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主
姜易安從衣櫃裏翻了件毛衣套上，戴上帽子口罩，還給自己灌了一保溫杯熱水才出門。
出門後恍然想起，又倒回去把卧室床底下的垃圾桶拖出來，打包好藥盒丢進樓下垃圾桶。
網約車司機一腳剎車踩在距離地心引力公司還有一個拐彎的路口：“前面單行道不好停，就幾步路你走過去行不行？”
姜易安看了下，前面也确實有些堵車，點了點頭。
下車後他打開導航，跟着導航轉了十分鐘後自己離目的地越來越遠。
什麽垃圾導航！
姜易安怒而當場重新下了個導航軟件，然後又過去了五分鐘，羅雅蘭的電話進來了：“姜易安，你還要我等你多久？！”
“我在公司樓下。”姜易安渾身上下嘴最硬。
“那你還不趕緊給我上來，要我下去請你是嗎？”
“真的嗎？”姜易安一喜，“那太好了。”
“……”
羅雅蘭頭一回覺得這個鑲邊門面，這麽能氣人。
張媛媛被經紀人安排去接迷路在公司樓下的姜易安時，滿腦袋都是問號。
他們公司就在馬路邊，擡頭就能看見地心引力的招牌，怎麽會迷路？
而且姜易安又不是頭一回來公司。
雖然他自己一個人過來時，總是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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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媛媛和大多工作人員都很看不慣他這種沒有時間觀念的态度，特別是他每次點的下午茶比姜易安本人還先到公司，就像故意遲到還非要用點小恩小惠來堵大家嘴一樣，特別讓人讨厭。
她黑着臉踩着共享單車，奔着共享導航裏姜易安的位置騎過去。
離公司都快有一公裏了，神他媽公司樓下？
重新定義公司樓下是吧？
她老遠看到站在路邊的人，直接剎在姜易安面前：“喂？”
低頭看手機的人屈指頂起漁夫帽帽檐，眼睫濕潤，眼底微紅，琥珀色的眼珠仿佛是在溪水裏滾過的玻璃球，泛着盈盈水光。
蓬松柔軟的白色毛衣襯得他裸露在外的脖頸皮膚瑩如白釉，對方雙手萌袖，懷裏抱着一個三百毫升的mini保溫杯，睜着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疑惑地看着她。
噗呲——
調皮的丘比特向她射出了萬惡的丘比特之箭。
好可愛QAQ
“不好意思，認錯人了。”張媛媛念念不舍地踩上腳踏板，決定三秒鐘不罵姜易安。
“媛媛？”帶着厚厚鼻音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張媛媛一個急剎：“——啊！”
張媛媛根本回憶不起來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麽，好像是因為她太震驚剎得太急，恰好前輪下面頂着顆石子，讓她的自行車失去平衡，差點沒從車上飛下去。
千鈞一發的時候姜易安一步上前，一手扶住歪倒的龍頭，一手攔住了前栽的她。
前後不過幾秒鐘。
自行車龍頭重重撞在姜易安腰側，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小心。”
說完還連續打了兩個噴嚏。
張媛媛聞到了他身上清新的柔軟劑味道。
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偶像劇裏那些曾經被她瘋狂吐槽的轉圈情節，女主角意外摔跤被男主攔腰一抱，天空下起了反人類的玫瑰花瓣雨，兩個人纏纏綿綿在平地上0.5倍速慢放轉圈。
什麽假的，一切誇張的藝術表現手法都是有跡可循的，不然她怎麽都看到天上下玫瑰花瓣了？
“沒事吧？”姜易安扶穩自行車。
張媛媛呆呆看着他，靈魂飄出天靈蓋掐着她的肩膀死命搖晃要讓她清醒一點！
啊啊啊啊媽媽！！！我遇到crush了！！！！
叩叩。
辦公室大門被人叩響，羅雅蘭從手裏的文件裏擡起頭：“進。”
張媛媛從門縫裏探進來：“蘭姐，人接到了。”
小姑娘說着飛快往旁邊看了眼，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樣，跟那些去簽售會第一次看到愛豆的小粉絲似的。
她稍有疑惑，直到落後半步的姜易安出現走進視野。
少年伸手幫忙推着門，低頭和小姑娘道謝，帽檐下的濃密睫毛蓋不住眼底的淺淺笑意，像極了大學裏被學弟妹們暗戀着的校園男神。
天然去雕飾的少年氣，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張媛媛飛快說了聲不用謝，頂着兩團紅撲撲的臉蛋子溜了。
姜易安走近辦公桌，輕聲叫了聲蘭姐。
幾天沒見的姜易安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像黑白的人物肖像從畫裏走出來，點綴了生動色彩，光是站着，就會被光眷顧。
羅雅蘭心底微詫，轉着手裏的筆在實木桌面上輕點了兩下。
她沒說話，低頭繼續處理手上的工作，辦公室裏只有電容筆劃過平板，偶爾響起的模拟筆尖摩擦紙張的簌簌聲。
安靜的辦公司裏氛圍有點緊繃。
換個人都會在這種無聲的威壓下惶恐地反省自己的問題。
姜易安同樣沉默了一分鐘，然後他說：“蘭姐。”
羅雅蘭擡頭，她很年輕，也就三十出頭，穿着幹練的職業套裝，臉上妝容精致，即使自下而上仰望着姜易安，也有着很強的氣勢。
沒等到下文的羅雅蘭不耐地敲了敲桌子，塗着酒紅色指甲油的手指看起來很不高興。
姜易安在她有如實質的目光裏吸了吸鼻子，非常有禮貌地指着桌面上的紙巾：“我能要張紙嗎？”
羅雅蘭：“……”
姜易安：“鼻涕要流出來了。”
羅雅蘭很無語，直接把紙巾盒給他丢了過去。
“謝謝。”姜易安繼續禮貌。
羅雅蘭：“……”
“我看您現在挺忙的，”姜易安說，“等您有空我再來吧。”
他抱着紙巾盒，鼻尖擦得飛紅，要哭不哭的樣子看着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羅雅蘭都下意識開始反省自己一來就把他晾着是不是有點過了。
直到她眼睜睜看着姜易安說完，當真要走，被那點小可憐模樣迷惑的怒意一下就上來了：“姜易安！”
“你真不知道我叫你來幹什麽是吧！”
被她丢下的電容筆在桌上滾了半圈。
“知道啊，我這不是看您忙，想等您忙完再說嗎。”
感冒的原因，姜易安嗓子不太舒服，扁桃體有些發炎所以說話的聲音放得很輕，因為鼻塞字和字之間顯得有些黏糊。
就跟在撒嬌似的。
倒是把羅雅蘭給氣笑了，怎麽說也帶了ISLAND一年半，以前她怎麽沒發現姜易安這一點虧都不肯吃的性格？
就是晾了他幾分鐘，給他個下馬威，他反而鬧起脾氣了。
看他蔫兒了吧唧的模樣，羅雅蘭更氣了：“姜易安，你有沒有金主，你和你的金主私下怎麽相處我都不關心，但你應該清楚你現在是什麽身份，作為ISLAND的一員，至少在團期間要給我注意你自己的言行！”
換句話說就是，和金主怎麽玩是你的事，別他媽被拍到給我找事。
“你知道為了D&E形象大使這個資源，我們費了多大的勁，D&E考察了你們半年，你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我出事，你當我之前提醒你們的話都在放屁是吧！”
她越說越氣，銳利的眼神幾乎要把姜易安戳出無數個窟窿。
因為戴着帽子口罩，羅雅蘭看不到姜易安的表情。
他全程微微垂着腦袋，好像又變回了以前那個沉默寡言的局外人。
剛才昙花一現的鮮活和驚豔，仿佛是羅雅蘭的幻覺。
羅雅蘭：“說話！”
姜易安确實很不舒服，室內比室外暖和不少，進來沒多久他就感覺自己兩只鼻孔都被水泥給堵住了，連帶着後腦勺一跳一跳的疼。
也就沒了在這兒看經紀人給他施威的興趣。
他只想趕緊回家，躺下，睡一覺。
姜易安：“如果我說那是我哥哥，一個戶口本上的那種，你信嗎？”
羅雅蘭沉沉盯着他，聲音發冷：“姜易安，你是拿我當傻子，還是拿品牌方當傻子？”
她怒敲平板上的照片：“哥哥這樣摸你！”
羅雅蘭整個人都要炸了，姜易安可以理解她的憤怒，D&E雖然算不上高奢，但也是一線輕奢品牌，一個大型限定團想要全團都拿到形象大使的title并不容易，從談下這個資源到确切的合作之前，品牌方會有一個短則幾個月長則半年一年不等的考察期。
在這期間，ISLAND但凡出現負面新聞，都會影響最終合作。
雖然很想否認，但姜易安只能在她的震怒裏，真誠且真摯地點了下頭：“嗯。”
他哥确實是這樣摸他的。
羅雅蘭：“……………………”
羅雅蘭：“姜易安！！！”
辦公室裏砰的一聲巨響，門外整個藝人經紀部的員工都被吓了一跳，還有離門近的直接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大家交換着眼色，湊到一起小聲八卦。
“第一次見蘭姐發這麽大的火……”
“畢竟是D&E的資源，當初還是蘭姐一個人拉來的，要真因為姜易安這事黃了，換我我得氣死，雪藏他都挽回不了損失。”
“何止蘭姐，ISLAND其他人也要氣死了。”
“聶星淳那幾個top不說，下位圈那些人，本來也沒幾個個資，就指望着D&E形象代言人的title能給他們簡歷增彩提咖，這下好了……”
“什麽叫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你說他有金主也沒見他金主給他塞什麽資源，不天天還是蹭其他成員的嗎？”
“什麽呀，你沒發現他在哪兒被拍的嗎？我聽ISLAND的助理說他很少住宿舍，他那小區起碼……這個數，當金絲雀不比辛辛苦苦在娛樂圈裏打工舒服，反正也沒什麽人氣塞資源都是浪費哪有這些實在。”
……
外面怎麽議論他，姜易安不得而知。
他在辦公室裏和羅雅蘭大眼瞪小眼半天，妥協道：“好吧，那就是我金主，我可以回去了嗎？”
羅雅蘭要炸了：“姜易安，你那什麽态度？！”
姜易安也煩躁起來，說實話不信，順勢承認又說他敷衍。
他擡眼，懶得和經紀人兜圈子：“公司一直沒回應，不就是等我的解釋嗎，是直接不回應默認我私生活混亂那就是我的金主，還是發聲明澄清您應該早就有所打算了。我還是那句話，我沒有做任何影響團隊形象的事情，天王老子來了姜澄也是我哥。”
和羅雅蘭的怒不可遏相比，姜易安平靜且冷淡，話裏卻帶着同樣的強勢。
甚至有隐隐壓過羅雅蘭一頭的意思。
辦公室悄然無聲，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掐住。
羅雅蘭第一次認真打量起姜易安，今天之前，在她眼裏這個所謂的門面和整個ISLAND都有些格格不入，沒什麽活力，永遠站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像個褪色的人偶。
就連門面，也是因為實在不知道給他什麽定位，而冠以的頭銜。
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姜易安依舊是格格不入的，甚至還帶着一身病氣，卻絲毫不見往日的拘謹，他更像是跳脫了偶像團體成員的身份，輕易看透了羅雅蘭。
ISLAND只是一個限定團，團隊形象哪有熱度和流量重要，一分錢沒花被免費送上熱搜，她甚至還要運作一下這波白來的熱度。
但那是在沒有D&E的情況下，這個資源前期投入了很多精力，沉沒成本太高，決不能在現在掉鏈子，是必須澄清的。
不僅要澄清，她還不能停掉姜易安的任何活動，來坐實這個言論。
她必須要給ISLAND全員拿下D&E的資源，來證明自己的實力。
她的野心都寫在眼裏，姜易安一眼就能看出來。
同樣的，三十歲坐上一線娛樂公司藝人總監的位置，羅雅蘭什麽樣的人沒見過。
她看着面前冷靜自若的人，突然理解為什麽張媛媛把人接回來姿态那麽扭捏了。
他那雙情緒淡薄的漂亮眼睛裏，有着讓人無法忽視的旺盛生命力。
甚至讓她産生了，他以前在團裏怎麽那麽黯淡的想法。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聰明呢？”
明明是誇獎的話，語氣裏卻帶着毫不掩藏的嘲諷。
姜易安滿腦袋都只有家裏那張床：“那我可以走了嗎？”
……
地心引力是一家由深海衛視注資，成立到現在雖然只有短短七年，但因為背靠大腿發展非常迅速的娛樂公司，坐擁一棟七層高的小樓。
藝人經紀部裏挂滿了旗下所屬藝人的公式照，姜易安不是地心引力的藝人，但ISLAND這個團隊是屬于地心引力的，姜易安注意到也有一張出道時的全員合影挂在牆上。
照片裏還有羅雅蘭和一些公司高層，看滿地彩帶的背景，應該是成團夜那天在舞臺上拍的。
人群裏的小姜易安眼裏噙着淚咧着個牙花子傻樣讓人不忍直視。
在聚光燈下生活慣了，姜易安對他人的視線很敏感。
甚至還沒完全走出羅雅蘭辦公室，他就感覺到藝人經紀部裏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自己身上，那一雙雙眼睛，就像追逐太陽的向日葵一樣跟着姜易安轉。
眼裏全是八卦。
姜易安無動于衷地頂着那些打量的眼神往外走。
一直到要走出去，姜易安側頭，精準地在一衆小太陽花裏對上張媛媛略帶擔憂的視線，他輕輕彎眼，擡手揮了揮。
整個辦公室都因為他這個動作靜了靜，直到他推開藝人經紀部大門走出去，回神的同桌撞了撞呆滞的張媛媛，一臉莫名：“什麽啊，他在和你打招呼？”
張媛媛連忙把自己埋進文件堆裏：“不、不是吧？”
她瞪着眼，小心髒咚咚咚一頓跳：什麽啊，姜易安在和我打招呼？他剛才是在對我笑吧？踏馬的，他笑起來也太可愛了吧救命！！！
他有金主啊張媛媛！他私生活不端啊張媛媛！不要被美□□惑，粉這種愛豆你是要塌房的你清醒一點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