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進城,進城!
翌日。
陳明珠起了個大早,洗臉刷牙,因時間充裕,她也不想待在家裏聽李迎春聒噪,便把自己睡過的枕頭、床單拆了,去河邊洗。
她要離開村子進城做保姆的消息還沒有傳開,所以大家都沒有問這事。
原主的發小陳芳芳剛好在,問她:“明珠,聽說你昨天在集市遇到你媽了?”
這話一出,幾個婦女都擡眼瞧了過來。
“真遇到你媽了啊?”有人緊跟着問了一聲。
陳明珠感覺大家的八卦欲非常強烈,心不在焉地答:“嗯,是遇到我媽了。”
有個婦女說:“你媽也不來看你。”
“她要去我外婆家,沒空過來,只給了我一點錢。”
衆人一聽,八卦心更濃:“呀,給了你多少?”
“十塊。”事到如今,好像公布出來也無所謂了。
“這麽多啊!”
“不算多,鳳蘭嫁的人可是萬元戶呢,給個一百都不算多。”
“這倒是。”
陳明珠沒有再說下去,只聽大夥東家長,西家短地繼續聊八卦。
洗完回到院裏,因為昨晚洗的衣服還有點濕潤,她便去廚房烘了一下。
Advertisement
大伯母急匆匆地走過來喊着,“明珠,快,去吃面。”
“……”陳明珠不解地看着大伯母。
“你這不是馬上要進城了嗎,我煮了面,等下再叫陸知青,你們吃了好去搭車。”
印象中這位大伯母比李迎春要忠厚一些,也可能是原主并沒有跟她住一起,沒有擾亂他們的生活,所以能做到笑臉相迎。
李迎春則妒忌原主媽,很容易把這份妒忌遷移在原主身上,加之小時候原主長得挺可愛,很招人喜歡,李迎春的幾個娃都不怎麽好看……李迎春就不喜歡原主。
可是再怎麽樣,現在她要走了,
陳明珠提着行李,不禁有些感嘆。
這個地方她确實不喜歡,但就像是她出生的新手村,終究有種很奇特的感情。
盡管鬧了些不愉快的事,即将離開,陳明珠也不想與他們計較。将來還得回來辦理戶口、身份證之類的,所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想了想,分了一些糖放在桌子上,出來後對正在廚房裏添柴的陳紅珠說:“我放了些昨天買的糖在桌子上,給你們吃吧。”
陳紅珠拿着火鉗從廚房裏鑽出來,有點兒驚訝,最後呆呆地應了一聲:“哦。”
後來又說了一句:“現在就走了?”
“嗯,先去大伯母家,到時候直接出發。”
陳紅珠本身也不大會說話,便只點了個頭:“知道了,去吧。” 手裏的火鉗張着又合上,發出咣當的碰撞聲。
陳明珠挎着小花布包,手裏拿着一個帆布行李袋,頭也不回地離開院子。
來到大伯母家,大伯正在廚房裏煮面條。
陸淮安問:“東西都帶上了?”
“帶上了,我的介紹信呢?”
他拍了拍包:“放在裏面。”
“那就好。”
等面的時候有些無聊,便問:“吳教授他們什麽時候才回城?”
“昨天去現場勘察後,發現了挺多東西值得研究,恐怕還要待一陣子。”
“哦。”
這種歷史古建築的新發現,在學術上具有極大的意義,陳明珠擔心說出和原主閱歷不相符的話,便沒有再多言。
陸淮安笑着說:“感覺這次還挺幸運。”
“為啥呢?”
“我跟着教授出來搞實踐,把教授撺掇了過來,不想這個寺廟在歷史上有些來頭……算是歪打正着吧。”
“有什麽來頭啊?”
“這個寺廟應該就是高陽公主府出資興建的,經歷了幾次興衰,唐武宗時期就毀了一次。你知道三武一宗滅佛吧……”他說着停了下來,“不說這個,你聽了也不明白。”
陳明珠忍住笑,沒有說破。
三武一宗滅佛的事,她怎麽會不明白啊?
剛好這時候,兩碗面條端了上來,香氣撲鼻。
除了面條的香味,還有煎雞蛋的香味,面裏點綴着少許綠綠的蔥花。這個時代,農村對待貴客才會煎雞蛋配面條,而且雞蛋會埋在面條裏。
陳明珠把雞蛋翻了出來,見只有兩碗面條,便問:“大伯、大伯母,你們不吃?”
陳大良道:“我們吃這個也吃不飽,等下才吃飯,你們不是要搭車嘛,8點半有趟車從鄉裏出發,大概8點50會經過村口外的大路,我送你們去路口等。”
面條很快吃完,陸淮安想起還有點兒東西落在吳教授那兒,便匆匆去取。
陳明珠也想起了那袋糖,便把糖翻了出來,自己留了一些,其他的全拿給了大伯母。
“大伯母這些糖給你們吃吧。”
“你帶了在路上吃啊。”
“我已經留了一些了。”
大伯母收下了糖,不久又拎了一個袋子過來,打開一看,裏面好些東西。
“這點兒花生是去年的,你們帶了在路上吃。”
“還有這點豆角幹、蘿蔔幹、菜幹,是陸知青喜歡吃的,他不肯帶,你一起帶回城,到時候拿給他。”
“……”
“你到了人家家裏,勤快些,少說話,多幹活,外面沒有咱們自己的人,也照顧不了你,你只能自己麻利點知道嗎?”
陳明珠點點頭。
大伯母還遞給了陳明珠一個紅紙包起來的紅包。
“你第一次出遠門,這個紅包你拿着,錢不多,就是圖個好意頭。”
陳明珠:“……”
讷讷地接過紅包,一瞬間心裏激起一些不舍,感覺穿進這個年代,好像沒有這樣糟糕了。
更沒有想到的是,在她出發去路口時,之前洗衣服遇到的發小陳芳芳追了過來,大聲叫她名字,陳明珠只得停下腳步。
“明珠,我聽你大伯母說你要進城做保姆了?”
“是的。”
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陳明珠呆住。
“你一走,我在村子裏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這個陳芳芳,跟原主同樣是個苦命的人,她的生母走得早,父親娶了個繼母,待她很不好,兩個人同命相憐,成了好友。
陳明珠這兩天很忙,沒有去想這個發小的事。現在見她這樣難過,不禁皺眉,最後從包裏掏了幾顆糖給她。
“芳芳,你好好照顧自己吧。”陳明珠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人,好像給錢是最直接的,于是從兜裏掏了五塊錢給陳芳芳,“這點錢你拿着傍身。”
陳芳芳不肯收,陳明珠說:“沒事,就算我借你的,你有錢了再還我。”
車子恰好過來了,陳大伯攔下了車,送他們上車。車子啓動後,陳芳芳居然還在車後邊跑着追了幾米。
心情很複雜,以為自己會輕松愉快地出發,沒想到被陳芳芳弄得這樣難受。
陸淮安坐在一旁,不禁道,“小鬼,你還挺大方。”
陳明珠收住情緒,說道:“我大伯母二伯都給了我錢,我還有點兒私房錢,你不是沒錢了麽,我可以替你出車費。”
他笑:“出門在外,財不外露。你個傻瓜。”
“呃……”
陳明珠跟着陸淮安,從鄉裏到縣城,又從縣城坐班車到了市裏,最後轉了公交抵達火車站。
幸好車上乘客不多,晚上的時候,一人占着一個三人座,躺着睡覺,沒有太辛苦。
現在車速比較慢,搖搖晃晃,坐了一天一夜火車,才抵達目的地——北華市。
下車着地的一刻,陳明珠感覺自己仍然在車上晃。
只是當走出站,看到開闊的廣場外漸次興起的高樓,陳明珠就踏實了。
這裏是一座已經具備現代化雛形的城市,雖然高樓不多,并且不高,但仿佛能看到十幾二十年之後崛起的高樓大廈。
陳明珠跟着陸淮安上了一輛公交,看着車窗外的風景,感受着這個年代特有的城市風貌,并對這種疏闊、陳舊的城市建築心生親切感。
也是神奇。
怔愣時,陸淮安提示:“到了,下車。”
走到了一個家屬院,大門一側挂着“北華文工團家屬院”的白色黑字牌匾。
陸淮安說:“幾年前文工團就撤編了,改制成立了北華歌舞團,居民還是這些居民,牌子就沒有換了。”
陳明珠聽過一些這個時代的事,這一波大裁軍裏,最早裁的就是臃腫龐大,作用卻逐漸不大的文工團。
以前需要用歌唱、舞蹈、演劇等文藝形式進行革.命宣傳,現在改革開放,搞經濟為先,宣傳工作借助媒體也更方便,所以文工團沒有必要保留那麽多。
從部隊的性質變成了事業單位,有的人選擇辭職,下海去拼搏,也有的人求穩,在歌舞團裏繼續工作。
剛要進家屬院,恰好就有兩個身姿曼妙的女孩子走出來,二人邊走邊讨論并演示那個動作怎麽做更到位。二人身嬌腰柔,笑聲如銀鈴一般。
美好的畫面讓陳明珠愣了愣,心中不禁發出一聲喟嘆。
曾幾何時,她也是一個熱愛舞蹈的孩子啊,也在市裏的舞蹈比賽中拿過獎,曾夢想着做一名舞蹈特長生,去考藝術類院校。
只可惜後來因為生病,她服用了含激素的藥物,加上青春期發育,導致身材浮腫,即便後來努力減肥,也減不到最好的時期,并且錯過了練舞的黃金時期……她不得不把跳舞的心思埋在了心底,努力學習文化課,這才考上了大學。
現在原主的身體軟是挺柔軟的,只是整個人都沒有發育好,氣質也很土,跳舞的事,不敢多想。
戀戀不舍地回看了一眼,那兩個女孩子婀娜的身影在初夏午後的陽光裏,泛着耀眼的色彩……陳明珠低垂着眼眸,走進了大院。
作者有話說:
終于進城了,展開新地圖,撒花,求評論~~~~
另外解釋一下那一畝田:
由于當時原主還小不會種田,所以給二伯代管耕種,當時每畝田還要上交部分糧食給國家,農業稅還挺重的,因此剩下的糧食就相當于用來養她了……
農村的田如果不持續耕種,荒個幾年就沒法種,女主這會兒只想早點走,一些東西該放則放,沒心思跟二伯談什麽租金。【而且租金也不多,現在我老家農村的地親戚來耕作很少給租金……非親戚的話也就百來塊一畝】
所以就不作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