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求婚(一更)
夜裏醒,白天睡,等到夜裏再醒。
完全颠倒的作息,卻因為兩個人的同步,也顯得并不孤單。
相反,能和最愛的靈魂在白夜裏并行這一點,深深治愈了陸季嶼。
等到晚上九點多的時候,陸季嶼睡醒,已經不再如睡前那般難受。室內沒有燈光,只有窗外的月光透進來,他的眼睛适應了黑暗,平靜地垂眸看向身側懷裏的人。
簡櫻在夢裏也惦記着陸季嶼,感知到一點動靜後,臉頰不自覺往他胸膛上蹭了蹭。
陸季嶼笑了笑,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簡櫻眼睫顫了顫,緩緩睜開眼。
“醒了?”陸季嶼輕聲問,“要不要吃點東西?”
簡櫻緩了一下,意識到現在是晚上以後,在被窩裏摸了摸肚子。
他們睡了一整個白天,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進食了。
“好啊。”她說。
兩人都沒有再提睡前的那些傷心難過,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也像早就默認那一頁已經翻過,他們又迎來了新的黎明。
洗漱之後,兩人穿着睡衣就下樓了。
保姆給兩人留了晚餐。陸季嶼讓簡櫻等一等,他把晚餐拿去加熱,然後一一端上桌。
簡櫻坐在桌邊打了個哈欠,看着陸季嶼穩重的步伐和高挺的背影,徹底放下心來。
晚餐吃得差不多時,陸季嶼問簡櫻:“等下還睡得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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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櫻說:“已經睡了一個白天了,應該沒那麽容易睡着吧。”
陸季嶼點點頭,又問:“那陪我去一個地方?”
兩人不是頭一回在夜裏一起出門散步,簡櫻以為他這時候也是打算去散散步,便爽快地點點頭。
飯後,兩人分工,簡單收拾了碗筷,又都換上了外出的衣服。
簡櫻走出大門時,陸季嶼已經自己去車庫開了一輛車出來,她微微一愣:要去很遠的地方嗎?
不過,不管去哪裏她也無所謂,于是便上了副駕駛。
夜晚這個時間,交通高峰期早已經過去,車子一路都暢通無阻。
簡櫻一開始并不知道陸季嶼要去哪裏,他也沒有主動說。後來她看到了熟悉的道路和路邊林立的商店,心裏隐隐有了一個猜測。
果然,汽車最後停在了她很熟悉的一個小區。
——是五年前他和陸季嶼一起住的那個家。
簡櫻不知道陸季嶼為什麽要來這裏。
不過之前李解說過,陸季嶼把他們結婚時的那個舊房子買下來了,而且過去五年他都住在那裏。
淩晨已過,月光高懸,正是月色最為明亮的時刻。
小區綠化帶兩側的低矮桂花樹散發出幽幽清香,勾起簡櫻關于過往的回憶。
那時候,他們也曾手牽着手,在無人打擾的夜色裏散步、聊天。
陸季嶼從來不是愛說話的人,但很奇怪,兩個人有時候是她說他聽,有時候是誰也不說什麽,也不會覺得悶。
明月照耀下,陸季嶼牽着簡櫻走入安靜無聲的屋檐之下,步入陳舊且熟悉的電梯間。
到此刻,簡櫻還是沒有問出“為什麽要來這裏”。
她想等陸季嶼自己主動告訴她。
抵達記憶中的樓層,陸季嶼拿出鑰匙開門。
進屋之後,簡櫻眼睛一澀,差點落下淚來。
房子雖然老舊,卻沒有蒙塵的感覺,說明一直有人在打掃,也有人居住的痕跡。
陸季嶼松開她的手,她神思跟着回憶,自顧自地走動起來。自從五年前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光陰一去不複返,而這裏卻像是被凝固在時間裏,絲毫沒有改變。
說絲毫沒有改變,真的毫不誇張。一瞧見卧室裏發白的舊床單,她的眼淚就無法抑制地下來了。
那時候他們兩個都很年輕,身體本能地被吸引,拉上窗簾便忍不住要親熱。
他們常常從沙發一路吻到卧室,相擁的身體一起摔倒在床上。那些回憶的畫面總叫人血脈噴張。
他們曾經多麽美好,多美無所顧忌,多麽勇敢奔赴。
簡櫻抽泣着,陸季嶼從身後抱住她,在她側臉和脖子上分別親了一口,聲音也啞了:“我們就是在這裏有的安安。”
簡櫻說不出話,只能點頭。
陸季嶼低了頭,下巴搭在她的一側肩膀,身體帶着她輕輕搖晃:“我睡在這張床上的時候,總會夢見你。但我太蠢了,從來不知道我還有一個女兒。有點遺憾,我沒有夢見過安安。”
簡櫻破涕為笑:“那你別告訴安安,她會吃醋的。”
陸季嶼拉着簡櫻,讓她在床上坐下,他自己則打開了床頭的抽屜,裏面露出一個泛着陳舊色澤的筆記本。
筆記本很厚,簡櫻從他手裏接過來,只覺得沉甸甸的。
她有些狐疑地打開,看到裏面每一頁上,都貼着一些東西,并且用手寫字在旁邊仔細标注。
有很老舊的雙人電影票。
有他們一起去超市的購物小票。
還有陸季嶼以前給簡櫻寫過的煮飯要點,細致到要量多少杯米,倒入的水在什麽刻度上……
這些有關于他們過往生活細節,他竟然都保存了下來。就像一名博物館的老員工一樣,兢兢業業地看守着這些承載回憶的舊物。
簡櫻心中酸澀,五年前她離開雲市時根本帶不走什麽行李,很多東西她都只能丢棄了。這些年,她也刻意不去回憶那些東西,卻還是在這一刻猝不及防和過往打了個照面。
躲也躲不開,只因為它們切切實實地存在過。
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時,簡櫻徹底愣住。
那裏,夾着兩枚素圈戒指。
一大一小,剛好成對。
簡櫻這一次總算認出來了,那枚小的就是她以前戴在無名指上的那只婚戒,沒想到陸季嶼真的把它找回來了。
陸季嶼俯身圈住簡櫻,聲音落在她的頭頂與發際:“如果我有超越凡人的能力,我一定要把時間的斷層接上。”
他徐徐說着,嗓音染上了喑啞:“起初,我們戀愛了,然後結婚了,住在一起。我們的房子很小,但我們每天都很快樂,不管是一起做飯,還是親密。然後,我們有了小寶寶,我能照顧你,能看着你的肚子一點一點變大,我聽過孩子的心跳,我陪着你生産……”
他有點說不下去了,就握住簡櫻的手,徐徐擡起來親了一下。
簡櫻輕輕顫抖。
陸季嶼垂下眼,把視線落在她纖白的手上:“我做夢都想,我能修複時間,把沒做到的事給做到,讓你和孩子受過的委屈全部都消失。過去的我不行,以後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他單膝跪下,拿起那枚小號的素圈戒指,輕輕套在簡櫻的左手無名指上。
自從上次買了鑽戒之後,簡櫻曾經想過摘下那個誇張耀眼的戒指,被陸季嶼制止了。後來她就一直戴着,現在,樸素的戒指和鑽戒并列依偎,逝去的時間也仿佛無縫銜接起來。
陸季嶼托着簡櫻的手,仰頭看進她潮濕的眼睛裏:“櫻櫻,我一直在想要怎麽向你求婚,否定了很多方案,因為不知道哪一種方案更能給你驚喜。”
“今天,我沖動了。”
“那些驚喜,我想在往後的人生裏一樣一樣都給你,而不是只選其一。”
“簡櫻,嫁給我好嗎?”
簡櫻淚如雨下,手指收緊。
她的淚水,讓陸季嶼感覺自己整個人一下子被擊潰了。
但她還沒有答應他,他便依然跪着。親不到她的眼睛,他便低頭親她的手背和指尖。
他繼續說:“我其實很羨慕那些能夠先求婚、領證、有小寶寶、之後一起拼搏奮鬥的人家。因為我沒有能夠給你正确的順序。你會原諒我嗎?”
簡櫻閉了閉眼,勉強出聲:“哪有什麽正确的順序。”
陸季嶼屏住呼吸。
簡櫻低頭,額頭與他相抵:“真正的正确難道不是,我們相愛了,所以歷經艱難,最後也要在一起?”
陸季嶼一怔,心口酸脹且發熱,嘴邊的話脫口而出:“那你答應我了?”
簡櫻心裏想:傻瓜,你還不知道我會不會答應嗎?
但她還是點頭,說:“我答應你。陸季嶼,我答應嫁給你。”
陸季嶼站起來,一把緊緊把簡櫻抱在懷裏。力度太大,讓她一時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突然就哭得像個孩子,放聲嚎嚎大哭的那種哭法。
父親在海上失蹤的事讓他明白,原來世界上真的會有錯過,原來沒有那麽多奇跡,原來死亡也并不能彌補缺位的愛。
過去他陷落在黑暗裏,對自己的生死無所謂,覺得安排好了遺囑後便可以大不了一死了之。
他以為自己很灑脫,現在,他開始怕死。
失去至親很痛苦,簡櫻對他來說,卻是比至親更重要的人。
他必須好好活着,才能将缺失的愛全部彌補給她,才能和她一起去遇見更美好、更深刻的未來。
簡櫻用戴着兩只戒指的那只手輕拍陸季嶼的後背,又哭又笑道:“你這樣哭,別人還以為我不答應你了呢。”
陸季嶼止住了哭聲,終于緩過勁來。
他退後,凝視了簡櫻片刻,然後用大拇指拭去她臉上的淚痕,捧起她的臉,一點一點落下和煦如春風的吻。
吻到唇,鼻尖。
眼睛,眉心。
額頭。
最後,他垂眸深情地看她:“本來還想耍耍無賴,如果你對我的求婚不滿意,我就行使你無條件答應我一件事的權利,讓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可是他的櫻櫻太好了,她答應了他。
如果沒有她,他的未來就沒有意義。現在她回來了,所有的傷心都能熬過。
他那麽喜歡一家人守在一起的日子,所以他一定會學着,去熱愛生活。
這個晚上,兩人都難以入眠。不僅是因為他們已經睡得足夠多,還因為這夜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
第二天上午,梁醫生到別墅裏給陸季嶼做病情監測。
看過各項數據後,梁醫生臉上露出了笑意:“沒想到陸總調節得這麽好,目前情況比較樂觀,可以正式換藥了。”
梁醫生開出的新藥,藥效不像過往陸季嶼服用的藥那麽強烈,但目前對他而言已經足夠,而且最重要的是,新藥不會對身體産生副作用。
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好消息。
更好的消息是,梁醫生還說:“這個情況保持下去,陸總有希望在一年到三年內實現臨床治愈。”
“雖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治愈,但已經很難得了。臨床治愈後,一般不會對生活再出現什麽影響。”
簡櫻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心情,只能對梁醫生連連道謝。
陸季嶼反而比較平靜,仿佛他自己已經料到了一樣。
他知道,只要有簡櫻在,他就能夠得救。
簡櫻不止是他的太陽,也是他的大地,教會他如何在幹涸的心間種下一顆顆種子,孕育出無數鮮活的快樂,和生的希望。
梁醫生收拾設備準備離開時,發現陸季嶼和簡櫻也要出門,便問:“你們也出門啊?”
“對。”陸季嶼難得露出笑臉,悄悄翹起不存在的尾巴,“我們今天要去領證。”
梁醫生一愣,又迅速了然地點頭:“那就恭喜兩位了,百年好合,百年好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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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寶子們,七夕節快樂!無論單身還是已有愛人,都值得過一個有愛的節日!~
本章也有紅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