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粉絲
兩個小時的活動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僅能将D&E上下三樓逛個遍，也能認識幾個還算有眼緣的藝人或者模特。
就連羅雅蘭走前也有了新收獲。
藝人陸續退場，門口圍觀的路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各家粉絲倒幾乎沒變過。
門一推開，尖叫聲撲面而來，叫羅輝叫孫亦帆或者其他成員名字的都有，擁在保安的人牆後面，跟着他們往前走。
“姜易安。”
很輕的一聲，甚至聲音有點顫抖，輕易就淹沒在了激動的聲浪裏，但還是被走在隊伍最後的姜易安捕捉到了。
他循聲望去，保安身材高大，把後面的粉絲們擋了個嚴實，只能看見一片黑鴉鴉的頭頂和人牆間隙裏摩擦的衣角。
那些粉絲的小腦袋都緊緊追逐着自己的愛豆。
于是他輕易便能在找到其中唯一注視着自己的那雙眼睛。
小姑娘的眼睛很亮，夾在人群中像一朵不合群的向日葵，別人都在追趕太陽，只有她望着自己的月亮。
她努力舉着手機，卻一眼也沒看屏幕，她一直看着姜易安：“加油，加——啊！我的手機——”
不知道誰激動之下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女生手一抖，手機呈半抛物線被甩了出去。
之後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夢，那個原本已經快要徹底從她面前走過的人頓住腳，彎腰從保安腳邊撿起她掉在地上的手機，還幫忙确認一眼屏幕才還給她。
旁邊粉絲因為他的靠近而宛如生吃了喇叭的嚎叫完全被阻擋在外。
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好像被人按下了靜音鍵。
“還好沒摔壞，”她聽見這個寂靜世界裏唯一的聲音，“謝謝你又來看我，曉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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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易安的手落在她頭頂，一觸即離，無限溫柔地回應着：“我會加油的。”
從D&E店門到街邊的路不到一百米長，姜易安收手離開，跟在隊友身後矮身鑽進保姆車。
粉絲早就跟着一起擁到了路邊，只有曉雯依舊站在原地，像一塊石頭。
她呆望着遠去的保姆車，過了很久才捂着臉原地蹲下，無聲痛哭。
追星對普通人來說意味着什麽？
是枯燥生活的調味劑，還是寂寞痛苦人生裏的一束光？
姜易安沒有追過星，他無法回答，但他卻能體會曉雯夾在人群裏，小心又忐忑叫他名字的心情。
作為一個在網上唯一有讨論度的話題總是離不開“金主”的團隊透明人，小姜易安全網可能也找不出幾個活粉，所以在簽售會上有人小心翼翼問他要to簽，又說自己很喜歡他的時候，他立刻記住了對方的臉和名字。
她不是所有行程都追，但只要來，總會抓住一切機會說加油。
有時候活動現場匆匆一瞥，她也會做一個給他加油打氣的手勢。
小姜易安常在深夜輾轉反側，他總想對方到底喜歡他什麽，他在舞臺上差勁的表現會不會讓她失望。
他也是懷着同樣畏怯的心情，無數次地在人群裏尋找她的身影。
透過窗戶還能看到她蹲在原地，小小一團，很快便被車輛和人流掩蓋。
姜易安低頭笑了下，只想一人送他們一句傻子。
旁邊孫亦帆莫名：“你笑什麽？”
姜易安驚恐抱胸：“孫亦帆，你這麽關注我，不會是暗戀我吧？”
“噗——”
側後方喝水的成員一個沒憋住，噴了孫亦帆一身。
“楮緒傑！！！”孫亦帆怒吼。
楮緒傑嗆得直咳嗽，一邊道歉一邊笑着探身給他拍身上的水。
旁邊羅輝遞過來一包紙。
他們那邊吵鬧着，姜易安叫了聲蘭姐，讓她在路口把自己放下來：“你們不用送我回去了，我約了我姐一起吃飯。”
孫亦帆又開始犯賤：“你還有姐姐呢？”
“何止啊，”姜易安看着他，“我還有兒子你知道嗎？”
孫亦帆捏着紙的手一頓，閉嘴沒敢接茬。
“自己注意點。”下車前，羅雅蘭囑咐道。
“蘭姐你放心，我這種鐵back，”姜易安一條長腿已經踩下去，“不戴口罩也沒人認得出來。”
車上幾位無端躺槍的下位圈成員：“……”
明明他在說他自己，為什麽他們有種被掃射到的感覺？？？
這就是back們的清晰的自我認知嗎？
然而事實是，就姜易安的身材氣質，裹住頭發絲也能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他買了兩杯咖啡，坐在花臺邊的長椅上等溫南一，閑來無事用手機軟件編曲。
轉型演員前，姜易安所在的五人男團，是全員dancer，三vocal和兩rapper配置的創作型男團，姜易安不是大主唱，但從出道曲到解散曲，幾乎都是他寫的。
即使後來當了演員，制作人身份依舊挂在他的百科裏，演戲那幾年也寫過不少大熱的OST和其他歌手的solo曲，甚至因為他行程太忙，逐漸有了一曲難求的趨勢。
從那晚的夢裏醒來之後，他就一直想給小姜易安寫首歌。
原本是想寫一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終于折在路上的熱血笨蛋，但剛才遇到曉雯後，他之前的所有想法都被推翻了。
他想描繪一朵屋檐下頹敗的花，和給它撐傘的小朋友。
姜易安采集了踩碎幹枯楓葉的聲音。
“哥哥，”一道黑影擋住前面的光，小男孩蹲在他旁邊，“你在幹什麽？”
姜易安擡頭，微微擡起貼在大腿上的上半身，看向好奇盯着他腳下的小孩。
小孩兒看着也就五六歲，手裏捏着一把卡通氣球。
“我在創作。”姜易安認真說。
小男孩歪着腦袋看他半晌，大概沒懂他在創作什麽，把小手伸到他面前：“買個氣球吧，大哥哥。”
“你自己一個人賣氣球？”
小孩兒指着街對面：“我爸爸。”
姜易安看過去，一個中年大哥推着一輛綁滿了氣球的自行車。
商業街上這種賣小玩具的小商販并不少見，用一個機動性高的工具，能第一時間遠離城管。
姜易安在小孩眼巴巴的目光中，把他手上的氣球全買了下來，小孩一邊“哇”一邊從外套裏掏出挂在脖子上的收款二維碼，然後屁颠颠跑回去找家長。
于是就出現了一個帥哥獨自坐在街邊長椅上發呆，身邊咖啡杯上系着一圈卡通氣球的畫面。
溫南一快到前，站在路邊的姜易安又被小朋友突襲了。
這回來的是個小女孩，她拽着姜易安衣角，仰着小腦袋問他：“叔叔，氣球怎麽賣呀？”
在她身後不遠處，兩個看起來像是她家長打扮得很年輕的小姑娘湊在一起，一邊鼓勵小孩一邊對他不好意思地笑。
姜易安蹲下來：“叫哥哥。”
“哥哥。”小孩奶聲奶氣。
姜易安把氣球都系到小孩手腕上，帽檐完全蓋住了他的臉，但蓋不住帶着笑意的聲音：“哥哥的氣球不賣，但看在你長得可愛的份上，就忍痛割愛送給你吧。”
大概是因為和小孩對話，他也不由自主夾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旁邊兩個家長無聲吶喊。
她們目光過于肆無忌憚，姜易安想忽視都難，起身對她們點了下頭。
小女孩被他哄得幾步撲回去，抱着媽媽大腿偷看他。
女孩家長說什麽也要把氣球錢轉給姜易安，被拒絕後反複道謝，帶着小孩念念不舍地離開。
結果沒過多久賣氣球的小男孩又跑過來，将手裏唯一的卡通氣球遞給他：“爸爸說我第一次賣氣球，獎勵我的，送給大哥哥。”
姜易安摸摸他的小腦袋瓜。
于是旋轉餐廳的侍者，就看到富婆喜馬拉雅鉑金包上，與衆不同地系着一個非常童趣的卡通氣球。
服務員：“？”
他聽着對面年輕男人誇誇其談描繪他将要如何經營一家公司的話，心下了然，又是一個傍富婆讓富婆投資他夢想的軟飯男。
悠揚的交響樂在餐廳裏流淌着，夜幕早已降臨，兩人就餐的卡座位于最佳觀景的落地窗旁。
這家旋轉餐廳坐落于滬城地标性高塔上，以極慢的速度緩緩旋轉，自幾百米的高空俯視而下，流光溢彩的縱橫大道和林立高樓一覽無餘。
無邊夜景盡在腳下，是情人約會的不二地點。
高腳杯裏紅酒醇香，海鮮佳肴擺滿桌，還有專人在旁邊拉小提琴烘托氣氛。
隔着餐桌遙遙相望的兩人，一個知性漂亮，一個俊俏帥氣，任誰來看都是一對富婆和她的漂亮小情兒的組合。
而且漂亮小情兒還會仔細切好牛排，放到富婆面前，甜甜地喊姐姐。
溫南一非常享受弟弟的讨好：“當然可以，這個公司我會全部處理好再交到你手上的。”
“嘿嘿，”姜易安給她倒酒，“謝謝我姐。”
他這臭屁的小模樣極其讨人喜歡，溫南一失笑：“哪兒那麽高興呀小姜總，您才是我老板。”
收購公司這個事，溫南一這邊可是要收傭金的。
“我這點小錢對溫總來說連塞牙縫都不夠。”
姜易安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溫南一作為國內首屈一指，身價百億的職業經理人，幫他收購公司都是殺雞用牛刀。
就這還是看在姜易安是她弟弟的份兒上，才幫的忙，就算傭金是按市價抽成，那小公司對她來說也就是個零花錢。
“你也知道。”溫南一推開他湊過來撒嬌的腦袋，“所以運營你那小公司的事，你就別肖想你姐了，你兜裏那幾個錢還不夠給我開工資。我回頭給你安排一個。”
姜易安笑嘻嘻：“那你幫我找個便宜又好用的。”
溫南一調侃他：“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你這天生的黑心資本家心态啊小姜總。”
姜易安裝腔作勢地捂住胸口：“還不是因為貧窮。”
“姐姐給你發點零花錢？”
“要打欠條嗎？”姜易安說，“要打欠條的零花錢我不要。”
他就着剛才捂胸口賣慘姿勢趴在桌上，雙眼被窗外夜色染成深棕色，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溫南一像讨食的小狗似的。
溫南一愣了愣。
她其實已經很久沒這樣面對面的和姜易安坐在一起了，他年紀小，比溫南一差了九歲，因為身體不好經年累月往醫院跑，也就被家裏人寵成了小魔王。
甜起來沒人比他更讨人喜歡，惹人生氣時又能把人給氣個半死。
但自從他執意要進娛樂圈後，他所有的光芒都好像被磨掉了，溫南一常往他家裏送小蛋糕，但基本見不到他人，每次拉開冰箱，他以前最愛吃的小蛋糕依舊原封不動地擺在那裏。
偶然一次撞見他在家，屋外豔陽高照，他卻拉着家裏所有窗簾，看見她呆滞了幾秒才咧嘴扯開一個笑喊姐姐。
不知道是不是屋裏太暗，那雙眼睛黑沉沉的，沒什麽光亮。
姜易安不知道那天他說給姜澄的話，被後者一字不落地轉述在【姜小安同學觀察記錄】群裏。
結束工作後溫南一第一時間回國來找他，他要買公司的事她也早就知道，裝作不知道，只是喜歡看他絮絮叨叨地展望未來。
溫南一摸摸他的腦袋瓜：“小安，你好像和上次見面有些不一樣了，姐姐更喜歡你這樣。”
姜易安聞言頓了下，臉上笑得更甜，在她手心裏蹭了蹭。
“姐姐，其實前段時間我總是會做一個夢。”
“什麽夢？”
姜易安轉頭看向窗外，目光沒什麽焦點：“我夢見我們這個世界其實是一本書，然後我只是書裏的一個小炮灰，因為作者限制，無論我私下怎麽努力，上臺我就是會忘記舞蹈動作，就是不記得歌詞……”
他說着對溫南一笑了笑，只是那點笑根本沒有抵達眼底，反而是讓人心碎的落寞。
溫南一心疼壞了：“傻子，那只是一個夢，我們這個世界怎麽可能會是一本書。”
“對呀！”破碎感轉瞬即逝，姜易安彎起雙眼，“所以夢醒之後我就想開了，廢物就廢物呗，反正是作者限制我的又不是我真的做不到，對吧？”
“就是，有什麽事我們姜小安做不到的呀！”
“就是就是。”
姜易安小雞吃米似點頭，笑嘻嘻地幫溫南一扒螃蟹腿。他感冒不能吃，正他嘬着手指過幹瘾，手機響了一下。
湊過去一看，是一條地心引力的官博艾特。
他擦幹淨手點進去，在金主照上熱搜，到現在滿打滿算快兩天熱度都要徹底降下去的時候，地心引力終于發布了一篇不痛不癢的辟謠聲明，表示會追責造謠方，并且圈了姜易安。
姜易安甚至沒點開那篇聲明細看，率先看到了熱評第一的網友辣評——
【哪裏有開邁凱倫的好哥哥，我也想要一個#狗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