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臨時磨個刀
等回頭三人吃了個六分飽,晴雨收拾了桌子。
周珍趁着還能看清東西,拿着圖紙繼續學習人體構造。
唐元對什麽都好奇,屋裏屋外走來走去,這兒摸摸,那兒碰碰。周珍就跟在他身後,小腳步跟着很緊。
江樂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兩人“學習”的樣子,有一搭沒一搭聽着晴雨講唐元的事情。
“唐大人十五時就從家裏住了出去。等考上進士後去了地方當官。前些年因為官家說少時兩人情同兄弟,他又對州縣了解甚多,讓他去了京城做官,作為提刑使偶爾下州縣巡查。那年他才二十五。”
晴雨輕笑着,講着世人知道的事情,偶爾還參雜了一些過往唐大人的趣事。
她聽出了晴雨對于一代才子的傾慕。
可惜這個一代才子并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每一個行為都可謂是叛道離經。
整理一下唐元先前的人生歷程。
唐元,字修淵,順州唐家嫡次子,十五歲由于和未婚妻家裏不對付,甚至和自家鬧翻,詳情有諸多說法,最終以八字克妻這個理由,兩家人取消了婚約,而他本人離開家中住到了外頭。
那時官家還只是當朝三皇子。兩人交情甚好。
二十剛剛成年,唐元便考取了進士。常人中了進士,大多是進翰林府的,可他偏生去了地方當官,一去就是五年,五年後愣是被新官家叫回了京城。
叫回京城,他半點不安分,于公從宰相、将軍開始挑刺,一直挑到給官家看門的侍衛。有趣的是這些刺還着實都有或大或小的問題,只是平時就連官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沒看見罷了。
于私,他對官家賜婚的試探,甚至毫不避諱說自己不能人道。女眷那一聚說起他,隐隐都猜測着是當年取消婚姻的事刺着了人。
半點不怕得罪人,也确實得罪了京城不少人。
最後官家相當頭疼,讓他當了提刑使,常到州縣巡查。提刑使,正四品官員,比姜子建這個知府官還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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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路上難免會遇到事,他便常年拿着武器防身。
“他一個人出行”江樂聽着微微詫異,“也沒人來尋他”
“唐大人出行向來從簡,再加上沒有妻妾”晴雨說到這裏迷之停頓了一下。
江樂重複裏這話“不能人道,沒有妻妾”
不能人道可不就是沒有妻妾的最好理由麽
江樂眼裏帶着笑意。
晴雨說的事情大多瑣碎,那些事情裏的青年,和她面前這個吃飽就會傻笑的青年半點不像。
這人過去分明是官家的一支槍,哪裏需要打一下,他便去打一下。這樣的人,本就适合無牽無挂。
後果也很好見,命岌岌可危,全靠運氣加持。
真慘。
唐元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了一個桶,拎到了江樂面前傻乎乎給她看兩眼,還晃了晃。周珍矮了半截從他身後探出腦袋,話裏全是埋怨“師傅,他總是跑來跑去,我都對不準骨頭了。”
晴雨“”
江樂難得認真教學“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你不能做到讓別人配合你,那就只能你去配合別人。”
周珍聽進去了,抿緊唇。
她悄咪咪側頭看了一眼明明佝偻背,還比自己高的男人,正在想要如何讓這個傻子聽自己的話,就聽見江樂下一句話便是
“所以還是學武好啊,打一頓什麽都好解決。”
晴雨、周珍“”
唐元難得開口了,學着江樂說話“解決決解決”
江樂笑得樂不可支。
旁邊晴雨這回卻是真正意識到了唐元真的傻了。晃了晃腦袋,她加快速度收拾好現場,向江樂告辭離開了。
晚上本該是早早休息迎接第二天上任的。
江樂喊了周珍“徒弟,你先洗漱去睡,我晚上再看會兒書,臨時磨個刀。”
周珍原本正學在興頭上,現在經過江樂一提醒,想到第二天要跟着師傅一起去衙門了,她清醒得很,半點睡不着。
她指了指唐元“他還不睡,我不放心。”
江樂露出了為人師長必備的溫和笑容“你到底睡不睡”
周珍幹巴巴老實交代“睡不着。”
江樂見她那麽閑,微笑“既然以後想要跟着我學,身體一定要跟上。你看圍着我們院子跑兩圈如何跑完就睡得着了。”
周珍“”
江樂友善提示“我備用的負重也可以借給你哦。”特意打造的薄鐵塊,均勻分布,居家必備良物。
周珍一本正經收起了自己的圖紙“師傅,我這就去睡覺”
江樂滿意點頭,又看向了邊上蹲着傻看着她們的唐元。
反正說話唐元也聽不懂,江樂對付唐元很簡單,上前拽着衣服就往側卧走。
側卧本就有打掃過,留給唐元住正好。
卧室不大,薄被也有。唐元被帶進門,江樂示範示意了睡覺的姿勢,讓唐元确認了床。
唐元不愧是年紀輕輕就考上了進士,傻了智商也還在。他大約也好些天沒有正常休息了,很快便倒下睡了。
睡姿是側着,整個人彎成了蝦米狀。
忘記給這家夥洗漱了。
算了,反正白天也算擦洗過。
江樂見人躺着了,呼吸慢慢平穩了,這才退了出去。
周珍忙碌一陣後總算是安分下來,漸漸睡了過去。
院子中間,江樂拿了一個椅子,借了夜晚很快升起的亮眼月色,真得翻看起了書。當然不是市集上買的,而是她自己寫的。
記憶總是容易遺忘的,記在紙上的反複看,才能避免那些微小的錯誤。
空氣裏帶着淡淡的清香,是周珍給她做的香囊散發出的香味。
以前住在竹林中,周弘宥總是會準備驅蚊蟲的香囊,在竹林房子裏各個不起眼的小角落都丢幾個。
江樂過去沒注意過,等到和周珍出來的路上,被周珍強制性挂了一個在身上,這才知道有驅蚊蟲的香囊存在。
香囊是周珍做的,裏面搭配的中藥,是周珍跟着一個大夫學的,也沒幾味藥。
自己這個義兄總想着要讓自己掌上明珠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真的不舍得周珍這點天賦被埋沒在閨房中。
她忽然笑開,發現自己看着書看着就走神起來。
又過了兩個時辰,見沒有人會來了。
江樂挂着一絲笑,拿着自己的書回了房間。
寧縣知縣衙門。
門外有個女子蒙着臉,偷偷将一封書信塞到了衙門門口。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恍若聞到了衙門裏的幽幽香氣。
有馬蹄聲香氣,她吓得花容失色,忙不疊匆匆離開。
馬上的人翻身下來,他敲響了衙門的門,聲音較響。
半夜衙門還是有人的,很快便有人開了門探頭“誰呀”
“在下涼縣主簿,我們知縣齊大人特派我來找袁大人。”來人立刻自報了身份,很是客氣,“天氣炎熱,事出也緊急,可否帶為通報一聲”
守門人忙點頭應下“原來主簿大人,稍等。”
他開了門,一低頭見了一封信,低下身拿了起來。
借着月色,他看了一眼信上的內容,忍不住搖頭“哎,自從我們大人來了寧縣,每日都有女子送信過來。”
涼縣主簿當下含笑附和“誰不知道袁大人是京城第一美男子,這一來寧縣,便種了一衙門的蘭花。別說女子了,連男子都想來寧縣衙門看兩眼蘭花,遞上兩封信。”
女子是為了人,男子是為了蘭花。
先皇喜蘭花,後來士族大多忽然就熱衷起了此花,甚至有才子為蘭花特意寫了厚厚一本書。袁大人種了一個衙門的蘭花,可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守門人聽着還挺驕傲的。
這花不好養,整個寧縣衙門的人都将這些蘭花當寶貝照看着。
守門人先去裏頭通報,涼縣主簿便在外間候着。
沒一會兒,一人點着燈出來。
他披着一件薄衫,長發簡單束在後背,眉眼如同水墨點染,被那點燈光染上了一絲緋紅,見了來人便笑了起來。
一笑傾人,愣是讓涼縣主簿看呆了片刻。
“齊大人如此急着找我,是什麽事情”聲音帶着一點柔和,和那燭光一樣,晃人心神。
涼縣主簿這才恍惚開口“涼縣死了兩個人,其中一人非理性死,這人和齊大人有些關系,所以勞煩袁大人去撿屍。”
“天氣漸熱,确實是急事了。明早我就帶人去。”袁大人應下了,輕柔彎了眼角,“夜已經深,不介意的話,要不要在我衙門暫住一晚上”
“好啊。”涼縣主簿說完,臉頓時一陣燒燙,覺得自己很是丢人。等之後便倉皇跟着下人走了。
袁毅見人走了,轉頭柔和向跟着自己走出來的下仆吩咐了一聲“去州府找姜大人,涼縣需要人覆檢。現在。”
下仆愣了下,随即馬上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