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撩撥

一路上, 蕭留年都沒說話,只是用力牽着雲繁的手。

心裏似有千言萬語,可到了嘴邊, 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遠離了紛争, 四周再無喧嘩聲, 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呼吸聲, 還有那響在腦中的,心跳聲……

蕭留年覺得這比他修行還要艱難,鬥法臺上她說的話他不能當作沒有聽到過,可待要與她談,卻又不知從何談起。

“師兄, 疼……”到底還是雲繁先開了口。

蕭留年止步, 轉過身, 第一眼看到的是她袖上血亦半幹的位置。拉着她挑了個隐蔽的地方坐下,他方沉顏輕輕捋起她的衣袖來。這一捋,雲繁還沒怎麽着,他便不自覺倒抽口氣。

雪白藕臂上是道巴掌長的傷口, 皮開肉綻,十分吓人,看着就讓他心裏抽疼,他二話沒說聚起靈氣仙力, 緩緩撫上她的傷口,一點一點替她治起傷來。

雲繁支肘于膝,單手托腮,眼也不眨地盯着蕭留年, 一頭秀發從旁垂落。

“不要這樣盯着我。”蕭留年被她看得難受, 也不敢與她對視, 只能盯着那道血肉模糊的傷口不挪眼。

只要他一轉頭,必能對上她俏美的容顏,他會不可扼制地想起在洞室裏發生過的事。

“師兄,剛才謝謝你幫我。”她道。

“你是我師妹,我幫你是應當的,何必見外。”他認認真真地替她療傷。

“我以為,為了兩宗和睦你要訓斥我讓我認錯受罰,沒想到你卻是以退為進,先禮後兵,将了對方一軍,着實讓我刮目相看。”

“在你心裏,我就是那般迂腐護不住同門的人?”蕭留年這才擡頭反問道。

雲繁忙搖頭,道:“師兄,要是換一個人,你還會不會這般護着?”

她目光灼灼,如夜晚繁星,迷人至極。

“身為浮滄大師兄,任何一個同門受欺淩,我都不可能坐視不理。”他緩道,只聽她失望的“哦”了聲,他心裏一聲嘆,老實道,“但要我似剛才那般仗劍回護……應該……也是不能的,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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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這一句話,換回雲繁笑顏。

她調整了一下坐姿,挨師兄更近一些,又道:“師兄,今日這事,我自己做的我自己承擔,你可別替我找靳楚認錯挨罰。”

反正認錯嘛,又不是第一次,她在這方面沒有心理障礙。

“怎麽?你還怕十三年前的舊事重演?”蕭留年又低下頭看她傷口。

“我不想你替我受過。”她垂下頭,附耳道,“看師兄受苦,我心疼,心如刀割。”

氣息微撫過耳,蕭留年腦中閃過她唇瓣柔軟的觸感,不覺心中一蕩,飛快暗罵自己一句,按下聯篇浮想,僵硬道:“放心吧,他想罰我,還得看七位師叔同意不同意。你以為今日這事要真的鬧到他們面前,師叔們會任由我被罰?別人不敢說,以江師叔的性子,別說我被罰,他要是知道今日之事,不把昆虛罵得狗血淋頭,他都不會尚罷甘休。再說了,這事他們本來就不占理,不用怕。”

在說那番話前,他早就深思熟慮過,不會讓雲繁,也不會讓自己陷入被動局面,才出的手,否則再同十三年前那樣,師妹又要和他置氣了,他可承受不住。

雲繁頓時笑開花:“有師兄在,就算真被罰我也不怕。”

說話間,她頭一歪,倒在蕭留年的肩頭上,明顯感覺蕭留年身體一僵。

她反正已經在衆目睽睽下剖白過了,也不必藏着掖着,只管明目彰膽地的撩拔他,就看他可以忍到幾時。

“話說回來,雲繁,你今日的舉動确實過火。你是真的要殺素霖,對嗎?”蕭留年木頭般一動不動挺背坐着,第三次聚靈撫過她的傷口,一邊道。

折劍前如果他沒有開口,恐怕現在局面已一發不可收拾,所幸他的話對她還有幾分作用。

“她先下殺手的,還不許我反擊?”雲繁的腦袋在他頸窩間蹭了蹭,像只毛茸茸的貓兒。

蕭留年那手擡了擡,用力克制住想要揉她腦袋的沖動,轉而輕輕推開她,正色道:“今日是她挑釁在先,你自可還手反擊,可是雲繁……你的殺心,不是在那時才起的。”

他看得分明,鬥法臺上的雲繁很是陌生,眉眼神色仿佛變了一個人。她出招的狠辣是他想不到的,一個未經歷練的修士,所施展出卻是千錘百煉後才能擁有的招式,就算她有再高的悟性,這也令他匪夷所思。

而更讓他詫異的,是她隐隐散發出的絕殺之意——這不是一個從小長在仙山未經磨練的修士會有的氣勢。

他的小師妹,已經慢慢長成一個讓他有些陌生的人了。

雲繁沒有反駁他,只是道:“師兄可是在怪我?”

“日後收斂些,浮滄不會讓弟子任人宰割,卻也絕不容許弟子濫殺無辜,大開殺戒,雲繁,你要記清楚,這是浮滄大戒。”蕭留年道。

“知道了。只要我一天是浮滄弟子,就都會是你最聽話的小師妹。”雲繁似笑非笑道。

“怎麽?莫非有一天你還不想做浮滄弟子?”蕭留年問道。

“除非師兄不認我這個師妹。”雲繁粘着他,以目光勾勒他好看的眉眼唇鼻。

蕭留年叫她肆無忌憚的眼神看得心躁,不得不轉開頭:“好端端的,我為何不認你?”

“那你避開我做什麽?我出關這麽重要的時刻,你竟也不來接我?別拿事務繁忙做借口,宗門要真那麽離不開你,你就不可能給我結丹護法。師兄……你在逃避什麽?”雲繁咄咄逼人道,且把他能解釋的路都堵回去。

被她這麽一說,他難免回憶起溯天樓的洞室內發生的種種,心頭躁意更盛。

“師妹,你結丹之時仙魔斥體,情勢緊迫我助你結丹,并無非分之想。至于你今日在鬥法臺上所言……”他覺得他還是有必要與她說清楚。

“師兄別說了。有沒有非分之想,你說的不算!”雲繁壓根不給他拒絕的機會,眼角微勾,像只得道的小狐貍,不僅沒有絲毫被拒絕的難過,還生出幾分興味盎然的挑/逗。

“我的心,我說得不算?”蕭留年被她挑釁起了絲薄怒。

“口說無憑,不比身體來得更誠實些。師兄不要自欺欺人。”雲繁意有所指道。

蕭留年白皙的面龐陡然間大紅。

吻得那般纏綿,貼得那般伏身,有什麽變化是她察覺不到的呢?

他的落荒而逃,是因為什麽,難道她真無所覺?

不就是因為,他對她坦蕩深厚的同門之情中,鑽出一條名為“欲/望”的蛇,那蛇嘶嘶吐信,撕掉他無欲無求的清淨心,讓他化身紅塵男女,生出讓人羞恥的念頭來。

他的克制,正在被一點一點蠶食殆盡。

蕭留年什麽都答不上來,在男/女之事上,他和她好似調換了身份般,他像一張白紙,被她塗塗抹抹下斑斓色彩。

見他又窘又急地怔在當下,雲繁再度将下巴輕靠于他肩頭,指腹撫上他的唇珠,唇落在他的耳廓旁邊,吐息如蘭:“師兄,還疼嗎?”

“什麽?”蕭留年不明就裏,反問道。

“這裏呀。”雲繁指尖一用力,壓在他唇珠已然淺淡的傷口上。

那是在洞室時被她咬出來的。

蕭留年只覺得腦中一炸,反手緊攥她的手腕,傾身壓下,雲繁柔弱無骨般往後倒去,軟軟倚在巨大石壁上,順從地被他禁锢于胸前逼仄的空間裏。

有什麽東西,一觸即發。

天光正盛,在四周落下重重陰影,幾聲腳步由遠及近,伴着三兩笑談,驚醒意亂情迷的人。

雲繁看着他眼裏幽光如燒,又看着他閉上眼,松開手……再睜眼時,他眼中幽光已沉。

“雲繁,不要再有下次。”蕭留年嚯地起身,警告她的同時,也警告自己。

“你結丹導致無境海魔氣湧動,已引發三宗關注,如果沒什麽要緊事,不要出現于他們面前。待三宗劍試結束,我們再談這件事,雲繁,你好好想想,有沒什麽事要告訴我的。”

匆匆抛下一句話,蕭留年再度落荒而逃。

雲繁看着他的背影,眉心微蹙。

師兄,不是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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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留年一離,雲繁還未從陰影處踱出,腰間傳音玉忽然閃動,是青河發來傳音。她暫收心思,祭起傳音玉,聽到青河熟悉的聲音傳出:“尊上,您要的東西已經備齊。另外,此前您打聽的,關于大量收購玄雷果、紫雲砂與伏血石的買家,已有眉目。”

玄雷果、紫雲砂與伏血石這三樣東西皆為魔修地域産生物,雲繁回山門後曾經查過這幾樣東西的作用,玄雷果主要用來煉丹,紫雲砂和伏血石都是灌脈築軀之物,前者用于增強仙體,後二者則是煉制傀儡的高階材料……

她不知道大量收購這三樣材料所為何事,只是保留着一絲對危險敏銳的觸覺,交代過青河暗中查探,故而青河費盡周折從西洲那頭弄到一批伏血石,來了招守株待兔,引蛇出洞。對方打聽到消息果然找上門開高價收購。

“正常交易,勿以身犯險。”雲繁雖然好奇對方身份,卻也沒到非知不可的地步,只叮囑她萬事以安全為上。

聊了幾句掐斷傳音,不知為何,雲繁有些心神不寧,召出嚴慎來,将事情一說,只吩咐道:“青河說交易時間地點都由對方安排,應該就在這兩日,你跑一趟,親自盯着些,別出岔子。”

青河是個凡人,雖然這幾年有雲繁教導學了些道法,可天賦不行,也只修個皮毛,不過仗着雲繁三不五時送過去的法寶傍身,若真遇到棘手貨很危險,有嚴慎過去幫襯着,雲繁能放心一點。

嚴慎點點頭,沒有疑議,轉眼消失在雲繁身邊。

雲繁攏攏鬓發,從巨石後走出,踏雲而起,可還沒飛幾步,便遇上一道沖天而起的紫光。她定睛一望,才發現自己飛到了五梅峰的上空,把她攔下的那道光,恰出自曲弦之手。

作者有話說:

咳,師兄的身體,有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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