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鲫魚爸爸

夕陽照進寬闊的客廳裏,映着陸季嶼的臉色泛起暖光。

他怔愣,喜悅萦繞在心頭,果然那麽多人都說,女兒就是小棉襖。

門鈴響起,陸季嶼和簡安安同時看向門的方向。

簡安安騰地從沙發上跳起來:“媽媽回來啦!”

母女倆心有靈犀。

簡安安跑過去開門,撲進媽媽臂彎裏。

簡櫻看着屋內氣氛不錯,便問:“你們在聊什麽?”

簡安安拿小腦袋拱了拱她,仰頭道:“聊爸爸。”

簡櫻愣住。

陸季嶼走上前來,邀功似地看向她,像是在說:“我和寶貝的交流這麽順利,意外不?”

吃過晚飯以後,陸季嶼又陪簡安安玩了會兒拼圖,之後簡櫻帶女兒去洗澡,把她哄睡。等簡櫻從卧室裏出來時,發現陸季嶼還沒走。

簡櫻穿的是睡裙,雖然披了外衫,沒有露出太多皮膚,但貼身舒适的面料還是在走動間勾勒出清晰的身材線條。

像是一縷春風拂過,撩起了池中的漣漪。

她和陸季嶼對視一眼,兩人都默契地移開了目光。

不過陸季嶼很快轉回來了,表現得格外鎮定自若,雖然耳根子還是紅了好一會兒。

“我們還是先不要和安安說。”陸季嶼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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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出簡櫻今晚吃飯時一直心不在焉,大概是在考慮怎麽和簡安安開口給他一個爸爸的身份。

但偏偏這種時候,陸季嶼反而謹慎了,或者說他膽怯了——他還沒有十足的把握,女兒會接納自己。

或許等他買來更多玩具,和她玩了更多游戲……

“你在緊張?”簡櫻打斷他的聯想。

“我緊張,那不是再正常不過的嗎?”

沒想到他陸季嶼也會有露怯的一天,簡櫻覺得有些好笑,反而放松了許多。

“不考慮你的因素,從安安的角度,或許現在是好時機呢。”她說。

陸季嶼腮幫子鼓了鼓,問:“那你打算怎麽說?”

簡櫻想起姜青檸那句“狼狗的身子,奶狗的脾氣”,更加想笑,起了逗弄的心思,說:“就說我們安安要上幼兒園,所以需要一個爸爸咯?”

陸季嶼抿唇不語。

這樣的說法,并不算是承認他的身份。他得到的待遇,和臨時找的假爸爸沒什麽區別。

簡櫻兩手抱臂靠在牆邊:“你有什麽好建議嗎,陸總?”

聽她故意用“陸總”稱呼自己,陸季嶼決定不再任她“宰割”。他一步步走上前:“在告訴安安我是他爸爸之前,首先要讓安安知道,爸爸是什麽。”

簡櫻眼神茫然一瞬,下意識接:“爸爸是什麽?”

陸季嶼笑了,随着距離的拉近,聲色愈顯低醇:“要不要幫你回憶一下?”

他低頭,幽深的眸子落在她紅嫩的耳垂上,繼而轉到飽滿的櫻唇。

兩人的唇只隔着薄薄的空氣,但陸季嶼沒有繼續向前,而是堪堪停在邊界線上:“爸爸是把媽媽視作唯一的人。必須是這樣,才會有小寶寶。”

簡櫻呆若木雞地看着陸季嶼,承受着他炙熱目光,沒敢動。

她懷疑他在開什麽自行車,但她沒有證據。

空氣愈發升溫,喚醒她有些久遠的回憶,讓她倏然想起,他的吻是多麽炙熱滾燙。

此情此景,如果陸季嶼越界了,她可以對他生氣和控訴。可現在,他偏偏不進不退。

簡櫻受不住這股酥酥麻麻的熱切,卻又無從反抗,只能委屈地看着他。

“櫻櫻。”陸季嶼擡手,用指腹摩着她的臉,手心溫度燙得驚人。

她渾身仿佛過了電一般。

“再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就忍不住了。”

這句半是調情、半是威脅的暧昧情話剛落下,就聽得卧室門“咔噠”響了一聲。

身體幾乎相貼的兩人同時僵硬了一瞬。

兩人齊齊扭過頭去,只聽微微開啓一條縫的卧室門裏傳來一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然後是爬上大床的“咯吱”聲。

簡櫻和陸季嶼對視一眼,兩人無言片刻。

陸季嶼頭一回發現,調情雖好,被孩子發現了卻是成倍的難堪和無地自容。

同樣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的,還有簡櫻。然而簡櫻更擔心簡安安,她從陸季嶼眼前躲開,輕輕推開卧室的門。

借着客廳的光,簡櫻看見了床上裹着被子扭動的小身影。

“安安?”簡櫻柔聲詢問,“你醒了?”

床上的小身影又扭了扭,依然背對着她,看起來氣鼓鼓的。

“安安……”

“我不要爸爸!”簡安安忽然蒙着被子喊了一句,然後嗚嗚嗚哭起來。

簡櫻心裏一緊,看來她已經聽到了他們剛才的對話。

可是,她為什麽突然間這樣抵觸“爸爸”了?

簡櫻也半躺到床上,隔着被子抱住簡安安,柔聲輕哄:“安安,能不能告訴媽媽,你為什麽不要爸爸?”

簡安安不說話。

陸季嶼在門口聽到這些,心裏也是晴天霹靂。說好的小棉襖呢?他那麽大一個小棉襖呢!

看到陸季嶼在門外小心往裏張望,簡櫻拍了拍女兒的背:“如果你不想要爸爸,那我就把他趕出去。”

她起身,手卻被簡安安握住。

簡安安從被子裏探出一個頭,眼淚已經濕了一臉。

半小時後。

簡櫻離開卧室,回到客廳,揉了揉眉心。

陸季嶼在廚房燒水,發呆,整個人像一臺壞掉的機器。

簡櫻來到他身後,說:“她哭累了,已經睡着了。”

陸季嶼背對她,沉默着不說話。

簡櫻忽然覺得,這對父女在某些地方确實很相似。好不容易安慰好了小的那一個,現在又要來哄大的。

生活不易,簡櫻嘆氣。

她替簡安安解釋:“她就是受不了這個打擊。呃……也不能說是打擊,應該是太出乎意料了吧。”

水燒開的咕嘟聲傳來,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陸季嶼委屈又憂郁地看向簡櫻,像是在控訴:是你說沒問題的,你要安慰我。

剛才還像個花蝴蝶一樣的陸季嶼,現在用手捶了幾下下心口,顯示出心痛的模樣,讓自己看上去面色更加受打擊。

簡櫻被看得心虛。

誰知道,在小朋友的心裏,也有不少的彎彎繞繞。

簡安安是喜歡陸季嶼的,但那是作為叔叔的陸季嶼。而爸爸這個角色卻意味着很多的思念,也意味着很多委屈。

剛才睡過去之前,她一直在問:“爸爸為什麽不早點來找我?為什麽找到我以後也要假裝是叔叔?爸爸是不是其實不喜歡我?”

孩子這些敏感和脆弱,大人若是粗心,往往會覺察不到。

簡櫻打心底裏覺得,這一次确實是她的疏漏。

“安安說,如果明天早上起來第一眼看見爸爸,她就原諒你。你……”

簡櫻猶豫,該怎麽和陸季嶼說。其實他住得這麽近,只要一早讓他過來就算是達到看見爸爸的基本要求了。可萬一小家夥真的要求是第一眼呢?

她這房子裏只有一間卧室,難不成還讓陸季嶼留下來,和她們共處一室嗎?

陸季嶼像是看出了她的左右為難,按捺下很想占便宜的心思,說:“你把家裏鑰匙給我一把,然後你就去睡覺。剩下的事交給我。”

“你真的可以嗎?”

“難不成,我留下來,和你們睡在一起?”

簡櫻眼神茫然,呆呆的,也有些乖,嘴裏溢出一聲輕淺的“嗯”。

陸季嶼先是愣了下,然後從耳尖開始發燙。

——“我留下來,和你們睡在一起?”

——“嗯。”

他握拳克制自己,改天,他一定要讨回來這個機會。

第二天,簡櫻是被簡安安搖醒的。

她醒來先下意識巡視了一圈卧室,發現一切如常,沒有陸季嶼來過的痕跡。簡安安揉着眼睛,沒什麽異樣,大概已經忘記了昨晚睡前自己說的話。

簡櫻微微松了一口氣。

她抱起簡安安下床,拉開卧室的門準備帶女兒出去洗漱。

客廳陽臺的落地窗半開,清爽的晨風從窗外吹進,陽光灑落在沙發與地面。

陸季嶼坐在客廳茶幾旁的地毯上,一只腿曲起,一只腿伸直,前額發絲微垂,修長的手指正在用一根銀色戳針制作着什麽。

他手邊的茶幾上,擺滿了五顏六色的毛線球一樣的東西。

當俊美之人氣質優雅地專注于某事某物時,總會讓人生出一種不忍苛責的心情,此時此刻,誰又管他手中那個羊毛氈做成的扁圓東西是什麽呢?

——簡櫻忍不住在內心發出這個感嘆時,簡安安也輕輕地“哇”了一聲。

陸季嶼擡頭,柔和的目光看過來,朝簡櫻和簡安安笑了笑。

簡安安嘟了嘟嘴,走過去,蹲下來盯着陸季嶼手中那深灰色的扁圓東西問:“這是什麽?”

“一條鲫魚。”

簡安安嘴巴張得能塞得下一只雞蛋。

等她努力接受了這個現實時,不由得評價道:“好醜。”

陸季嶼說:“我還沒有做完。做完了以後就不醜了。”

“我不信。”

陸季嶼早有準備,他将一組新的工具拿出來,放在簡安安眼前:“我如果教你,你能做得更好?唔,我猜你肯定不行。”

被看扁的簡安安鼓了鼓腮幫子:“那你教我。”

于是,陸季嶼帶着簡安安開始挑選不同顏色的材料,然後各自在一塊泡沫板上把材料用戳針戳出緊實的形狀。

兩個人腦袋抵着腦袋,很快就忙得熱火朝天。

簡櫻覺得好笑,本來她想讓簡安安先吃飯,但看女兒認真投入的模樣,便也決定不打擾了。

陸季嶼應該是連夜找到的這些東西,也不知道他睡過了沒?

簡安安一開始并不熟練,而陸季嶼手的速度很快,把她看得眼睛都直了。

陸季嶼做的是鲫魚,簡安安就決定做一條金魚。她剛好做過金魚的紙藝造型,于是跑到電視櫃前拿下那只紙藝金魚,放在手邊對照。

終于,過了小半天,陸季嶼的鲫魚和簡安安的金魚都完成了。

簡安安爬起來,激動地去拉簡櫻的手:“媽媽,你看我和爸爸誰做的好?”

簡櫻一愣,陸季嶼也是一愣。

簡安安叫“爸爸”了。

如此猝不及防,但确實發生了。

陸季嶼臉上浮現喜色,迅速抱起簡安安,柔聲道:“爸爸怎麽會有安安做得好呢?爸爸是之前就做過,安安是今天剛學的,所以無論如何都是安安更棒。”

簡安安被誇得暈暈乎乎,臉上的笑藏不住。

陸季嶼趁機誘哄:“安安再叫一聲爸爸好不好?”

簡安安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不說話。

“爸爸做的鲫魚,打算挂在給安安買的新書包上。從此以後,爸爸就是安安的挂件,會一直陪着安安,一直聽安安心裏的願望。”

不知道是這番話裏的哪一點打動了簡安安,她忽然埋進陸季嶼的脖子裏,悶悶叫道:“爸爸。”

簡櫻扶額,母女兩個竟然都是被一條鲫魚給騙進鍋裏的。

既然陸季嶼獲得了簡安安的承認,那麽簡櫻便事不宜遲,遞交了那家雙語幼兒園的入園申請。

終于,到了一家人去幼兒園面試的這天。

走進陌生的幼兒園教學樓裏,簡安安重新露出了膽小的一面,緊緊攥着媽媽的手不放。

她一邊走,一邊仰着腦袋觀察:這裏的房間好多,這裏的大人好嚴肅。

面試的第一關,是三位老師對簡安安個人進行考察。父母都被請到面試教室之外,留下老師們考察孩子的語言表達能力、動手能力和興趣愛好。

教室外的走廊上,陸季嶼剛剛被幼兒園園長叫走單獨談話。簡櫻一個人擔憂地來回踱步,時不時往教室窗戶裏張望。

不知道安安會不會緊張,不知道安安會不會想要媽媽,不知道……

手機忽然一響,一條消息彈出。

簡櫻停下踱步,點開消息。

“簡小姐,我是陸季嶼的爺爺,聽聞你回到了雲市,我想和你見一面可以嗎?”

指尖在屏幕上頓了下,簡櫻沒有遲疑太久,幹脆利落地将這個號碼拉黑。

她的心沉下來,在不安之中,無意識地摩挲着左手無名指上那個顯眼的鑽戒。

忽然,她的手被人握住。

陸季嶼回來了。

簡櫻回神,問他:“園長找你有事嗎?”

陸季嶼搖頭:“沒事。”

幼兒園園長因為看到陸季嶼填寫的家長資料表,了解到他的身份,便對他說今天的面試完全可以取消了。

但園長沒想到陸季嶼反而不高興:“不行,必須面試。”

好不容易得到和簡櫻名正言順作為夫妻共同露面的機會,他哪能放過?

陸季嶼沒把這一段小插曲告訴簡櫻,他握住她的手,像在安撫。

簡櫻覺得怪別扭的,但這是在人前,她若是掙脫開了,豈不是顯得他們這對父母的感情不好?

面試的教室門在這時打開,一名老師走出來道:“安然爸爸,安然媽媽,請進來面試。”

簡櫻和陸季嶼對視一眼,到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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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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