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質問

到達熱河行宮之後,康熙示下在此多待幾日,胤礽樂得自在,每日早出晚歸的出外打獵,在草場上縱情馳騁,這半年多來雖然從來未曾對人言過,但其實一直都有些郁結着的心緒也終于是慢慢平靜了下來。

在到達熱河的第三日早上,胤礽一大早起來盤算着依舊如前兩日那般外出去打獵,心下高興,草草用過膳食之後便去了康熙的寝宮與之請安,然後便就被康熙給留了下來,說是他已經出外玩了兩天了,不能再這麽不務正業,今日得留下來幫之處理朝政。

胤礽心說着您老別過後又說我“幹預國政”,嘴上卻也只能是應了下來。

卯時過後,一衆随扈官員都來了,是每日例行的朝會。

起初說的都是些瑣碎事情,胤礽心不在焉地聽着,心思卻一早跑遠了,暗想着過後晚點再出去還能行獵個幾個時辰,一直到胤祯出列,大聲禀報自己有事要奏。

胤礽有些意外地擡眸看向他,見他鎮定自若,對他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心裏便有了幾分數,再看康熙,則微蹙起了眉,不耐問他:“何事?”

“兒臣要彈劾十三阿哥勾交外臣,結黨營私,染指國政!”

滿堂嘩然。

胤祥臉都綠了,錯愕地瞪向了胤祯,胤祯面帶些許得意之色,說着自己手裏有他私下結交朝中官員的名單,要康熙過目。

對他會選擇這麽當衆直接彈劾,胤礽倒是半點不意外,這回老十四也算是徹底豁出去了,拐彎抹角地反倒是惹康熙猜忌,不如直接一些,沒道理胤禩在外結黨被康熙削得快成了白板,老十三做着同樣的事情,就能這麽坐壁上觀,逍遙自在的。

群臣已經交頭接耳低聲議論了開來,胤礽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除了胤祥震驚錯愕臉色難看,胤禛微蹙着沒不知在想些什麽,其他人俱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态。

視線收回時,對上對面站着的胤禔,對方也正朝他看過來,胤礽瞳孔微縮,胤禔則意味不明地沖他扯了扯嘴角,換回的是胤礽丢過來的一個大白眼,當然現下這會兒衆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們身上,也沒人看到就是了。

胤禔心下好笑,老十四這完全是不整垮老十三就不甘心的節奏了,就只是……目光掃向一旁同樣淡定自若看好戲的胤禟,胤禔心裏又生出了幾分疑慮,他應該不會就只做了上次那一回就這麽收手的吧?

将胤祯手裏的折子收上來,康熙看着上頭列舉的一個個的名字,臉色便是紅了綠綠了紅,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片刻過後,他終于是擡眼直視向了衆人,環視一圈過後目光落到了已經跪到地上去的胤祥身上,頓住,輕眯起了眼,思慮了半日,才壓着怒氣緩緩開了口:“十四阿哥所奏之事,朕會詳盡核實再行處置,爾等若再無他事要奏,便先行退下吧。”

一衆官員看不到熱鬧的很遺憾,心裏有鬼的很忐忑,卻也都只能是跪安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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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只讓了衆皇子留下,人都散了之後,才将手裏的折子甩到了胤祥面前去,也不再壓抑怒氣:“你自己看清楚,這上面寫的都是什麽!”

胤祥臉色小心翼翼地撿起那折子快速浏覽一遍,神色瞬間就變了,完全沒有想到胤祯能把他的人脈底細摸得這麽清楚,他拉攏過的人,幾乎大部分都榜上有名,不管是京裏的還是外放的,各部衙不起眼的蝦兵蟹将都被他給揪了出來,至于還有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一時間胤祥也說不準是胤祯捏造誣陷的,還是其實那是胤禛的人脈。

畢竟,老四到底有多少底牌,即使是他,也不是頂清楚。

看着胤祥瞬間變化莫測的難堪臉色,對比一旁強裝鎮定其實也已經有些慌了的胤禛,胤礽暗哂了一聲,胤祯這麽明着彈劾老十三,雖然完全沒有提及老四的名字,但有百官公議八阿哥的事情在先,康熙如今對他們這些皇子與外臣結黨的行徑可謂深惡痛絕,定會追究到底,順着這折子上列出來的名單查下去到時候要牽出胤禛來,幾乎是十成十的事情,這兩個,哪個都逃不掉。

“京中要員、八旗将領、外放的封疆大吏,你倒是真能耐!是誰給了你這樣的但子?!你眼裏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啊?!”

康熙怒責着,他确實快岔了氣了,折子裏重點提及的幾個人,比如以老病乞休的前任吏部尚書胤祥的岳父瑪爾漢,刑部尚書張鵬翮,禮部尚書富寧安,休致歸家了的前任湖廣總督年遐齡和他的兒子內閣學士年羹堯,被阿靈阿連坐革職了的鈕祜祿家的內大臣尹德,還有那佟家的做一等侍衛的隆科多,這些個不管是還在朝的還是已經撤職了的,先前都是康熙倚重之人,當中還有他先後兩任皇後家的皇親國戚,這麽算起來,若是這些都是真的,老十三的手,伸得倒是一點都不比老八短了!

當然了,事實上來說,這些人在這個時候并非都完全是依附着胤祥,或者應該說他背後的胤禛,有一些還處在搖擺不定或者說中立的立場之上,但胤礽是管不了那麽多的,這些人都是在雍正朝之後加官進爵步步高升了的,與其等着老四去套牢他們,不如先下手為強推他們出去,而胤祯也一如他所願,挑了這幾個重點突出,為的就是氣死康熙讓胤祥胤禛兩個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的……兒臣沒有……兒臣沒有做過!”胤祥急着争辯,這折子上頭口口聲聲說自己與這些人勾結圖謀不軌,卻又沒有确實的證據,傻子才會承認:“皇上明察!兒臣真的沒有私下裏結交這些人啊!”

“那你倒是與朕說!當初你上奏彈劾胤礽染指兵權的那些所謂證據是誰幫你收集來的?!”

康熙厲聲質問出口,胤祥一聽他提起這個臉都吓白了,關于這事,康熙其實一早就對他起了懷疑,他一個平頭阿哥哪裏來的那麽大能耐去收集那些東西,必然是背後有人幫他,如今借着胤祯上奏舊事重提,倒是正中他的下懷。

胤祯唇角輕勾起,他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沒有證據有什麽關系,有證據才更叫康熙懷疑他本事通天了,就是要像現在這樣,反正他們汗阿瑪一直就在想着找機會找老十三的茬,現在自己這正是送上門的幫了他,正合他老人家的心意。

“說話!你啞巴了不成!”

“兒臣……兒臣……”胤祥哪裏敢說,支支吾吾地愣是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是沒人在背後幫他,不單康熙不信,這裏怕是沒一個人會信的,但若是當真說了,便就是坐實了他結黨營私。

幸災樂禍看好戲的幾個越發得意,胤祥額頭已經冷汗涔涔,連身子都開始不自覺地哆嗦,胤禛雙眉深蹙着,當然,這個時候他是不可能會站出來說什麽的就是了。

康熙看胤祥這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幾乎恨不得上前去踹他兩腳:“朕讓你說話!到底是誰在背後幫你做事!”

胤祥哆哆嗦嗦地嗫嚅着:“沒有……真沒有……”

“皇上,事情到底如何,也不能光憑着這麽個折子就下了定論,還得依着您方才所說,先去查實為上。”

胤礽突然出聲,打破了屋子裏陷入僵局的難堪氣氛,比起看胤祥這個喪家犬在這裏打哆嗦,他更想康熙趕緊往深裏追查把躲背後蹦跶的那個揪出來。

康熙十足地沒好氣,臉色黑得已經不能再黑,再一次冷聲問胤祥:“是何人幫你做下的事情,你到底是招是不招?”

“兒臣沒有……兒臣沒有……沒有人幫兒臣……”這就是典型的死鴨子嘴硬了。

“拖下去!” 康熙氣極,既然問不出來幹脆揮手就叫侍衛把胤祥拖了下去眼不見為淨。

再之後,留下來的一衆皇子,自然又被這會兒正氣到頭上的康熙一頓狠訓,拐彎抹角意有所指地警告衆人都給他安分點,別再做他容不得的事情,把一衆人都罵了個狗血淋頭之後,才終于是攆了衆人走,結束了這場鬧劇。

從頭到尾冷眼旁觀的胤禟看一眼胤祯得意洋洋的神态,轉過身之後輕閉了閉眼睛,掩去了眼裏複雜的神色。

這還不夠。

結黨營私這樣的罪名,即使是胤禩,也只是被削了爵位奪了差事而已,換做是胤祥,怕也是連被圈禁的地步都不到,這怎麽能算夠?

從胤俄死了之後,他就一直被良心折磨,日夜難安,到後來知道始作俑者到底是何人,心中那被強壓下去的憤怒和仇恨更是已經累積到了極限,就要到全部宣洩而出的時候了。

藏在寬大衣袖下的雙手狠狠握了緊,魚死網破,這些人,他統統都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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