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晚宴在一座莊園酒店中舉行。宴會名貴雲集,舉辦宴會的主人親自來迎接他們夫妻二人。

牧漢霄與柳姝嫣一來便成為衆人的焦點。這對夫妻容貌出衆,站在一起便是一道極養眼的風景。牧漢霄一身西裝英俊有禮,柳姝嫣精心打扮過,一條杏色流光的長裙襯托皮膚雪白,長發挽起,豔美而不失端莊。

來與牧漢霄交談的人不斷,晚些時候,柳姝嫣有些累了。二人便避開了人群,轉向莊園一角較靜谧的花園小路。

牧漢霄看出柳姝嫣似乎有話想與他說。他的妻子漫步在星燈與花叢中,裙擺流光溢彩,輕巧飄蕩。

“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散散步,看看花了。”柳姝嫣自嘲,“每天醒來就是工作,喘口氣的空都沒有。”

牧漢霄說:“如果你不相信下屬的工作能力,我可以給你推薦幾位。”

柳姝嫣笑着擺手:“你已經幫我太多了。或許我不信任的是除我自己的所有人,家中幾個哥哥仍然對我現在的位子虎視眈眈,父親也站在他們那邊......不說這些了。”

牧漢霄便換了個話題:“柳老先生最近身體如何?”

他問的是柳姝嫣的外公,老人已八十高齡,自退休後便頤養在家。柳姝嫣答:“外婆走後,他就一人獨居,身體也愈發不好了。當年外公門下那麽多學生,現在也是門庭冷落,只有龍叔常來探望他。”

“龍叔也快六十了。”

“是啊,這次龍叔要調去南方,一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

牧漢霄默然沉思。柳姝嫣走向他,月色下她美麗的臉龐朦胧,清冷的眉眼仿佛都柔和。

“漢霄,我想......”

柳姝嫣一句話沒說完,似有些出神。但她很快調整好表情:“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我知道這一切都有條件,但是你的到來讓我安心了許多,從前我不過是他們眼中的壁花,現在我終于能握住我想要的東西。”

“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和旁人不一樣。後來眼見你成為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背影,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誰能想到,一個破敗不堪的柳家竟然會成為你的選擇。”

“柳家有你在,不必妄自菲薄。”

柳姝嫣一笑。她笑得有些涼,不知是五官天生的冷感還是為何。她忽然放輕聲音:“漢霄,我知道你曾有過自己的感情,我也有過。但是既然上天注定我們結為夫妻,或許這也給了我一個安定下來的理由。我漂泊太久......已經有些累了。”

牧漢霄低聲道:“現在你可以休息了。”

柳姝嫣怔怔看着面前的男人。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是她的丈夫,至今她仍時而感到不真實,這不真實感是來自終于獲得她想要的地位和權力,還是內心被掩藏的虛無,她難以辨別,也無法看出牧漢霄在注視自己的時候,目光中有多少會是愛意。

柳姝嫣擡手輕撫牧漢霄的側臉,聲音輕得飄渺:“漢霄,我想落在你身邊。你會接住我嗎?”

她閉上眼,擡起頭吻住了牧漢霄的唇。

牧漢霄靜在原地,沒有拒絕柳姝嫣。

月光如銀色流水傾落。花園中葉瓣沙響,宴會人聲遙遠。忽然臺階下傳來牧羽的聲音:“再亂晃都要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牧漢霄和柳姝嫣拉開距離轉頭看去,只見牧羽和蘭末剛剛走上臺階,兩人似乎是在花園閑逛,蘭末穿着條垂紗的小禮裙,頭發都有些亂了,臉上還殘留着與牧羽玩鬧後的笑意,卻在看見他們兩人接吻後僵在原地。

牧羽穿着白襯衫,碎發落在耳後,褲腳沾了些灰。他片刻注視着花園中的兩個人,而後淡漠移開視線。

柳姝嫣感到手心所觸碰的身體一瞬繃緊了。

牧羽禮貌對他們說:“打擾二位。”

他摟過蘭末的肩:“走吧,我們回去。”

蘭末還盯着他們兩人,柳姝嫣看了她一眼,側過頭收回視線,竟沒有與二人打招呼。蘭末愣愣的,似乎呢喃了句姐姐,但她的聲音太小,沒有人聽見。

她被牧羽帶出了花園。

莊園太大了,花一路漫延淹沒。牧羽牽着蘭末漫無目的地走着,他也不知道要走去哪裏。他的腦海被牧漢霄和柳姝嫣在花園裏接吻的畫面占據,他好像快麻木了,甚至有種牧漢霄終于給了他最後一刀瀕死劇痛後的快感。

只要牧漢霄是真心愛他的妻子,那麽一切都好說,他祝他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他渾噩來到湖邊。湖周燈火連綴,偶有三三兩兩賓客路過。牧羽停下腳步,望着湖中倒映的夜空,他的手似乎在細微地顫抖,腿也乏軟無力,他忽然之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卻還強撐着讓自己站穩。

蘭末的手冰涼。牧羽轉過頭,卻見蘭末睜着雙無神的大眼睛,也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她茫然喃喃着:“怎麽會這樣。”

“蘭末?”

“不應該是這樣......不,不行。”

蘭末的呼吸急促起來。她神經質般反複念叨,眼中漸漸蓄起淚水。她紅着眼眶擡頭看牧羽,一臉無助和害怕,“哥哥,他們為什麽在接吻?”

牧羽握住女孩的肩膀:“蘭末,你先冷靜。”

蘭末卻掙開牧羽的手。她在草地上焦慮地來回走,咬着指甲不斷自言自語。她簡直性情大變,上一刻還開開心心拉着牧羽嬉鬧,下一刻在誤入花園撞見那兩人幽會的場面後便失魂落魄,傷心欲絕。

“姐姐為什麽用那種眼神看着牧大哥?”蘭末站在原地,如同怯懦畏縮不敢确認事實的小孩一般,“她不是應該喜歡我的嗎?”

牧羽想說點什麽,卻沒有力氣。一切都太荒謬了,蘭末喜歡的那個人竟然是牧漢霄的妻子,而身不由己的女孩既不能決定自己的婚姻,還要眼看着愛的人走入婚姻的殿堂。

他們究竟誰更可憐?

“從前她明明對我很好,她也喜歡我的!”

“蘭末。”

“真的,哥哥,我沒有騙你,姐姐只是不說,但她心裏——”

牧羽捧住蘭末的臉,蘭末安靜了下來,睜着雙嫣紅的眼睛看着他,眼中盡是無措和恐懼。

她在恐懼什麽?是得知自己終究被抛棄,還是永失所愛?

“別再騙自己了。”牧羽輕輕撫去蘭末眼角的淚水,低聲對她說。

心髒傳來持續的鈍痛,鈍痛令人窒息,好像未來已全數到此為止,他和她都被釘上了被遺棄的死刑架,只不過蘭末仍在火中掙紮,而他已無所謂被大火焚毀。

他不會再有任何期待了。

安排好公司一應事務後,牧羽動身前往美國。他并非一去不回,只是正好範恩那邊需要他。雖然如此霍詩音和陸豪也怕牧羽一跑就是好幾年,到機場還千叮咛萬囑咐,威脅他不許丢下國內的攤子當甩手掌櫃。

牧羽沒帶費爾和李冰。他把他們辭了,并支付了一筆非常可觀的違約金和工資補償,并給他們買了保險。雖然牧羽知道費爾和李冰不會真的失業,也不一定缺他這筆錢。

聽聞自己被辭的消息,費爾依舊淡定,默默地就收拾東西自己走了。李冰卻沒有立刻接受。他剛查出那個酒吧的一些蛛絲馬跡——酒吧老板的确不一般,面上在經營娛樂服務行業,私底下卻與走私有關,且規模不小。酒吧發生槍擊後,李冰追查到老板逃去了美國,只是還未查出貨物的去向,走私販賣的鏈條也停了。

“到這裏就不必再查下去了。”牧羽對李冰說,“辛苦你了。以後再不用再伺候我這麽麻煩的雇主,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

李冰認真道:“牧先生,我從來不覺得您麻煩。”

牧羽卻漫不經心地:“好好,煽情的話就不用說了。”

他态度堅決,李冰只好不再多言,當天便收拾東西與牧羽道別離開。

至于謝鳴,青飛還用得上他,牧羽無心再去多管。

他乘坐飛機離開裕市,前往大洋彼岸的異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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