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敬自由
白陸周臉一下子就熱了,慌裏慌張道:“我回去了,你走吧。”
江路說:“一起打車吧,你住哪?”
“我……”
“你既然在這裏工作,應該租房了吧?盛常遠喝得爛醉如泥,吐你身上怎麽辦?”
“呃,于情于理得照顧他一下。”
“你都沒換洗衣物吧?”江路說,“剛稍微看了一眼,房間裏只有一件行李。”
時隔幾個月,他又再次感受到了對方堪稱恐怖的觀察力。
白陸周認輸,毫無鬥志地跟着江路到了酒店門口。
一問住址離得很遠,他們倆一個在最東邊一個在最西邊,根本打不到一塊。
江路說:“那各自打車吧。”
白陸周松了口氣。
等車間隙便聽江路又說:“明天H3游戲展,你想去嗎?”
白陸周內心一動,但嘴上說:“我沒票,而且排隊要排很久,算了吧。”
“我有工作人員的出入證,不需要排隊。”
“浩瀚的展臺?”
“嗯,要過去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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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公謀私。”
江路嘶了一下,歪着頭看他:“白陸周,我發現你現在挺伶牙俐齒的。”
“……有男朋友的底氣。”
“既然你都說我以公謀私了,”江路似笑非笑,晃了晃手機說,“我這裏還有一個3A游戲的實體卡帶,還沒發售,想玩嗎?”
“哪一款啊,你哪來的?”白陸周忍不住湊過去看他手機,一看才發現是挪威的一個小衆工作室的3A游戲。去年主機游戲發布會,該游戲的宣傳片初次亮相後,他便一直期待着。
江路挑起一邊嘴角:“浩瀚準備代理,所以我先拿到了。想玩就明天一個人來,不準帶盛常遠。”
“人家難得來Z市……”
“他關我什麽事。他喝成這樣,明天暈着呢,讓他在酒店躺着吧。”
白陸周腦內天人交戰。
江路的車先來了,他拉開車門後又回過頭說:“明天你來之前打我電話,我出來接你。”說完便坐了車揚長而去。
白陸周回家後又收到江路的一條微信消息。
距離上一條已經過去了五個月之久,他看到最新這條甚至有些恍惚。
江路發給他H3游戲展的舉辦地址,以及那張實體游戲的盒子照片。
他咬着牙,自暴自棄地想:如果明天他在九點前醒過來他就去,沒醒過來,他就不去了。
可惜生物鐘沒法騙人,第二天他七點就醒了。
江路笑着遞給他一張工作人員的牌子:“來得夠早。”
這還是白陸周在家裏磨蹭很久,做了很久心理建設,又去吃了頓早飯後的到達時間。
他面無表情地接過牌子,但心裏有些雀躍。
自從疫情,已經兩年多沒有開過這樣的大型展會。也就是最近稍微太平了一些,才有機會重新舉辦。
白陸周走在工作人員通道,看着一群穿着工作服的人員,這才想起可能會遇到浩瀚游戲的熟人,頓時緊張起來:“展臺沒我認識的人吧?”
江路笑着看他:“你現在問是不是晚了些?”
“……不晚,我還能逃回去。”
“應該沒有你認識的,都是Z市這邊的員工。”
“那我要怎麽自我介紹啊?”白陸周緊張問道。
江路忍不住又摸摸他的頭:“昨天剛說你機靈很多。還打什麽招呼,進來了就直接去玩兒吧。”
白陸周聽完立刻放下一百個心,摘了牌子就往其他展臺蹦。
各展臺轟隆隆地放着游戲音樂和音效,LED屏上不是放着玩家游玩的畫面,便是放着CG宣傳片。白陸周看得眼花缭亂,只得挑幾個熟悉的展臺先逛起來。
在這裏展出的基本都是各大游戲廠商已發售的游戲本體和将發售游戲的demo,大的廠商安了好幾臺機器,全是排隊等試玩的人,小的廠商就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圍着,參觀者看了一會兒便也走了。
白陸周邊拍照邊逛,在某展臺看到一個畫風很熟悉的游戲設定集,這才停下腳步,伸出手翻了翻。
他邊翻邊拍照,正準備發公司群裏問問,後面突然有人聲響起:“你對這游戲感興趣?”
白陸周一激靈,轉頭看到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桃花眼的江路。他慌張地又将設定集合上,不自在道:“感覺挺熟悉的,有點像我現在公司的主美風格。”
他現在公司主美的風格很特別,線條和點的運用都很幹淨利落,配色與元素又取材于中國古典美術作品。用他們主策劃的話來說,主美是他們這個游戲的靈魂。
江路看了一眼,說:“你現在在溯源工作室?”
白陸周噎住:“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你們主美,她很有名。”江路說,“很久以前在浩瀚重點項目做主美,後來跟人合夥開公司做獨立游戲,不過沒做起來。但她很牛,做獨立插畫師也完全能養活自己。不過後來又有大佬從大廠出走,跟她一起開了溯源工作室。”
“原來這麽厲害啊,我也沒多做調查……就看他們說要做獨立游戲,我就投了簡歷,他們要我,然後我就進去了。”
他一開始看規模只有五十人,還以為是什麽名不經傳的小公司。
“剛B輪完,規模應該也不大吧?”江路摸了摸下巴,“做游戲九死一生,99%都是流産沒能上市的。上個月有個公司,資本投了兩個億還倒閉了呢。你不清楚行情就投簡歷,勇氣可嘉。”
“……你這麽一說我又有點心虛了。”
“那也不一定,創業型公司機會多也鍛煉人。而且據我所知,你們主創都是大佬,還是很牛的。”
“你不是說,我們主美之前做獨立游戲沒做起來嘛。”
“那時候沒有土壤,也沒拉到什麽投資,一個人再牛也沒有辦法和行業環境抗争。”江路說,“雖然現在也沒好到哪裏去,但資本至少願意投資了,說明國內獨立游戲總體在發展。資本的腳總是跑得最快的。”
白陸周聽了有點高興,于是說:“那我就繼續幹下去呗。”
江路看着他,幽幽道:“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我到Z市,看來真不是。”
“哪裏有工作就去哪兒……說實話,現在工作有點難找。”
白陸周任性辭職的後果便是他很難再找到大公司的工作。休息了四個月,他才找到Z市的這份工作。
他也沒法責怪什麽,只是又感覺到了做人的不易,人生的容錯率實在太低。
佛教說衆生皆苦,人來世上是來歷劫,而基督教說人來世上是來贖罪。哪個說法都在說活着不容易。
白陸周跟着江路晃到了足有展廳這麽高的高達模型邊上,立刻張大着嘴,掏出手機瘋狂拍照。
他拍完後又不好意思地說:“不過我一點都不後悔辭職。這段休息的時間我想明白了很多,人生就活一次,我想做些自己喜歡的有意義的事情,去體驗和挑戰不同的生活,所以我離開了S市。”
他一轉頭,就見江路眼睛帶着笑意溫柔看他,然後說:“周周,你長大了。以前覺得你像股擰緊的繩,有些緊過頭,現在松弛些了,剛剛好。”
白陸周聽着也很動容,說:“難道不是很任性嗎……其實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在擺爛,對人生不負責。”
“不,這樣就很好。”江路說,“我家以前算稍微有些錢吧,但一點都不快樂,而且最後還不是經營不善,轉型失敗倒閉了。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十年前房地産是風口,那現在呢?誰又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
“你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斷學習,保持充實,這怎麽叫擺爛。”江路拿出福瑞家園的兔子鑰匙扣遞給他,笑着說,“祝賀你長大的禮物。”
白陸周說着謝謝收下了,随後嘟囔道:“我怎麽覺得你比我還高興。”
江路笑眼彎彎:“敬自由。多了一名和我一起追尋自由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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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路:老婆主動來了,能不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