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4月3日
4月3日陰
總感覺這幾天運氣不好。
銀蠟爛槍頭走了,我怕主管會找個茬也讓我卷鋪蓋回家,整天戰戰兢兢。本來對自己的職業生涯還有點信心的,可如今,真的擔心。
而今天遇上的那一個人,不僅讓我意識到今後在公司生存的艱難性,更讓我萌生了自己炒掉上司的想法。
我今天起得很早,甚至還有心思去小區旁邊的奶茶店買了一杯鮮猕猴桃奶昔帶到公司。
正站在桌子邊撕開吸管的封袋時,身邊突然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驚呼。
“蔡菜?”
我疑惑,不知在這裏怎麽會有人認識我這個小土豆。
扭過頭,發現自己的确不認識這人。
一個女人。
一個穿修身職業套裙,身材勻稱的女人。
一個畫了淡妝,面貌姣好的女人。
“你——不認識我了?”她微微嘟着唇,貌似生氣,卻又露出一點小得意。
“我……”我真的不認識你。你哪路神仙,何方妖孽啊?
“我是莊娉婷呀。”
“哦——”音調一路走高。
恍然大悟,認識了。
莊娉婷,高中同學,同班三年。那時候我和她不怎麽熟悉,僅算得上普通同學關系而已。高考後我記得她貌似考上北方一個挺好的學校,然後就不知音訊了。看現在這仗勢,她應該也在這裏上班吧。
啧啧,真是女大十八變啊。高中時她并不怎麽起眼,沒想到現在出落成一個标準的大美女。反觀我……菲林說我這輩子是沒禍害男人的資本了。當然,她一向不說我的好話。
“你跟高中時候差不多,沒怎麽變呀。瞧,這衣服穿得多像高中校服!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你了!”她笑着,将文件夾抱在胸前。
我愕然……
高中時候學校發的校服醜得驚天地泣鬼神,穿出去甚至有辟邪的功效,可我……低頭看看,不就穿個白底藍紫條紋的長款薄毛衣嘛……或許大了點,可怎麽像高中校服?弄得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在嘴角生生擠出一個僵硬的弧度。
“你是行政部的員工?”莊娉婷繼續問。
我點頭。
“什麽時候進公司的?”
“今年。”
“哦。”她了悟一般,轉了轉眼珠,“我是總經理秘書,這次跟總經理一起調任過來。”她笑。
我想我應該說出一兩句奉承誇獎的話,可我說不出。
我只能傻站在那裏,幹巴巴。
“我聽說你在D大讀書。哎呦,高考你沒發揮好哦,考進這樣的學校——畢業之後呢?你之前在哪裏工作?”她清清嗓子。
比起好學校,D大是差了些。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自艾自抑,但不允許別人鄙視我的學校……好吧,我忍,一見面就吵架不符合姐一向的淑女風範。
“我……我準備考研,沒考上。”胡謅,總不能告訴她我之前的工作是名譽家庭主婦。
她輕輕笑了笑,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模樣,扭頭對茹姐說:“這是我高中同學哦——大家平時請多關照啦。”
茹姐還來不及說什麽,莊娉婷就客氣地拍拍我的肩,轉身離開。
想她也并不是真的要讓茹姐關照我而已,客套話誰不會說?而她的話……同是高中同學,一個總經理秘書,一個行政部剛過試用期的員工;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只能對着茹姐尴尬地笑。想我高中時雖然有一段時間和菲林一起不務正業,企圖擾亂學校治安,唯恐天下不亂,但應該沒有惹過這位莊小姐吧?怎麽感覺她有點瞧不起我,還不忘炫耀頗高的優越感?
手機突然響起。
我瞥了一眼,蘇原來電。
遲疑一下,拿起手機走到窗邊接電話。我才剛進公司,24歲的年紀,沒人知道我結婚了。當初還在準備面試的時候,菲林就說幹脆隐婚好了,這樣工作起來方便些。何況……我從來沒帶過婚戒。因為蘇原從來不戴,他說戴着戒指工作不方便。我自己一個人戴着沒意思,便也取下來放在櫃子裏了。而現今,我想,蘇原不戴戒指的原因恐怕不止工作不方便一條,也或許是為了顧及某個人的心情……而那個人不是我。所以我一半是賭氣,一半是酸澀,便從來沒有在公司提過自己結婚的事情,反正人家要是不仔細問的話,我就不說。
“喂。”我說。
“菜菜,”他有些遲疑,但仍是溫溫淺淺的聲音響起,“這幾天……好嗎?”
“嗯。”
“上班前吃早飯了麽?”
“吃過了。”
“要照顧好自己……”他想了想,貌似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本來想抽時間過來看看你,但是恐怕這幾天都比較忙……”
我咬着嘴唇,不說話。
他也沉默了。
“你……”他再次開口,有些滞住,“等這幾天過去了,我們見個面吧。”
“好。看你什麽時候有空。”我點頭。
是該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挂斷手機,我瞥一眼陰雲滾滾的天空,心不在焉地回去。
抓起桌子上的吸管,心不在焉地朝奶茶杯戳去。
“刺——”
一道綠色的汁水濺到衣服上,濕嗒嗒透了衣擺。
我趕緊抽出紙巾擦擦,結果越擦越難看。連忙四處張望尋找補救措施——我總算體會到離廁所近的好處了。
趕緊奔到男女共用的洗手臺,随手沖掉洗手池裏半池水,然後開始捧水淋上我綠不拉幾的衣角。
我正麻木地洗着,旁邊走來一個人,呆了半天後開口問道:“我的魚呢?”
我擡頭。“你問我?”
“對啊,我的魚呢?”這男的手裏拿一個小魚缸。
“我不知道你的魚在哪。”我低頭,繼續揉我的衣角。
所謂新任奶油小生總經理列宇然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我從鏡子裏瞧見他直接朝洗手臺走來。
“總經理好。”找魚的年輕人說。
列宇然點頭,聲音不冷不淡。“你好。”
我現在正煩着,可即使沒那個閑心去問好,還是得勉強調整心情叫一聲:“列總好。”
列宇然臉色變了變,沒吭聲,走到水池邊洗手。
“我的魚就在池子裏。”年輕人不依不饒地指着我面前的水池。
“這個?”我疑惑,“這裏面沒有魚,我來的時候裏面只有一池水——沖掉了。”
那男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好像吃了一只蒼蠅似的。
“你把我的小孔雀魚沖掉了?”
“裏面……沒魚啊……”我繼續茫然中。
“我的魚還是魚仔,只有米米小……”他憤憤然地斥道。
我滿頭黑線。看來是我把那些魚沖掉了……只是真的沒注意啊。我不是故意的。
此時列宇然終于洗好手,準備離開。
他走過我身邊,突然瞥了我一眼。
這一眼很像是小學時老師那種平靜卻讓犯錯的孩子擡不起頭的眼神。
我頓時感到一陣慚愧,低下頭,對着那拿魚缸的人道歉:“對不起,我……賠你魚好麽?”
那年輕人貌似很生氣,卻又不耐煩再跟我計較下去。“算了,當我倒黴。”他氣呼呼扭頭就走。剩下我一個人站着水池前,衣角濕嗒嗒地滴水。
……
今天真是個觸黴頭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