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幽瀾歸來
雲繁在陰山失去蹤跡, 情勢危急,蕭留年顧不上什麽正邪之別,只是到底長了個心眼, 未将雲繁之事告知, 僅提及金堯城靈虛觀之事, 揀那要緊的線索與曲弦一說。
曲弦已經禦劍飛落他身邊, 面露思忖之色,待聽完蕭留年的描述,方斟酌開口:“以金堯城為陣,豢養柳妖修煉妖寶……此人應該極為擅長煉陣與各種邪術……”
他說着垂眸,面現回憶, 片刻後擡眼, 斷聲道:“蕭兄, 我知道是何人所為了。陰山地界有個魔修,名作林盛,喜着黑袍,故道上朋友亦稱他黑袍老怪。此人境界約在元嬰前期, 擅陣,修得乃是《鬼巫訣》,需要以活人為爐鼎祭煉,前些年曾因在凡間大開殺戒而被昆虛等正道修士追誅, 後來便銷聲匿跡藏到這裏,不敢再大肆濫殺。金堯城那檔事,倒是很像他的手筆。”
“曲道友可知此人藏身之地?”蕭留年又問他。
“在陰山南邊深處,我來此地訪友之時, 曾經見過。”曲弦忖道。
“多謝曲道友。待此番事了, 在下必親自謝過曲道友。”得到有用的消息, 蕭留年眉間神色一振,當即就要與曲弦道別。
“蕭兄!”曲弦卻又叫住了他,“蕭兄有所不知,此人藏身地十分隐蔽,外面設有重重禁制法陣,很難找到進去的路,縱是逐一破解,也需要耗費數日乃至月餘光景。蕭兄若想擒拿此人,貿然闖入恐怕會打草驚蛇,反而叫他逃遁。”
蕭留年頓步,站在原地沉忖,只聽曲弦續道:“若是蕭兄信我,我可以帶你前去。”
“曲道友,你亦為魔修,為何要幫我?”蕭留年目光灼灼,望着曲弦。
在這裏偶遇曲弦已經夠奇怪了,對方還要替他引路,由不得他心生疑窦,懷疑曲弦用意。
曲弦沒有怪罪他的懷疑,反嘆聲道:“蕭兄有所不知,這黑袍怪雖然同是魔修,但手段之殘忍陰毒,為人之卑劣,在魔修之中亦是聲名狼藉。自他入主陰山,這附近魔修便受其擾,這些年陰山中死于他手下的魔修,也不計其數。實不相瞞,我此次來陰山,有一半原因,是受這裏魔修所托,打算對付這黑袍老怪。”
“原來如此。”蕭留年颌首道。
“蕭兄,你我在歸溟困境時曾抛棄仙魔之別患難與共,如今雖然不能引為知己,但曲某心裏早已視蕭兄為友,何況幫你亦是幫我自己。”曲弦緩聲誠懇道,“當然蕭兄有自己的顧慮,在下也不勉強,我這裏有份陰山輿圖,興許可以幫到你。”
語畢,他便向蕭留年擲了一卷輿圖。
蕭留年信手接下打開,果是陰山輿圖,他正要抱拳謝他,腰間鶴玉忽閃,他神情頓凝,不顧曲弦在側,立刻祭起鶴玉。
可這一回,鶴玉那頭并沒傳出熟稔的聲音,光芒只閃動了兩次,就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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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留年攥緊鶴玉又等了片刻,沒有等到鶴玉再發訊息,猜測莫非雲繁偷偷祭用鶴玉被對方發現,心頭頓亂,當下不願多等,朝曲弦抱拳:“如此,有勞曲道友帶路了,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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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卻陰暗的洞室裏不見天光,只有牆上幾個骷髅燈發出幽幽光芒,打得人臉白慘慘。
雲繁被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掐脖提起狠狠扔出,她胸前挂着的麒麟雙鶴玉亦被對方奪入掌中,随手扔到遠處,發出當啷一聲脆響。
“小丫頭,我勸你不要白費功夫,落到我的手上,識相點還能活得舒坦些,別給我耍小聰明。”陰恻恻的聲音響起,刺耳非常。
雲繁咳嗽兩聲,唇角溢出血絲,從地上緩緩坐起,微垂着頭冷冷望着眼前站的修士。此人身罩寬大黑袍,皮膚臘白似紙,臉頰與眼窩凹陷,整個人瘦得像一層臘紙包骨般,像極了牆上挂的骷髅。
不消說,此人定然就是金堯城之禍的罪魁禍首,這地方大抵就是他的老巢,她已經被抓到這裏一段時間,才剛窺了個空隙本打算以鶴玉聯系蕭留年,不想竟被對方識破。
“呵。”雲繁指腹拈過唇角,拭下血跡,朝着黑袍怪冷笑一聲。
“你膽子倒是挺大,都落到老子手上還笑得出來?”黑袍怪盯着她的笑道。
說來也奇怪,這丫頭年紀小小,又剛出山門歷煉,照理遇到這樣的險境,不說吓得屁滾尿流,至少也眼淚鼻涕一大把,但她并沒有,不止沒有被吓到,她那笑容裏,甚至還透出隐約的興奮來。
“怎麽?還以為你那師兄能趕到這裏救你?”黑袍怪看她這笑容十分順眼,踱到她面前蹲下,伸手掐住她的下颌,陰聲道,“你別指望他能來救你,我這洞府四周布滿法陣禁制,就算他找了來,要破陣至少十日,等到進來時這裏早就人去樓空,哈哈哈……一個金堯城換六柱靈根,倒也是值得。”
說話間,他仰天笑起。
這麽好的寶貝,他怎舍與他人同享?借曲弦之手牽絆住蕭留年,不管他們鬥得什麽結果,等到他們進來,他早就帶着她跑了。
笑了許久,他倏地又一收聲,松下她的下颌,以指背沿着她的臉頰撫下,道:“真美,我都舍不得用你祭煉,要不日後我将你的皮完完整整地剝下來,縫到傀儡臉上,這樣就能留着你的美貌服侍我了,哈哈哈……”
他又恫吓了兩句,卻見雲繁臉上依舊挂着冷笑,他心裏沒來由一煩,狠狠掐住她的下巴,怒道:“你在笑什麽?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我笑的是,你這樣的人我見過許多,自以為勝券在握,到最後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雲繁笑道,眉眼卻愈發妖嬈起來。
“好一個牙尖嘴厲的小丫頭,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嘴硬到最後!”黑袍怪被她激怒,冰冷的手探向她的腰肢。
可還沒觸及她的腰,他便覺掌心劇痛,一枚小小的雙頭降魔杵不偏不倚紮在他掌中。
這小丫頭竟然沒有中他的毒,一直在演戲。
這一下來得猝不及防,黑袍怪震怒,揮袖将她震飛,捂着手掌站起。那廂雲繁被他甩出,重重砸在牆上後摔落地面,發出轟聲。
這惡心的東西,倒真的一點不懂憐香惜玉。按眼下情形,等蕭留年前來搭救恐怕來不及了,她得想辦法離開這裏。
雲繁喘息着爬起,只是還沒站穩,一股巨力陡然襲來,黑袍怪暴怒,沒給她緩沖的機會,揚手揮出一記攻擊。
“咳。”雲繁再度被震飛撞上身後牆面,朝地面嘔出一口血。
“不知好歹的小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黑袍怪怒道,手中又聚起黑氣。
看來這一場鬥避無可避,雲繁迅速從儲物袋翻出枚丹藥扔入口中,腳上已踏浮滄步,一手拈符,一手祭起法寶,同時朝着黑袍怪扔去。
黑袍怪萬沒料到,眼前這個低修竟敢與自己鬥法,他揮袖擋下在身前炸開的法符,道:“區區築基,敢戰元嬰?不知天高地厚!”
“有本事,你便殺了我!”笑聲響起,雲繁已人如疾電,只剩些殘影在洞內旋起。
她篤定,這個黑袍怪不會殺她,要留她一命。她突破在即,正好拿他試試手,看看自己的身體是否真如猜測得那般。
黑袍怪怒極反笑,桀桀數聲,縱身飛起,掐起道訣,身上黑氣愈濃,盡數朝着雲繁纏去。
轟——
不知道第幾次響起撞擊聲,雲繁又一次被對方震到牆上,堅硬的牆壁被砸出裂紋,碎石與雲繁同時滾落地面。雲繁倒在地上,發髻已亂,手腳肩背各處均已見血,黑袍怪雖然不殺她,可下手卻沒留情,一番鬥法下來,她已力竭。
“哼,不自量力!”黑袍怪走到她身邊,用腳尖踢了她一腳。
雲繁在地上滾了一滾,緊閉的雙眸沒有睜開的跡象。黑袍怪這才得意地勾起笑來,正要再度向她下手,忽然動作一頓,笑容沉凝地祭出枚傳音符。
“把人帶到老地方。”聽不出是男是女的聲音響起,“切記,莫叫人發現。”
“就等你這句話,放心吧,你讓我辦的事,何時出過岔子?”
短短兩句話過後,傳音結束。
等到要等的回音,他該帶她離開了。黑袍怪轉身望向雲繁,咧嘴露出個詭異的笑容。三十六枚黑釘浮出,飛在他身側,被他揮向地上的少女。
只要這三十六枚魂釘入骨,這少女便會保留魂神成為他的傀儡,到時候他要她往東她便不能往西,活生生看着自己的肉身受盡折辱。
如此想着,黑袍怪笑得更加得意,可就在須臾瞬間,他的笑容一凝。
三十六枚魂釘,停在了少女身前,仿佛被一堵無形之牆攔下。
黑袍怪死死盯着地上少女,他感受到這四周憑空出現的滔天魔氣與淩厲可怕的威壓,以及魂釘上傳來的巨大阻力。
原本癱倒在地的少女緩慢坐起,雙瞳中一線暗芒劃過,唇邊依舊嚼着笑,森冷殺氣自她身上浮現。
“說出剛才與你傳音那人身份,我也許可以給你一個輪回轉世的機會。”
她的聲音,一字一句,如金戈擲地,傳到黑袍怪耳中。
黑袍怪只見她的手淩空一轉,那三十六枚魂釘盡數落地,發出一陣叮當亂響。
她是魔修?并且這修為境界,尚在他之上?
這不可能!
她不是浮滄山那築基期的小師妹嗎?
黑袍怪目眦欲裂,難以置信,剛才還被他打得無還手之力的獵物,轉眼間成了捕獵者。
雲繁轉轉脖頸,感受到體內洶湧的魔氣,元嬰期的修為,就是讓人愉快。
托這黑袍怪之福,她突破了——不是從仙修的築基破境結丹,而是……換回魔修境界了。
修仙十三載,她一直在等這個契機,可這具身體卻始終無法轉回魔修境界,一直保持着仙修的狀态,雖然吸納靈氣修仙的速度也比他人快出許多,但到底比不上原來早已甄至元嬰的魔修實力。
她試過很多辦法,均沒辦法成功轉換,細憶從小到大這兩百多年的經歷,她倒是發現了一個奇怪情況。
每一次面臨生死存亡之機,她的身體就會出現異變。
第一次,她得到了蛟蛟;第二次,她變成了五歲幼童;第三次……就是今日。
她沒有猜錯,巨大的危險可以讓她突破,又或者,是解除她體內的某些限制。
“想好了嗎?”她輕拭唇瓣,緩緩站起,“我耐性可不太好。”
昔日幽瀾歸來,可不再是浮滄山那千嬌百媚的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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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兄,就是此地!”曲弦指着前方“生人勿近”的石碑與巨大陵墓低聲道。
不到半日功夫,曲弦已經帶着蕭留年來到黑袍怪的洞府之外。
“待我将那黑袍怪引出,蕭兄再進去救人。”曲弦又道。
“你怎知……”
“麒麟雙鶴玉。”他看了眼他腰間墜的鶴玉,“你師妹被黑袍抓了?”
玉亮而無聲,蕭留年又那般緊張,不難猜到,定是他師妹遇險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啊明天,我之前回複過的,在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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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2-06-25 09:33:19~2022-06-26 19:36: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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