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拖走他的是兩個人。一個人死死箍着他,一個人粗魯給他蒙上眼布,堵上他的嘴,用手铐拷住他的雙手。
牧羽只試着掙紮了幾下就放棄了。他體力有限,不作無用功。他手腳發軟,渾身燥熱,只有頭腦還算清醒,腦子裏一個一個篩選會這樣對他的都有什麽人。他想起那個酒保,一個普通人還不至于有這麽大的膽子在他的酒裏下藥,是誰指使他,有什麽目的?
牧羽被藥物激得不适,一陣陣反胃。他感覺到自己沒有帶離酒吧,而是被拖上了樓梯,進入了其中一個房間。
何城一個激靈把手機丢到一邊從床上跳起來。他的表哥和司機把人帶進來扔到床上,牧羽被蒙着眼睛,堵着嘴,白淨的臉頰緋紅,喘息急促,軟綿綿陷在床裏,顯然已經被藥性弄得動都動不了。
表哥剛才摸了把牧羽,手感令他十分回味。但他沒那個膽子找何城要人。何城是家裏出了名的刺頭,從來都只有他搶別人的東西,誰要是敢碰他看上的東西,從此日子就別想好過。
他也只敢調笑:“你小子,眼光真頂,看中這麽個美人。”
何城确定牧羽被完全藥軟了身子,他只是盯着牧羽看就有種熱血上頭的感覺,與那天在泳池邊第一眼看到牧羽的時候一模一樣。
他從牧知野那打聽到牧羽的社交帳號,發現牧羽喜歡聽夏閣這個小明星的歌。聽說夏閣今天在裕市開演唱會,便安排好了人在酒吧等,本來只想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等來了牧羽。
他把替他辦事的表哥和司機轟出去,關門落鎖。他頭一次對比自己大這麽多的人下手,還有些緊張地捏響指骨。聽到啪啪的指骨聲響,床上的人動了動,發出難受的呻吟。
這一聲差點把何城聽軟了腿。他爬上床,見牧羽一直發出迷糊綿軟的聲音,似乎是想說什麽。他心髒狂跳,想聽牧羽的聲音,自顧把堵他嘴的布條摘了。
何城興奮地問:“知道我是誰嗎?”
暧昧的燈光下,牧羽的身體像一捧溫軟的白玉,黑發紅唇,生出一種驚心的美。他牽起嘴角若有若無地笑:“你是誰重要嗎?只要知道你想做什麽就夠了。”
他不停喘氣,額角和脖頸流下細汗。何城中了邪似的聞他身上的味道,抱着他的腰揉。牧羽被揉得軟綿綿發笑,那姿态看起來浪蕩得沒邊。他在何城耳邊呢喃:“瞎蹭什麽?老板......別這麽粗暴,至少把手铐打開嘛。”
何城被這一聲“老板”叫得頭皮發麻:“你他媽......被多少人睡過!”
牧羽只是笑,一邊笑一邊喘,溫馴地擡起被綁住的雙手,聲音因藥的作用而輕軟無力,“別管那麽多......我幫你弄,保證你舒服的,老板......”
何城昏頭昏腦,早把表哥和司機的叮囑抛到九霄雲外。他頭一次見到牧羽這樣勾人的,魂都要被勾走了,四處翻找出鑰匙,打開了牧羽的手铐。
下一刻他被一腳猛踢中裆部,大叫一聲摔下床。牧羽扯下眼睛上的布條,第一下沒從床上坐起,第二次才把自己從床上撐起來,滑下床時摔在地上。
他咬破了自己舌尖,口中都是鐵鏽味,腦中尖銳嗡鳴,差點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他渾身熱燙,心跳快到有種瀕死的錯覺。那一腳花光他所有力氣,他抓着床單顫抖站起來,何城蜷在地上痛得抓狂,門外表哥和司機聽到動靜拍門,門卻被何城從裏面上鎖而無法打開。
何城嘴裏罵罵咧咧,爬起來撲向牧羽,把他抓起來掄到床上,掐着他的脖子怒罵:“你算什麽東西,敢踹我?!”
何城一身蠻勁,掐得牧羽臉通紅,連眼角都紅得吓人。他脖頸脆弱,被摁得斷續不能言,“你敢碰我......下輩子都......咳......別想好過......”
他嘴裏的血絲咽不下去,從嘴角溢出,染紅了床單。何城從沒被人這麽折辱過,他不管門外表哥和司機的喊聲,惡狠狠盯着牧羽:“你放屁!你們牧家有誰管你?你他媽就是個妓女的私生子,婊子養的玩意,老子今天——啊!”
掙紮間何城被狠狠咬了一口,他痛得甩手,抓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虎口連連後退,撞在牆上的挂畫上。牧羽嘴裏全是血腥味,他的胃翻江倒海,抓着散落的床帏吐出胃液和血絲。
他渾身都在發燒,臉呈現病态的紅。何城真不知他到底從哪來的力氣,還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他。他從未遇到過這麽棘手的人,怒火中燒抓起牧羽甩到牆上,牧羽撞在挂畫上,挂畫一松,直直倒落下來砸在何城頭上,何城大罵不止,胡亂把挂畫甩開。
啪嗒一聲,一個東西從挂畫背後飛出來掉在地上。
牧羽看清那是一把槍。
何城也看見了。他呆愣兩秒,還沒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牧羽就已經跪下去撿起了槍,接着毫不猶豫推開保險栓,舉起槍就朝何城按下扳機!
“砰!”一聲巨響,子彈擦着何城的臉飛過,打穿了浴室的門。何城呆立一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語無倫次狂叫起來:“我操!我操!”
牧羽眼前時黑時亮。他強迫自己壓下翻滾的嘔吐感,按上被後坐力震得快沒知覺的手腕,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居然是真槍啊。”
他有種飄飄然的分裂感,好像在藥物帶來的身體極度排異反應中靈魂被瘋狂躁動的肉體擠出來升入半空,冰冷俯視着這個房間中發生的一切。何城要撲過來制止他,他擡起手又開了一槍。
這一槍打中了何城的大腿。何城慘叫一聲,開始手腳并用往門外爬,大聲求救。門外的人瘋狂砸門、用身體撞,牧羽笑得咳嗽,血濺在地毯上。他好像都沒有那麽難受了,看着何城像狗一樣爬到門邊,他笑得五髒六腑都快震顫。
“毛都沒長齊的雜種......”牧羽喃喃自語。他晃晃腦袋,拿槍的手虛虛對準何城的後腦勺,渙散的雙眼像無法控制的焦點,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何城終于扒開了門鎖,門猛地打開,兩人沖進來,眼見房裏的慘象,再一看手裏拿着槍的牧羽,一時都不敢靠近。何城一條腿拖在地上,狂怒大喊:“把他的槍搶過來!殺了他!”
表哥見自家弟弟受傷,怒火上頭,沖上來就要奪牧羽手裏的槍。然而下一刻又一人風一般卷進房間,動作利落鎖住表哥的喉嚨,一眨眼就将他掀翻在地。
“牧先生!”
李冰一身黑衣,不似平時休閑的家庭醫生打扮,一向整齊的短發也亂了。一旁司機見狀立刻與他扭打起來,沒想司機也是個練家子,李冰因見到牧羽的現狀太過心急,一時被司機纏住。
牧羽卻已經幾乎認不清人了。他不顧混亂的局面,看到何城手腳并用往外爬,爬出了房間門,他扶着牆站了起來,手裏緊緊扣着槍。他都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站起來。
“牧先生!”李冰在應付拳拳逼人的司機時還着急分心呼喚牧羽,“請不要離開我身邊,牧先生!”
牧羽置若罔聞,跌跌撞撞出了房間。走廊一片昏黑,他看到何城拖着條腿在前面踉跄跑,随手開了一槍。何城又是一聲慘叫,跌下樓梯。
這一槍終于驚動樓下的演唱會。一樓的舞池內傳來驚叫,有不少人聽到槍聲,開始驚慌亂跑。夏閣也聽到了,驚疑不定停下演出,朝二樓的方向看去。保安反應很快,已跳上舞臺将他拉走。
牧羽離開的時間太長,起初陸豪不放心,去衛生間尋找,沒看見人,出來問了工作人員,結果到處都找不到人,遂起了疑心。他轉頭去叫上蘭末,兩人在酒吧外找了一圈,又去地下車庫看到牧羽的車還在,只好又回到酒吧裏,正要再仔細找,就聽二樓傳來槍聲。
陸豪心中當即警鈴大作,拔腿就朝二樓沖去。
房間裏的三人聽到槍聲立刻轉身沖出去,司機和表哥知道李冰不是一般人,要攔住他的去路,李冰怒吼一聲,将兩人甩脫在地。
牧羽搖晃不穩來到樓梯口。何城從樓梯滾落,此時躺在臺階下痛苦地呻吟。牧羽站不住,一手撐住扶手,一手擡起槍對準何城。他頭暈目眩,腦子晃,人也晃,準心搖搖擺擺,在何城的頭上逡回。人們驚慌失措的呼喊像無規律的伴奏湧入他的腦海,他似乎聽到有人在叫他,但他已經不在意了。
“哥哥,我應該瞄準哪裏?”
年紀尚小的牧羽戴着副耳罩,白生的雙手握着槍,搖晃指向遠處的人形靶。人形靶做得仿真,在頭頂、咽喉、胸口和四肢等關鍵部位都有中心點,牧羽第一次玩射擊,看不明白那麽多點應該瞄準哪裏。
他纏着牧漢霄要跟他一起出門,牧漢霄就把他帶來了射擊場。
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後,一手撐着臺面,一手托起他的雙手。他的新手槍上自帶紅外線瞄準,紅點平穩往上,最後落在人形靶頭上的中心點。
牧漢霄俯身在牧羽耳邊低聲說:“瞄準眉心。”
牧羽扣下扳機。下一秒李冰飛撲上來,抱住他滾向一邊。子彈在那一瞬間偏離軌道,擦過何城的耳朵。何城驚懼大叫,陸豪本已一步跨進走廊,聞聲立刻回身攔住蘭末,把女孩擋在身後。
何城的表哥和司機已半昏迷躺在地上,李冰喘息着抱起牧羽,牧羽此時渾身冷汗,槍落在一邊,李冰當機立斷拿過槍,塞在自己腰後。
“牧先生,能聽到我說話嗎?”李冰焦急捧起牧羽的臉,“他們給你下藥了?”
牧羽昏昏沉沉,啞着嗓子說了個“是”。此時陸豪和蘭末也繞過何城跑上來,蘭末扔了手裏的包跪在牧羽面前,“小羽哥!怎麽、怎麽會這樣?”
李冰來不及解釋更多,他抱住牧羽的肩膀,讓牧羽的上半身稍微立起,然後手指伸進牧羽的嘴,頂住咽弓和咽後壁的位置。牧羽頓時渾身痙攣,一只手猛地抓住李冰的衣服,牙齒本能狠狠咬住他的手指。李冰抽一口氣,手指更往裏摁,牧羽發出痛苦的嗚咽,弓身吐了出來。
他抖得像只瘦弱的貓,蘭末心疼握住他的手,匆忙拿出手帕擦去他嘴角的血和污漬。陸豪已飛快打電話叫人過來,挂斷電話後對李冰和蘭末說:“你們趕緊帶牧羽去醫院,我叫了救護車,就在這守着他們幾個。”
他也不知道李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李冰是跟随牧羽多年的家庭醫生,此時只能把牧羽托付給他。至于地上躺着的那三個人,他必須看緊他們。
李冰和蘭末很快帶着牧羽走了。蘭末匆忙坐上駕駛座發動車,李冰摟着牧羽坐進後座,他試圖給牧羽喂水,牧羽勉強喝下一點,就再灌不進去了。
牧羽的身體燙得驚人,他在車上又吐了幾次,虛弱得顫抖不止,縮在李冰的懷裏。蘭末從後視鏡看到他這副模樣,無措問:“到底吃壞了什麽東西,怎麽反應這麽大?”
李冰無意與她解釋更多,只說:“牧先生一直身體不算好,對許多食物和藥物都容易産生不良反應,所以有諸多忌口。”
蘭末只好不再多問,更不敢問聽到槍響的事情。她驅車平穩,短時間內趕到了最近的醫院,匆匆與李冰一起把人送進急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