旸,深情地描繪着青年俊朗帥氣的輪廓,指尖拂過他的眉眼和山根。
江旸順從他的動作,閉上眼。
林煦的手指慢慢下滑,落在他的嘴唇上輕輕地摩挲,小聲地呢喃,“江旸,有時候我真的害怕。”
“嗯?”江旸張嘴含住林煦的手指,舌尖在他的指腹滾過。
“我害怕你是假的,”林煦苦澀道,“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擁有了你。”
擁有了妄想和幻想,林煦空虛的身體被江旸填滿,每一次唇舌相貼、肢體交纏都是一場緘默的高/潮。
江旸對林煦來說不只是單戀的對象,更是養分,是他能求生的動力。
林煦不知道這算不算愛,或許只是一種變态的依賴,他甚至不敢把真相全部告訴,他怕自己這種病态的眷賴會吓到江旸。
病情、自殺、錄音是不能告訴江旸的秘密。
薄紗遮住血肉模糊的傷疤,他要在江旸面前保留最後的體面。
江旸輕笑一聲,再一次吻住林煦的嘴唇,缱绻厮磨,水聲濡濡。
“嗯……唔……”林煦順從地揚起頭,細長得脖頸脆弱優美,匆忙吞咽津/液是喉結上下滾動,引人淩虐。
江旸的手在林煦精瘦的腰上游走,軟軟的腰窩讓他愛不釋手,手臂下移,勾住林煦的大腿,讓他盤着自己的腰,二人以側躺的姿勢貼得更加緊密。
林煦勾着江旸的脖子,手指插進青年的發絲,情動地摩挲着頭皮。
江旸握住林煦的手,細細地捏着掌心,感受着手心裏小小的疤痕,旖旎地揉着他的手掌。
“嗯……”林煦發出一聲難耐的鼻音。
他渴求着江旸的唇舌,可是被這樣缱绻地揉手還是一次,仿佛小貓的肉墊揉開了,露出了更加敏感的裏肉,每摸一下就讓他情動。
林煦的手被拉着貼上了江旸的胸膛,堅硬的肌理下是一顆灼灼跳動的心髒。
噗咚———噗咚———
這裏是渾身的血液彙聚于此的地方。
林煦睜大了眼,莫名受了刺激,手指蜷曲着,呼吸更加紊亂,眼尾被刺激得發紅。
江旸低聲問:“感受到了嗎?”
“……”林煦答不出話,咬着唇,眼眸濕潤。
“林煦,以後我會陪着你的,不論發生什麽。”江旸注視着林煦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從今以後,我只會為你心動。”
林煦鼻子發酸,忍了一晚上的眼淚的洶湧而出。
本應該滿足、幸福、喜悅,可這次他只有無盡的酸澀,好似過去經歷的一切委屈得到了理解。
一個人在荒蕪之地走了太久,荊棘刺破了皮肉,猩紅的血液在路上開出了濃豔的玫瑰,暴雨洗不淨路上的赤紅,那是從皲裂的地面中開出的愛情之花。
暴雨沖刷着地面,雨後初晴,草長莺飛,破曉的金光穿破厚厚的雲層,驅散黑暗和陰潮,迎來久違的沐春。
———向往已久的陽光從此只為他一人照耀。
·
“……嗯,我知道。呵,倒真是便宜他了。”
林煦悠悠轉醒,聽到江旸壓低聲音說話,耳垂癢癢的,被人揉捏着。
“嗯……”林煦把臉往被子裏埋了埋,想躲開這陣瘙癢,結果反而露出雪白的脖頸,加深了青年的視線。
“行,這件事交給你了,先挂了,我這有事。”
江旸半靠在床頭,打電話時的冷漠神情被柔和取代,他摸着林煦的側臉,漠然的語氣變得輕聲細語,“醒了?餓不餓?我買了早餐。”
林煦已經睡飽了,身體裏殘留的困倦睡意讓他不想動彈,他擡起頭,把臉頰貼着江旸的腹部,擡手環住青年緊實有力的腰,懶懶地問:“幾點了?”
“十一點了。”江旸回答,垂眸看着林煦如同濃密的扇形眼睫,刮了一下他挺翹的鼻梁。
“你什麽時候去買的早餐?”林煦說話聲音小小的,透着慵懶,“我居然不知道。”
江旸回答:“早上八點過,我帶樂樂逛了一圈兒,順便買的早餐。你睡得太沉了,所以不知道。”
林煦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眸子氤氲着水汽,看上去像一只不谙世事、懵懂單純的小鹿。
這副樣子完全是個大學生,宛如一朵不染塵埃的玉蘭花,哪裏像經歷過生死的二十七歲成熟男人。
小鹿擡起頭,濕漉漉的眼睛看向江旸,下巴抵着他的腹肌,問道:“你剛剛和誰打電話?”
江旸挑眉,“這是在查崗?”
“嗯,”林煦說,“不可以嗎?”
“可以,”江旸突然笑了一下,捏着林煦打了個耳洞的耳垂,說得暧昧輕佻,“想怎麽查都可以。”
林煦也跟着笑,昨晚的哀切和痛苦沒有了,是宛如新生的輕松。
“是靳琮昀。”江旸坦白道,“給我說郭舒樂的事情。”
林煦嘴角的笑意一僵。
江旸拍着他的背,“你如果不聽就不說了,我們聊別的。”
林煦沉默一瞬,搖了搖頭,“總不能每次提到他都避之不及,我昨晚想通了。不能再讓他成為我的陰影和困擾,他不配、也太不值了。”
他撐起身子,往上靠了靠,聽着江旸的心跳,平靜地說:“有你在,我什麽都不用怕,我會走出來的。”
江旸的心髒緊縮一下,血液都僵住了似的,過了幾秒才重新回溫。
林煦的反應他沒有多開心,更多的是心疼。
他想到過去五年林煦獨自一人日子,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心中的苦悶無人言說、委屈沒人理解,那樣絕望的日子卻咬牙挺過來,付出的該是多大的毅力和堅強。
每每想到這些,江旸就多恨郭舒樂一點。
江旸深吸一口氣,抱着林煦穩住情緒,說道:“昨天靳琮昀查了才知道,郭舒樂上班的公司是他家旗下的子公司。”
林煦一愣,擡起頭。
“他的私生活不檢點,靳琮昀也是查了很久才得到的消息,之前他和男男女女玩兒,估計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把一個小0搞進了醫院。”
“……?”林煦愣愣地看着江旸,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江旸被他這懵然的樣子弄得心裏軟軟的,去親林煦的眼睛,“看你這樣子,你很意外?”
“不是,他是gay我知道。”林煦說,“之前在大學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也感覺到他刻意隐藏,以為他不想被人知道,所以我也就裝着不知情。只是……他怎麽玩兒女人?”
“這就不清楚了,估計是磕了藥,這件事他用錢擺平了。”江旸眼裏閃過明顯的厭惡,“之前混跡酒吧、和別人亂搞,結果轉身就去和他們項目組組長的女兒談戀愛了。”
林煦瞪大眼,再次被郭舒樂無下限地操作刷新三觀。
“談戀愛?”林煦聽到郭舒樂的名字時終于有了一些別的情緒,“他怎麽可以這樣?”
他用腳趾頭都知道郭舒樂和女孩兒談戀愛是為了在工作上有助力,他怎麽能這麽不要臉的?
為了達到目的不惜禍害別人,真的是毫無底線嗎?
江旸拿過手機,把靳琮昀發給他的照片遞給林煦看。
手機裏是郭舒樂穿得衣冠楚楚,紳士溫和地幫女孩兒開車門的照片,還有一起共餐的,郭舒樂溫和有禮,表現的是一個完美的男友。
林煦蹙眉,心裏湧上一陣惡心,把手機推開,将臉埋在江旸的頸間,黏黏糊糊地蹭着,聞着男朋友的氣息好受了不少,“這些是什麽時候拍的?”
這得照片不像是近期的,而且昨晚江旸才把人打得滿臉是血。
“他面子功夫做得不錯,但是和工作無關的私生活裏倒是得罪了不少人。”江旸說,“是別人的拍的,靳琮昀正好查到了。他這麽欺負你,當然也要讓他嘗嘗身敗名裂的滋味。”
林煦擡起頭,“你們打算怎麽做?”
“靳琮昀會把照片發出去,也會讓受傷的男孩兒去找他鬧。”江旸的眼裏閃過一絲寒意,“他既然做得出來,那也別怪別人揭露他的隐私。”
林煦沒什麽反應,只是說:“記得把那個女孩的臉打碼,她不知情,別讓她因為郭舒樂的事情牽扯進來,只讓她認清郭舒樂的真實面孔就好。”
“當然。”江旸的手在林煦的腰上摩擦着,“靳琮昀做事有分寸。”
林煦問:“你昨天把他打成那樣,他沒有出事吧?”
倒不是關心郭舒樂,人是江旸打的,萬一有點什麽還會把江旸扯進去,林煦很緊張。
“沒有,皮外傷,住幾天院就好了。”江旸提到郭舒樂就倒胃口,轉移話題,“煦煦,你有沒有想過為當年自己的事情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