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墨彥

天色漸暗，明月不知何時爬上樹梢，湖面吹來的清風帶着江南特有的氣息，涼涼的撲打在清寧的臉上，黑墨般的發絲在風中亂舞，清寧雙眼微眯看着湖中的一點，那是一個八角涼亭，沈墨軒的身影便是在那裏進入她的視線或者說進入她的心裏。

“天色暗了，我送你回去吧。”墨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清寧回過頭來對上那雙青玉般的眸子，無言的點點頭，瘦小的肩膀在風中輕顫，墨軒脫下自己的外衣溫柔的披在清寧的肩頭。

一股清涼的薄荷氣息頓時湧入清寧的鼻中，小臉頓時一紅，他身上的氣味讓她心跳加速，血液仿佛一下子湧到臉上，紅的不可收拾。

墨軒将清寧的神色納入眼底，不動聲色的替清寧緊了緊披在身上的衣服。

水煙懊惱跟在墨彥身後，看着墨彥的背影心中不停的埋怨：真是個木頭人，一路上居然一句話都不講，悶死了！憤憤的踢飛地上的一顆石子，思緒随着石子飛出去好遠，不知姐姐與墨軒哥哥現在怎樣了？

“墨彥哥哥，天色不早了，我們去找姐姐和墨軒哥哥吧。”忍受不了這死寂的氣氛，水煙悶悶的開口。

“怎麽？你似乎很期待見到我哥哥。”墨彥的聲音清冷中帶着一絲玩味。

見自己的心思被人窺破，水煙小臉不可遏止的一紅，嘴硬道：“我是看天色晚了才急着去找姐姐，估計姐姐現在已經回去了，萬一她找不到我是會着急的。”

“是嗎？”墨彥語氣一轉，悠悠道：“我看你也不是那種會體諒你姐姐的人。”

“你什麽意思？”見墨彥這麽說自己，水煙裝不下去了。

“呵呵......”墨彥轉身笑出聲來：“沒什麽，開個玩笑而已，你不用當真。”

“你.......”水煙頓時氣結，這男人說謊怎麽可以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呢？

墨彥嘆了口氣悠悠的道：“我勸你還是不要打我哥的心思，你不是他喜歡的那種。”

“為什麽我不是？”水煙秀眉一挑：“我不是，難道姐姐就是嗎？”

墨彥不可置否的聳聳肩：“或許吧，不過這要看我哥怎麽看。”

“哼.......”水煙一聲冷哼，全然不把墨彥的話放在心上，是不是還不一定呢？看着瞧！小臉上滿是自信，她一定會讓墨軒哥哥喜歡上她的。

忽的，一對藍色的身影出現在水煙的視線裏，剛剛還閃着自信的小臉頓時暗了下來，不可否認，湖心的那一對男女看上去是那麽的般配，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水煙眼中射出濃濃的妒意，怎麽可以看上去這麽般配？墨彥站在一旁好心情的看着水煙面上表情的變化，心中暗嘆：這女人還真是個很奇妙。

“姐姐，墨軒哥哥.......”受不了視覺上的刺激，水煙朝着湖心大聲的喊道。

聽到妹妹的聲音，清寧轉身看向湖面，只見水煙在回廊的另一頭大力朝自己招手。

“我帶你過去吧！”顯然墨軒也注意到回廊另一頭的兩個身影，一個是水煙一個便是自己的弟弟。

默默的走在墨軒的身後，清寧的心是複雜的，自己真的會和這個溫潤如玉般的男子共渡一生嗎？

“墨軒哥哥........”水煙急切的跑到墨軒的面前拉起他的袖子興奮的叫道。

墨軒俊眉微皺，目光來到被水煙扯在手中的袖子，不動神色的将袖子抽了出來。

察覺到自己的行為有點過了，水煙讪讪的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餘光瞥到披在清寧身上的那件淡藍色的外套上，心中妒意狂湧。

沈墨彥抱臂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幕。

“墨軒哥哥能不能給煙兒安排個住處，姐姐住的那個地方太小了.......”水煙臉上泛起天真的笑，眼睛亮亮的看着墨軒。

“這個.......”墨軒皺起眉：“沈管家眉給你安排嗎？”

“沒有.....”水煙頓時把頭搖的跟個波浪鼓一樣。

“好吧，待會兒就讓沈管家給你安排個。”墨軒思量了片刻方道。

水煙不樂意了，嘟着嘴撒嬌道：“墨軒哥哥給煙兒安排個吧，你看天色都不早了。”

正當墨軒感到為難之時，沈管家神色匆匆的趕來：“大少爺，老爺讓您去他書房一趟。”

“哦？爹爹可有說什麽？”墨軒困惑，這個時候，爹爹找他能有什麽事。

沈管家撓撓頭：“這倒沒有，老爺只是說讓您去一趟。”

“那好吧！”目光來到清寧的身上，對着一旁的墨彥說道：“墨彥，麻煩你幫我将清寧送回怡然小築。”

墨彥心中詫異，怡然小築，哥哥居然将清寧安排住在怡然小築？

“沈管家.，麻煩你給水煙安排下住處吧，怡然小築住兩人實在有點不妥。”交代完清寧的是，墨軒不忘叮囑道。

“是，少爺，這個是小的考慮不周。”沈管家朝水煙歉意的笑笑。

滿腔的希望頓時化為空，水煙臉上閃過不悅，但還是笑着道：“那就有勞沈叔了。”

“走吧，哥哥說讓我送你回小築。”墨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清寧不禁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這個少年說話怎麽這麽冷？

墨彥不在多看一眼，轉身離去，清寧回頭看了一眼妹妹跟着走了上去。

将清寧姐妹送至怡然小築墨彥止住了腳步，語義不明的說了這麽一句：“沒想到哥哥居然會讓你住在這裏。”

“什麽意思？”清寧挑眉疑惑的問。

“呵呵.......”英俊的面孔閃現一絲輕笑：“沒什麽只是好奇而已，既然把你送到小築，那麽我也該走了。”說完轉身欲走。

“等一下....”清寧遲疑的出聲叫住墨彥。

“有什麽事嗎？”墨彥轉過身來，眸中帶着輕笑。

“額......”手下意識的拽緊那件披在肩頭的衣服，猶豫着應該自己還給他還是讓眼前的少年轉交？

墨彥似乎猜到清寧的猶豫，淡淡道：“這衣服你還是自己還給哥哥吧！”說完也不等清寧回話，留下一個背影轉身而去。

清寧頓時愣在原地，這個人怎麽那麽奇怪？轉念一想又自嘲的笑了起來，他是怎樣的人與自己又有什麽樣的關系呢？

清寧不知道，那個外表看起來冷漠的少年此時正站在竹林外，看着林中的怡然小築失神，臉上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清寧住進怡然小築真的是超乎他的意料之外，原本以為憑哥哥那個淡然的性子對于清寧的到來不會多管，沒想到哥哥居然讓她住進怡然小築，這座雅致的小院是哥哥精心設計的，記得小時候曾好奇的問哥哥為什麽會建這麽一座看起來很是寒摻的小屋，那時哥哥笑着說他不懂，他不死心的追問，哥哥這才回道，說将來希望能與心愛之人居住于此。那時的他不懂哥哥說的什麽意思，但是從哥哥那充滿期待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這座小築在哥哥心中的位置，沒有想到今天哥哥居然會讓一個才見過一次面的女子入住！

腦中浮現那個一襲水藍色長衫裙的女子，那個女子外表看起來雖柔弱，但是從那不屈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這個女子骨子裏是堅強的。雖然只是短短的相處，但是那女子的一颦一笑卻深深的刻入墨彥的腦海中，直到清寧與墨軒之間婚約解除的那一刻，墨彥才知道原來從第一次見面起，自己就喜歡上了這個女子。

使勁的搖搖頭，甩去腦中的那個身影，心中暗罵自己怎麽可以這樣站在自己未來嫂子的屋前發呆，想到屋中的那個女子将來就是自己的嫂子，心中頓時湧出一股不明的苦澀。

“真是昏了頭了！”低咒一聲，墨彥轉身離開小築。

“墨軒.....”書房裏，沈老爺背手而立，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問道：“你對清寧有何看法？”

墨軒的腦中閃現那個柔弱又堅強的身影：“兒子對清寧很滿意，但是......”

“但是什麽？”沈老爺眉峰皺起。

“清寧是個好女孩，所以兒子希望能給她時間去慢慢的适應，兒子希望能得到她成熟的感情而不是一具軀殼。”墨軒看着自己的父親毫不猶豫的說出自己心中所想。

沈老爺聽後深深嘆了一口氣：“這個就得看你自己是否可以得到她的心了，雖然那孩子剛來沈家，但是從沈管家的口中不難看出清寧的确是個好女孩，今天一見為父對這個兒媳也甚為滿意，如今你也不反對這門婚事，那為父就放心了，你的為人為父是清楚的，凡事都要自己去争取，墨軒，不要再這麽淡然下去了，你身上的責任不輕，将來還有整個沈家這麽大的膽子讓你挑起.....”

“爹.....”墨軒頭疼的打斷了父親的話：“爹，您知道我對制瓷沒有任何興趣，與其把家業交到我手中還不如交給墨彥，墨彥一向癡迷于制瓷，十三歲那年便燒制出半成的“雨過天青”，家業交到他的手上定會超越先祖，爹爹您....”

“好了.....”沈老爺揮手阻斷了兒子的話，無奈的嘆息：“墨彥那孩子.....唉！你先下去吧，找個時間好好陪陪清寧。”

“是，墨軒退下了。”墨軒其實知道父親的難處，然自己志不在此，家業交到自己手上定會沒落，想到這，墨軒無言的退了下去。

桌上放的那只瓷瓶，白底藍花，瓶身光亮順滑，仔細一看便會發現，在那通體發亮的瓶身有一道藍色的裂痕，這只瓷瓶的不尋常之處便是這道裂痕，這便是墨軒口中那只半成的“雨過天青”，沈老爺拿起那只瓷器，長嘆了一口氣又重獲新放回原位，想到自己那個冷漠的小兒子，沈老爺既驕傲又擔憂，那個兒子與墨軒的性格截然不同，墨軒淡泊，遇事順其自然，而這個兒子卻是不然，凡事都過于強求，就如桌上這只瓷器，十三歲那年，墨彥将自己關在繪室三天三夜，對于這只瓷器的燒制更是親手親為，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在開窖的那一刻形成了這只半成的“雨過天青”，兒子對于瓷器的執着讓他擔憂，家業交到這個兒子手中還不如交給淡泊的大兒子......想到這，沈老爺頓感頭疼，兩個兒子沒有一個讓他省心的。

離開小築的墨彥又将自己關進繪室裏，心煩意亂的拿起身邊一只瓷胎一筆一劃的在瓶身上勾勒着什麽，待最後一筆畫完後，墨彥頓時愣住了，怎麽會這樣...？那個水藍色的身影怎麽會出現在這只瓷瓶上？惱怒的将瓷器狠狠的砸在地上，“砰”的一聲，碎渣四射，墨彥懊惱的扔掉手中的畫筆，煩躁的走出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