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這裏是第十六
謝天謝地，蘇音沒有遲到。
在意識到自己在路上耗費了太多時間的下一刻，她來不及說太多，扭過頭就抄近路，專挑人少的地方踩着屋頂跳躍着飛過去，終于在遲到的邊緣站穩了腳步，沒有一頭紮進遲到的深淵裏，維護住了自己的名聲。
趕上即将合上門的電梯時，蘇音終于松了口氣。
電梯裏除了她之外只有三個人，她擡眼一看，自己要去的樓層號碼已經亮了起來，這三個人和自己要去的地方是一樣的。
“新來的？”三人中，看起來沒什麽幹勁，昏昏欲睡的少年面無表情地開了口。
蘇音疑惑地側過頭看了過去。
他身邊的少女同樣也面無表情地動作起來，她抽出手中包裝盒裏的一根pocky，遞到了少年嘴邊：“給。”
“唔。”被投喂的少年沒有再說話，乖巧地湊過頭去，嗷嗚一口咬住了pocky。
而站在這兩人身後，打扮得十分精英風格的中年女人由始至終一個字都不敢說，微低着頭，表情肅穆，活像是兩人的管家。
——明明看打扮是經紀人才對。這兩個孩子是她手底下的藝人吧？為什麽她對他們敬畏成這樣？
電梯“叮”的一聲響了起來，蘇音收回了暗中打量的眼神，走出了電梯。
走出去大老遠，聽力異常敏銳的蘇音才再次聽到那個看起來困倦得不行的少年的聲音：
“聞上去好奇怪啊，她的味道。好想試一下。”
“會被罵的。”
“知道了……”
蘇音默默地摩挲着手中的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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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啊，這個對話。總感覺這背後隐藏着什麽有趣的，她不知道的東西呢。
她被挑起幾分興趣來，正在心裏想着要不要回去讀取一次那兩個人的記憶，再若無其事地過來拍攝，可是這個念頭只在腦子裏轉過了一瞬，很快又被壓了下去。
懶得去了，反正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的。那兩個人應該也是事務所的模特吧，總會再遇見的。
和前川說的一樣，最近的拍攝任務确實比較重，蘇音被折騰着卸了好幾次妝，又上了好幾次不同風格的妝，一件衣服剛拍完，又套了另一件繼續拍。
蘇音對換衣服這一點是沒有意見的，但是她實在讨厭別人端着自己的臉描來繪去，每次化妝的時候都在心裏默念三四遍的“不工作就沒有電影看”，才沒有奮起反抗化妝師。
好在很快就熬到了工作的尾聲，所有人看起來都松懈了一點，臉上帶着點即将結束工作的喜悅。
“你的皮膚真的很好啊，”化妝師感慨道，“完全不需要遮瑕，塗了粉底反而會顯得更粗糙……”
“可是還是要給我化妝不是嗎？”蘇音嘆了口氣，小聲抱怨道，“好麻煩啊。”
“沒辦法，因為照片拍出來和真人不一樣啊。”化妝師回答，“對了，上次那期雜志出來之後，有很多人在網站上留言說喜歡你呢，你這麽好的條件，天生就應該幹這一行的，以後有考慮過從事模特職業嗎？”
蘇音微笑：“以後再說吧。”
最後一組照片拍完之後，她愉快地踩着小步到了電梯門口，按了下行鍵，黃濑從另一個房間走了出來，也站在了電梯門口。
“哦，日暮！”黃濑涼太立刻露出了一個陽光的笑容，和她打起了招呼，“好幾天沒看見你了，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不好說哦。”蘇音也笑，“我說不定會某一天就突然不見……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神秘美少女。”
“現在就已經夠神秘的了。”黃濑低頭拿出了手機，“這次可以交換郵箱地址嗎？超級美少女？”
蘇音假裝思考了一下，然後在黃濑涼太志在必得的眼神裏搖了搖頭：“不行哦，我不想換。”
黃濑涼太睜大了眼，驚訝道：“哎？為什麽？”
——為什麽？
因為她的郵箱地址就是日暮戈薇的郵箱地址啊，如果就這麽把地址給你了，她的身份估計很快就會暴露。
如果在事務所兼職的“日暮戈薇”和帝光的“日暮戈薇”只是名字相同，還可以強行解釋為巧合，但是如果兩人連郵箱地址都一樣，那估計連傻子都能發現不對勁吧。
“因為前幾天又看見你和另一個女生一起逛街了啊。太可怕了，萬人迷黃濑君。”心裏是這麽想的，但是話卻不能這麽說，蘇音笑眯眯地扯謊，“而且我最近沉迷網球，心裏只有網球。”
“網球？日暮是網球部的嗎？”黃濑涼太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只是做個朋友嘛，日暮也太小心了吧，嚴防死守的，我又沒打算做什麽不好的事情。”
“如果只是做朋友的話，現在這種程度就夠了吧。”她面不改色，笑道，“對了，謝謝黃濑上次陪我去看電影，我請你喝奶茶吧，我剛發了工資。”
她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的錢包。
“真的嗎？那我要點最貴的。”黃濑涼太一派自然地答道，好像剛才被無情拒絕的人不是他一樣，“畢竟小日暮你也太過分了點！”
“不要擅自給我加上奇怪的修飾詞啊。”電梯一層一層地往下，馬上就要抵達這一層了，蘇音低頭翻了翻剛才工作人員送給她的上一期雜志，第三頁就是她和黃濑的合照。
黃濑涼太确實長着一副好樣貌，照片上的那套衣服花紋繁複，色彩絢麗，他都能壓下這套衣服的一言難盡，硬生生穿出一種高級感來。
至于這張照片上的自己，蘇音懶得去細看——反正無論怎麽樣她都好看。
她直接翻了下一頁。
在電梯裏遇見的酒紅色短發的少年和金色頭發的少女，互相倚靠着坐在一起，目光空洞地看着鏡頭，身後是一片黑暗。
蘇音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目光緩緩沿着頁面往下移動，終于在邊角看見了兩個名字：
“支葵千裏
遠矢莉磨”
電梯終于到了，蘇音合上了書，擡腳走了進去，黃濑涼太也緊跟着走進了電梯，随意地瞥了一眼，就看見蘇音掏出手機鍵入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支葵千裏”。
“咦？”他不由得疑惑地發出了聲音，蘇音擡頭看他，眨了眨眼，用同樣疑惑的眼神問着他怎麽了。
“啊，就是有點驚訝，”黃濑涼太委屈得臉都皺了起來，道，“原來小日暮喜歡這種類型的嗎？可是大家都知道支葵只和遠矢說話的。”
“只是有點好奇而已，今天剛好在電梯裏遇見了。”蘇音按滅了屏幕，“你有和他們合作過嗎？”
“沒有呢。”黃濑涼太聳了聳肩，“他們好像是什麽大小姐大少爺的，跑來當模特只是好玩而已，每次工作都是兩個人一起的，沒有和別人合作過，而且他們拍的都是一個風格……不過因為這個，也吸引了一大批喜歡這個類型的粉絲。”
蘇音在心裏撇撇嘴。
——說了和沒說一樣。
電梯很快就到了一樓，她不再糾結那兩個奇怪的模特，轉而問道：“你想喝什麽？”
“哦……前面那邊有個面包店，裏面的奶茶比面包還贊。”黃濑道，“我們去那裏吧，順便再請我吃點蛋糕怎麽樣？”
“會發胖的哦。”蘇音苦口婆心勸道，“下次拍攝就不好看了。”
“沒關系的，我運動量很大的。”黃濑涼太不在意地回答，“剛才才結束了籃球部的訓練呢……啊，好餓啊。”
“好好好，請你吃最大的蛋糕。”蘇音敷衍道。
黃濑抗議：“會膩的！”
“你要求真多。”
“我只是說實話嘛。”
打發走黃濑，心滿意足地一口氣看完了兩場電影，蘇音才往日暮神社走。
回到日暮神社的時候，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路過公園的長椅時，她卻看見一個長相可愛的長發少女坐在長椅上，一臉絕望。
天色都這麽晚了？還不回家嗎？
漂亮的女孩子怎麽可以大晚上的還孤零零待在外面呢？
蘇音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在女孩子驚訝的眼神裏問道：“你好？”
“你、你好！”對方被她吓了一跳。
“現在已經很晚了，你不回家嗎？”蘇音問道，“是在等人嗎？我陪你吧。”
“不是的……”對方解釋道，“我是因為無家可歸了……”
“哎？”這回輪到蘇音驚訝了，但很快，她又想到貿然詢問很可能會傷害到脆弱的人類心靈，疑問在舌尖轉了一圈，又換成了關懷的慰問，“那怎麽辦呢？”
一只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的小狗吠叫着從兩人身前走過，無家可歸的女孩瞬間被小狗分去了注意力，蘇音也終止了自己的問話，側頭看向另一邊。
——神明的氣息。
有神在附近。
妖怪與生俱來，刻在骨髓裏對神明的厭惡讓她立刻不虞起來，蘇音用扇子掩着臉，站起了身來。
很快，她就看見一個男人被小狗追趕着，吓得哇哇大哭爬到了樹上——真不敢置信，神明的味道就是從這種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這些神祇還真是一個比一個不靠譜，讨人厭。
身側的女孩緊張地走過去，趕開了狗，樹上的神明感動地竄了下來，蘇音悄無聲息地潛進了黑暗裏，暗自離開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她操心了——畢竟那個女孩現在已經是“神明的恩人”了，一定會被好好安置的吧。
蘇音又往前走了兩步，一直以來被現代社會的新奇，沖擊得有些遲鈍的大腦，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千百年之後，盡管在人類社會裏已經很難感應到妖怪的氣息，可是神明也依然存在于這個世間。
那妖怪們呢？妖怪們都去了哪裏？
未來這個時候的她，又在哪裏？
妖怪的生命那麽漫長，她不會連這區區的千百年光陰都熬不過去吧？
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想起來這個問題呢？
未來的巴衛又在哪裏？
那家夥不聽她的勸告，執意和惡羅王攪和在一起，将來一定會後悔的。
好歹也膈應了他姐姐這麽多年，也是個了不起的家夥了，不要就這麽輕易地死了啊。
因為滿腦子都是“未來的自己到底怎麽了”，蘇音在最近幾天上課的時候越發心不在焉。
綠間真太郎偶然抄寫完黑板上的筆記時，“碰巧地”回頭一看，果不其然看見那個散漫的日暮戈薇又在偷懶。
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咬碎了一口牙，暗自生着氣，皺着眉頭繼續越發認真地抄着筆記。
一周前的英語課堂測驗結果出來了，綠間真太郎幫着課代表整理成績的時候，發現日暮戈薇整張試卷錯漏百出，連字母都寫得歪歪扭扭，就和剛學英語的幼稚園學生一樣——
真是夠了。
綠間真太郎覺得自己已經忍無可忍了——雖然日暮戈薇到底愛不愛聽課，考成了什麽樣都不關他的事，可是他就是很在意。
——這也能叫弓道部的王牌嗎？到時候全國大賽的時候能出場嗎？絕對會因為成績被取消參賽資格的吧！
——他完全就是為了學校和班級的榮譽着想才這麽關注日暮的！為了帝光！
綠間真太郎在心裏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後撕了張便條，潦草幾筆寫好，就氣勢洶洶地帶着自己剛整理完的筆記往後排走去——現在是午餐時間，教室裏沒有幾個人。
他掃視了一圈四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便條貼在筆記本上，又把筆記塞進了日暮戈薇的課桌裏。
然後他又擡起頭來，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為了班級和學校着想。
日暮戈薇絕對不能再考這麽點分了，太丢臉了。
他心安理得地這麽安慰着自己，躁動的心情終于平靜了下來。
手機響了幾聲，綠間打開收件箱看了一眼，是籃球部的人問他怎麽還不去餐廳吃飯，綠間真太郎簡短地回了兩個字“就來”，然後就收好了東西，準備離開教室。
一下課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吃飯的蘇音，恰好往回走，進了教室門，迎面就撞上了綠間真太郎。
他的臉色變了變。
蘇音雖然搞不太懂狀況，但是總覺得現在的氣氛有點微妙，她眨眨眼，試探性地打了個招呼：“嗯……綠間同學？你好？”
綠間真太郎表情不善地應了一聲，繞過她出門去了。
——真奇怪啊？
蘇音看着他的背影，覺得很無辜。
——她什麽時候惹到過他嗎？怎麽綠間每次看見她就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前天，對吧，評論特別多，我說了我會加更兩天。
然後呢，今天這個就是二更合一。
我是日更或者隔日更，心情好就加更。
謝謝大噶。
感謝：
讀者“柴犬小二”,灌溉營養液+12018-12-03 02:17:04
讀者“不潔千鶴”,灌溉營養液+12018-12-02 21:35: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