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不顧身後低喘和厚重的呼吸,步伐癱軟的蘇敏,眯起眼望着眼前那個身影,頭頂的太陽雖不熾烈,卻讓她有種暈眩的感覺。
他準備帶她去什麽地方?
會是王府人人生畏的地牢?
額頭的汗水,無聲滑下,淌過她的臉頰,只是一小段路而已,她走的萬分艱辛。雙腳仿佛不屬于自己,每一步,都是漂浮在半空。
“洗幹淨了出來用膳。”
他帶她來到偏廳,突地松開了手,蘇敏雙手撐在雕花茶幾之上,抹去臉上的汗水,擡眼費力看他。
怎麽?今天他終于大發慈悲了?
可惜,她并不覺得應該感謝他。
兩名從內堂走出來的丫鬟扶着虛軟無力的蘇敏,輕輕走入內堂,替大汗淋漓的她沐浴完畢,更換上保暖的小襖,這才送出她到偏廳。
南宮政坐在主席之上,他望着蘇敏平靜地坐下,須臾時間,三五個下人将一碟碟香氣撲鼻的佳肴斷斷續續送上圓桌。
蘇敏有些狐疑,自從嫁入王府之後一直過着深居簡出的生活,向來是粗茶淡飯,他何必在這上面花費這麽多心思?
“陪本王吃頓飯,吃完了就回別院去。”
他拿起銀筷,沒有多看她一眼,但話中的寓意深遠,蘇敏聽得出來。
他放她離開柴房了。
“多謝王爺的款待和赦免了。”蘇敏眼波一閃,繼而端起手邊的白瓷碗,喝了一口暖茶暖暖胃。
她想或許是寒氣入體,才會讓她嘔吐不适,待暖茶溫暖了身子,她才發覺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
“品不出這茶是上等的鐵觀音嗎?”他似乎有些不悅,指責她。
他要看她,是否敢公然違抗他。
“的确是最好的茶葉。”蘇敏繼續将茶碗湊到唇邊,嗅着茶香,認真地品了一口。下一瞬,她彎起粉唇,輕輕回應。
他蹙眉,臉色生冷。
沉默過後,蘇敏費力握住手中的銀筷,望着眼前各色誘人的菜肴,只可惜她似乎根本就不想碰那些精致的膳食。
心雖空虛,但不是它們能夠填補的。
南宮政睨着她的遲疑,眼神有些複雜閃過。“不想吃何必擺出一副臭臉,我最厭惡惺惺作态的女人。”
她聞言,淺淺一笑,擡高手中的銀色湯匙,将手邊的羹湯送入自己的口中,
“怎麽樣,王府的夥食比起你蘇家的如何?”他揚眉,一如往日自負狂狷。
“當然是王府的要美味精致一些。”如果跟王府相提并論?她平和地回應着,沒有多餘的神情,埋頭吞咽下一小口米飯。
“習慣了說謊是嗎?”俊臉頓時冷下來。
還是在演戲嗎?未免太過逼真。
她張了張口,卻還是說不出來,別人怎麽說她,根本就無足輕重。
任性的二小姐欺侮寄人籬下的大小姐,輕視毫無身份地位的後母…….這些流言蜚語,她有必要都記得嗎?
如果是需要她迎合,她當然可以。
她笑意在瞬間變得疏離,“王爺,不止是美味可口,勝過我這麽多年來品嘗過的任何滋味。”
他的俊臉愈發冷沉難看,眼看着她将這一碗羹湯盡數咽下,一絲不茍地夾着菜,埋頭吃飯。
這些膳食都看得出來經過精心烹制,香氣誘人,想必自然是美味。
她将空了的瓷碗放在他的眼下,以這般舉動證明她不曾說謊。
良久,她放下手中的銀筷,神色從容自如,“如果王爺只是為了賞賜如此佳肴而召見我的話,我想我可以回屋了吧。”
南宮政的俊顏再度恢複了一貫的散漫,見他只是望着自己而不做聲,已然應允,蘇敏先轉移了視線,因為南宮政的眼底有一抹她從未看過的火焰。
“不要再去招惹沁歌兒。”
蘇敏的身子稍稍僵硬,她側過臉,卻沒有再回頭,唇邊的弧度,漸漸垮下來。
誰來招惹誰?
“等等。”
南宮政喊住她,下人将一口精致的金邊匣子送到她的面前,她轉過身子,淡淡望着他,眼神已然在詢問他的用意。
“這是郡王送來的新婚禮物龍鳳镯,戴着吧。”
她微微蹙眉,眼神之中的抗拒,盡數印入南宮政的眼底。
他驀然起身,走到她的身前,不顧她的掙紮不願,将精巧的金色镯子,套上她纖細白皙的手腕。
金镯子在燭光下,閃耀着逼人耀眼的光芒,她厭惡這種被強加接受的感覺。那金镯子看似輕巧,卻很有分量,像是要将她纖細手臂壓斷一般,她的心中湧出更多不堪其重的情緒,卻始終掙脫不開南宮政的手。
“記住你的身份,你已經是有夫之婦了——”南宮政的身子稍稍壓下一些,才能更好地望入身前嬌小人兒的眼眸,他淡淡笑着,卻吐出異樣冷酷的威脅。“別想着給本王戴綠帽子。”
她迎上那雙冥黑眼眸,一抹漠然染上她清澈眼眸,沒有猶豫,她決絕離開,走出他的視線。
蘇敏叩響門,右手緊緊貼着牆面,撐住依舊無力的身子,她啞聲道:“我找沁歌兒。”
敲了一陣門,才有丫鬟來開門。
但,這個丫鬟卻看着眼生。
“夫人說,她要修養身子,除了王爺,誰都不見。”丫鬟怯怯轉達。
蘇敏卻不理會,越過她的身子,穿過外廳撥開內堂的簾子。床上的女子緩緩起身,她面無表情地望向蘇敏,再無往日笑意。
“你還來做什麽?害死了我的孩子,還嫌不夠嗎?”
沁歌兒冷着臉,先發制人,厲聲道。
“你比誰都清楚,誰才是殺了孩子的兇手。”蘇敏望着她暴怒模樣,卻看透她的一分心虛,多日來受到的不公,更加強烈。
手掌重重拍向床沿,她眼神一凜,“王妃,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蘇敏暗暗握緊拳,卻沒有發怒,噙着笑意,“你所做的一切,他都看着,而且,心知肚明?”
。。。。。。。。
036 懲罰
被看穿心事,沁歌兒的臉白了白,卻還是死咬不放。“我跟了王爺三年了,王爺怎麽可能相信你,懷疑我?”
她若是提前告訴南宮政,她沒有可以說服他留住這個孩子的一分把握,即使跟了這個男人三年,她還是沒有絲毫走入他的心。
他如果知道她偷偷欺騙他喝過藥卻懷上孩子的話,說不定情況是一番逆轉,但用這個孩子的犧牲,換來徹底擊倒王妃的機會,就合算很多,往後的無盡寵愛,還是會落到她一人頭上。
她直直望入那雙有些閃爍的魅人眼眸之內,聲音愈發清冷。“果然是你。”
沁歌兒緊咬牙關,滿眼怒火熾燃,根本不知自己神情态度的微妙變化,已經出賣了自己。
蘇敏讀着她的沉默,心中百轉千回,本該憤怒的情緒,卻在她眼底波瀾不驚。“我在柴房待了整整三天,一直在想,一定要把這筆帳記在心上,到底要如何跟你讨回來。”
“王爺說得沒錯,你這個女人心機這麽重!你居然還想要報複我!”沁歌兒尖聲尖叫,她不敢相信這個看似溫柔如水的江南小女人,會說出這些話,卻又不可否認,她有些後怕。
一縷微微濕透的長發,無聲滑落臉頰,蘇敏轉過臉去,很淺很淡的笑意,在眼底轉瞬即逝。“看到你,我終于釋懷了,我根本不想報複。”
閃過沁歌兒砸向她的茶盞茶杯,蘇敏退後幾步,眼底的平靜一如既往。“你太意氣用事了,沁歌兒。”
不如将那個孩子的殒命,當成是對沁歌兒的懲罰。
那個男人明察秋毫,洞察一切的話,還會再給沁歌兒懷上子嗣的機會嗎?這個孩子,或許是她的第一個,也會是最後一個。
她不想因為這些人,這些事,變得刻薄,剝奪她純良的本性。
“惡毒的中原女子!”沁歌兒低聲咆哮,不懂蘇敏眼中她看不透的深沉為何,竟然只覺得手心冒出汗來,她似乎在整個計劃之中,漏掉了什麽重要的事!
蘇敏噙着笑意,在沁歌兒激怒而又不解的眼神和呼喊之中,轉身走向門外。
打開門的那一瞬,清風吹散她臉頰上所有笑意。
柳眉微微蹙起,褶皺越來越深,她的無力無助,無人看得到,扶住一路的牆垣,這一路,她走的異常艱辛。
整個身子仿佛在燃燒,要将她燒成灰燼,但她卻從不願意将自己的痛苦,輕易展現給那些輕視的人。
長睫之上染上濕意,她的面色愈來愈蒼白如雪,冬日的日光仿佛也可以将她最後的一絲力氣,徹底抽離。
就在走入別院門口,輕輕推開門的那一瞬,那一個纖細倩影,搖搖晃晃邁入門檻,砰然倒地。
……
在半夜,被地面上的寒氣凍醒了之後,她撐着走入房間。
那一夜她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