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別打主意, 她才16歲”
陳明珠頓了頓,所以她剛才順口把舞廳叫成酒吧了?
誰讓她生活的時代,只有酒吧, 沒有舞廳呢……她自知失言,閉了口, 沒再說話。
陸淮安這才對準備倒茶的小孫說:“以後別叫老板,都把哥叫老了。”
小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的, 陸哥。”
“跟我去後院洗臉。”陸淮安看向滿臉緋紅的人, 一把扯過她的手腕,拉着她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向裏間後門走去。
陳明珠:“……”
雖然抓的是她的手腕,雖然之前就被他拉扯抱過, 可是……
陳明珠權且認為他怕自己走路不穩,沒有反抗地跟在他身後,低着頭走向後院。
後院的水池前, 陸淮安松開了手, 擰開了水龍頭,冰涼的水嘩地一下沖了出來。
“洗把臉, 都燒成猴子屁股了。”
“……那有沒有香皂,我化了妝。”
他用耐住了性子的語氣說:“你說你才16歲, 來舞廳居然還化妝……”
陳明珠:“……那進來不得捯饬捯饬啊,我在團裏表演也要上妝的。”
“還頂嘴?你把這當成團裏舞臺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醉了, 陳明珠心裏像壓抑着什麽魔鬼, 總想跟他吵上一架。要不是有殘存的意識束縛住了她內心的惡魔,她簡直要怼:化妝算個錘子, 我蹦迪還沒有穿露腰裝, 還沒有露事業線呢……
見他神色有些駭人, 陳明珠緊緊抿住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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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安靜不語地注視着她良久,最後才妥協一般說:“先洗手,我去找塊香皂。”
随後進了旁邊的看起來像宿舍的平房屋子,弄了一塊沒拆的香皂過來,遞給她:“洗臉吧。”
陳明珠俯身在水龍頭前洗臉,一臉的泡沫,眼睛緊緊閉着,陸淮安依舊安靜地站在一旁,像是監督她洗臉。
“怎麽好端端的想來舞廳玩?”
陳明珠一邊往臉上撲水,一邊說:“不是好端端,去年我就聽肖曉燕說這家酒吧很好玩,那時候就想來,但年齡太小,這次聽小津說起,就跟過來了。”
“還酒吧酒吧的,這個詞你從哪裏學的?”
哎,怎麽還改不了口……陳明珠內心發出幽微嘆息,說道:“好像是雜志上,國外就叫酒吧。”她迅速岔開話題,“淮安哥,原來這裏真的是你開的酒吧啊,哦,舞廳。”
他淡淡地說:“跟兩個大學同學合夥辦的,裝修設計都是我們自己動手,所以去年在材料市場遇到你的時候,讓你別跟我奶奶說。”
“那你爸媽他們知道嗎?”
“怎麽敢跟他們說。”
“也對……所以你放假經常不回家,其實是在酒吧,哦舞廳忙嗎?”
“差不多。”
須臾,他看向陳明珠,笑問:“你查戶口?”
陳明珠用手把臉上的水珠拂幹了一些,“就随口問問嘛。”
“可是,你的創業資金從哪裏來啊?”
“之前每次去南方探親,都會順便幫人弄些貨過來,賺點差價,湊夠的。”
“……”原來陸小津和黃子晴的猜測是對的。
陳明珠看了他一眼。
這人,還挺有生意頭腦。
他笑了笑,十分臭美地道:“看什麽?是不是覺得你哥還挺有本事?”
陳明珠收斂了一下,用手摸了摸雙頰,感覺沒有那麽燒了,遂擡眼回看着陸淮安:“是想讓你幫忙看看,我的臉還紅嗎?”
本是白淨的鵝蛋臉,此刻洗過臉後,雙頰泛着輕微的紅,兩只眸子在光的照射下顯得亮晶晶……
原本只是擡頭讓他看看,不知道怎麽回事,眼睛突然跟他對視起來,陳明珠立刻就有些遭不住。
他的眼神向來幽深,昏昧的燈光裏,眸子跟點過漆似的泛着光。陳明珠趕緊轉移目光,卻看到了他優越的鼻子,下方是驀然覺得有些勾人的唇,嘴角還帶着幾縷玩味的笑意,再往下,是突起的喉結,還在此刻上下滾了一滾……
不對不對,陳明珠拼了命在心裏告誡自己,一定是醉了,絕對是醉了才這樣對他色心又起。
她早就已經不在意他了。
她已經放下他了!
陳明珠瘋狂暗示自己,這才得以收住心思,微微別過臉,不再看他。
卻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一幕。
當時,她的臉向右微移,可是下一秒,他的手伸過來,手掌輕輕地托住了她的右臉,阻止它繼續右移;另一只手很快跟進,覆在她的左臉頰上,兩只手掌一起合力,把她的臉捧着扳到了他面前,似乎發射出強硬讓她看着他的信號。
陳明珠傻了。
傻不楞登擡眸看向眼前的人,看不透他要做什麽?
只能望見他眼睛裏呈現一片幽深,比寂靜的夜海還要不可探尋。晦暗不明的光裏,陳明珠感覺心跳加速,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的表情開始變得極不可捉摸,似是在極盡全身力量抵抗着什麽。
良久,涼涼的拇指指腹輕輕摩擦過她滑嫩的皮膚,伴随一聲幾不可察的呵嘆,他扯起唇,似笑非笑地說:“不光紅,還很燙。“
陳明珠:“………………”
他收起手,擡眸看了一下空中夜色,這才回落眼神,像是無所謂一般對她說:“要不,再用水冰一冰?”
不用他多言,陳明珠能感覺自己的雙頰有多燒。
掬了一捧又一捧的水往臉上招呼,直到狂亂的心恢複平靜,直到呼吸變得平穩。
人家剛才明明已經覺得沒有那麽哄了,他幹嗎要捧她的臉看得這麽仔細,有必要嗎?哼!有點生氣!
“差不多了,進來喝口茶吧。”他立在一側,幽幽說道。
陳明珠:“哦。”
小孫端來的茶已經擱在了辦公桌上,陳明珠回到這個亂亂的辦公室,乖乖坐在長沙發椅的一側,捧着已經放涼的茶,喝了幾口。
“頭疼嗎?”他坐在了辦公桌後,随意翻看着幾個單子,眉眼未擡,語氣平淡地說。
陳明珠搖頭:“剛才有些發脹,這會兒還好。”
她感覺自己已經很清醒了,臉上的熱感退去了七八分,應該不怎麽紅了吧……便把茶回了桌上。
“喝完。”
“我怕睡不着。”
“只是解酒的果茶,沒放茶葉。”
“……怪不得沒喝出茶葉味兒,還挺甜的。可能加了蜂蜜?”
他擡起眼睫,輕呵了一聲,“還挺甜的……剛才還在舞池裏耍酒瘋,這會兒變成品茶師了?”
陳明珠不愛聽這話,道:“人家哪有耍酒瘋,跳的可是正經舞步,你看不懂而已。”
“唔,正經舞步……我再不阻止,是不是就要不正經了?”
陳明珠一時語塞,生氣地哼了哼,怪不得他說話總是被陸小津回怼,她也想怼來着。
他沒有再說話,好像發現了什麽錯誤,蹙着眉拿着桌上的一方算盤,迅速地撥動珠子算起了賬。
珠子噼裏啪啦作響,他撥珠子的速度極快,骨節分明的五根手指飛舞,好像是一個娴熟的鋼琴家在彈奏鋼琴,噼啪聲抑揚頓挫不停變換。
陳明珠看得目瞪口呆。
雖然說現在已經有計算器了,桌上就有一個,可仍然還有很多人習慣用算盤。
她小學時學過的珠算已經忘光了,只記得幾句零散的口訣。
什麽三下五除二,四去六進一……
在珠子嘩啦的響聲中,崔興走了進來,看着陳明珠,笑嘻嘻說:“大家都反映你剛才的舞跳得真不錯,吸引了好多人喝彩,小津說你是歌舞團跳舞的?”
“嗯,在歌舞團一年了 。”
“你要是能時不時過來,我們的生意一定會更好!”崔興又笑道。
陸淮安撥算盤的手停下,喉嚨間低低發出一聲:“喂——”爾後肅斂地瞪了崔興一眼,像是警告對方,卻更像是提醒、告誡自己,“別打主意,她才16歲。”
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陳明珠,繼續撥動算盤。
什麽?!崔興驚訝了:“你才16歲啊!”
“再過三個月就滿17了。”陳明珠老實說道。
實在不明白為什麽陸淮安總是反複拿年齡說事兒,這會兒不像後來那樣嚴格,早就有很多未成年在工作賺錢。
她一個在歌舞團有了一年工齡的人,不至于進個舞廳,都被他管得死死的吧。
“再說了,17和18也沒有什麽區別。”她不服地說。
崔興卻依舊感嘆:“沒有想到你這麽小。”
陸淮安已經算完了那頁賬,動筆在單子上寫着什麽,覺得沒有什麽問題了,才松了一口氣。
陳明珠喝完杯子裏的茶,擱下杯子說:“我喝完了,也不醉了,我去找小津他們。”
他這才懶懶地站起了身,“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們回去。”
暈死。
陳明珠大為不悅地說:“才10點呢,這麽快就要趕客?”
他擡腕看表,“十點半了。”
“這不是也還早麽……”陳明珠小聲嘀咕。
“其他人我管不着,但你們兩個得走,你明天不用上班?”
“……”
Shit,忘了自己還要上班。這一刻陳明珠覺得自己是可憐的童工。
結果一走出去,發現小津等人又進了舞池……陸淮安站在外圍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妹妹,疲憊的神态益于臉容,似乎已經放棄了管教,都懶得張口。
陸小津自知理虧,一邊下場一邊說:“行了行了不跳了,煩死了,下回一定不來你這家舞廳。”
她的幾個同學卻挺高興,知道她們兩個要被弄回家,一齊擁過來道別,王茂還說:“小津,你先回去吧,我們再玩會兒才回家。另外謝謝陸哥免的那部分酒水單,下回我多找幾個哥們兒來。”
陸小津已經有點兒踉跄,陳明珠趕緊扶了她一把。
走到過道時,崔興湊過來看了看:“打算怎麽回去啊?用不用我騎車送一個?”
陸淮安說道:“這死丫頭喝多了,扶不穩,只怕半路摔下來,我打個出租車得了。”
“也行。”
陸小津喝了不少酒,這會兒已經上頭,不服氣地說:“你才扶不穩,你扶不上牆!”
“懶得罵你!”陸淮安又交代崔興,“你幫忙照看一下這幾個高考生,別出事。”
“沒問題。”
陸淮安捏着陸小津的胳膊,拎着她出去,陳明珠跟在後邊照看。
門口的保安關切地問:“老板,要不要幫忙?”
“幫忙叫輛出租。”
“哎好。”保安很快去路邊招來一輛出租車。
這會兒的出租車雖然很少,但做生意的都精明,專門逮着舞廳、賓館等客人多的地方徘徊拉客。
陸小津的酒量超出了陳明珠的想象,居然也不臉紅頭疼,只是她喝多了,話就多。一路上都坐在後座罵罵咧咧,罵她親哥。
陸淮安坐副駕駛座的位置,剛開始懶得理她,由她說胡話。
也許是酒精後勁,陳明珠的頭有些輕微不适,但尚在忍受範圍,她只安靜地坐着,打開車窗,讓夏夜的風灌進來。
車子行駛在安靜車少的夜晚大街上,車內卻聒噪得很。
“哥,你開舞廳這事,我一定告訴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大哥二哥!”陸小津夾雜幾分醉意,毫不客氣地說。
“不想活的話就盡管告。”陸淮安絲毫沒有被吓住,聲音一貫穩定而冷靜。
“或者我也可以不告訴他們,替你保密!”她把身子傾向了副駕駛座,“但是我上大學後,你得每個月給我生活費。”
陳明珠覺得好笑,她看起來根本沒有醉,思路清晰得很,還會敲詐她哥。
陸淮安側過頭,似是嫌棄地扇了扇她散發的酒氣,用奚落的語氣問:“陸小津,大學有你的座位嗎?”
“陸淮安,你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就瞧好吧,我肯定能上大學!”
陳明珠感覺這兄妹倆,大概也是天生的冤家,可是聽着又覺得還挺溫馨,全程呵呵地聽陸小津說酒話,聽陸淮安開嘲諷。
車子直直開進了大院,陳明珠先下車。
陸淮安透過開着的車窗對她說:“回去洗個澡,早點兒睡。”
“好……那小津怎麽辦,她能洗澡嗎?”
“不洗也沒事,臭死她得了。”
額。
感覺陸淮安只是嘴上說說,實際上他還是挺會照顧人的,剛才就那樣細心地照顧她,肯定不會不管小津。
陳明珠放心地回家……快十二點的時候躺在床上,大腦卻興奮得不像話,又是酒,又是茶,又是音樂和舞蹈……還有陸淮安在算盤上飛舞的手,以及他們在後院裏……陳明珠翻來覆去,橫豎睡不着。
也不知小津怎麽樣了。
卻說陸小津一上樓,胃裏就掀起一陣翻江倒海,她很快沖進了衛生間……
出來之後,陸淮安忍住自己打人的沖動:“舒服了?”
“嗯。”陸小津點點頭。
“洗澡去!”
半小時後,沖完澡的陸淮安在風扇前吹幹了頭發,這才走進房間,開燈準備睡覺。
一分鐘後,他又走了出來,對正在泡牛奶的陸小津說:“你睡我床了?”
說完又覺得不對,盯着她剛過肩的頭發看了看。
“這麽兇幹嘛,我有自己的床,誰稀罕你的。是明珠在你那兒睡了兩晚。”
“……”
“我一個人在家,怕起不來,這兩晚便叫明珠過來陪我,外面蚊子多嘛,就讓她睡你床了。”
她慢條斯理地解釋着,喝了一口牛奶。
“你的房間不是一直都相當于客房?現在不準別人睡了?”
他怔了怔,“沒事了。”
陸小津卻有點兒疑惑,“你怎麽知道有人睡了你的床?”
“頭發。”他轉身道。
再次進了房間,弓着身子,打着手電,從枕頭和涼席上,揪出了三根長長的黑色頭發。
定定看着,忽而輕笑。
當年的黃毛丫頭……
好像,
真的長大了。
……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啊啊我也想用上章評論說的那種方式解酒……可是三叔他這會兒還理智地想做個人……
但是後來發現實在摁不住……那就不做人了,做狗???
ps. 三叔大她七歲……今年24,剛好本命年遭遇“情劫”,嘤嘤嘤
下午五點多會二更……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啾啾啾 3瓶;28509765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