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賜死
康熙昏死過去之後就被人給擡回了寝宮去,太醫匆匆而來,檢查過後說是皇上這是急氣攻心,一口氣沒提上來才會如此,然後又是施針,又是掐人中一頓忙乎,才總算是把人給弄了醒,但一時半會地還只能是卧榻在床了。
康熙老淚縱橫,連話都不想多說,讓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了胤礽一個下來,靜了好半晌,才雙目通紅重重嘆氣:“都是朕作孽太多了……”
胤礽微皺起眉:“是老九他太混了,跟皇上您無關。”
“從前朕一直希望你們衆兄弟能夠和睦共處……他日為君為臣,一起為朝廷效力,”康熙一邊說一邊哽咽:“是朕想太好了……先是老十,再是老十三,為了這一個位置,你們兄弟手足相殘,你死我活,你們叫朕……”
說到最後,他又實在是無力再說下去。
胤礽低下了頭,沉默了片刻,才低聲問起了他:“汗阿瑪,您打算如何處置老九?”
康熙的視線慢慢轉到了他身上,頓了頓,才啞聲問道:“你說呢?”
“他做下的事情,天所不容,換了是其他人,誅九族都不夠!”胤礽說得有些咬牙切齒,他也是受害者之一,倒是沒必要在康熙面前藏着掖着這種憤恨的情緒。
康熙聽着他說的,愣了一愣,緩緩閉起了眼,眼角依舊有水滑下,好半日,才艱難開了口:“你去幫朕做吧。”
“兒臣領旨。”胤礽輕勾起嘴角,他就怕康熙因為兒子死太多了會對那個畜生心軟,如此真是再好不過。
伺候康熙喝過藥睡下,胤礽才從他那裏退了出去,一出門,就直接把事情吩咐了下去,最後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在那之前,押着八阿哥去見他最後一面,讓他們單獨說話。”
回到自己住處,意料之中的人已經在那裏等着自己,胤禔靠在書架邊,正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書冊,聽到推門聲響起,當下把書塞了回去,迎上來:“你回來了?”
胤礽略有些不自在地轉過眼睛,等到跟着的人都退下去門阖上之後,走到桌邊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慢慢問道:“你怎麽來了?”
“想見你就過來了。”
“……”胤礽覺得有些別扭,那日的那番類似于告白的話,他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但不過,面前這個就全然是當了真了,這會兒看着他的眼裏是完全不加掩飾的炙熱,胤礽是想忽視都難。
胤禔似乎是沒覺察出他的不對勁,自顧自地說着:“我方才聽人說了你替老爺子審問老九的事情,老九他……大概沒活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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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老爺子氣得病倒了,躺在病床上說的,讓我代他将老九給處置了。”
胤禔在椅子裏坐下去,順手一拉,胤礽措不及防之下就跌進了他的懷裏,還沒來得及掙紮就被人給攬緊了腰,灼熱的呼吸欺了過來,瞬間就被人給堵了住唇,連帶着牙關也一并被撬開了,他的舌當下就長驅直入,攪進了自己嘴裏。
被人勾起舌纏綿追逐,胤礽避無可避,也就只能算了,閉起了眼睛,不想看他這會兒因為自己而意亂情迷的臉。
胤禔看着他的反應,愣了一下,放開了他,卻依舊貼着他的嘴唇低聲呢喃:“你怎麽了?”
胤礽閉着眼不答話,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胤禔的手指撫上他的眉梢,輕輕摩挲着,細致的觸感,讓胤礽禁不住地身體微微顫抖。
“……你不高興我來你這裏嗎?你是不是還是不喜歡我對你做這種事情?”
胤禔輕聲問着,最後是一聲甚至帶上了哀求的嘆息:“你說話啊……”
胤礽終于是慢慢睜開眼,對上胤禔帶着疑惑、擔憂和些許焦慮的雙眸,微怔了一下,心下驀地就像被針刺了一般,回過神時就已經抱緊了他,不管不顧地主動貼上去咬開他的唇開始回應他。
胤禔怔愣過後,眼裏再次泛起了笑意,把他攬得更緊了一些,啓唇與他唇齒纏綿。
死牢。
胤禩被人帶着出現在這昏暗沒有半點光線還散發着難聞黴味的行宮死牢外的時候,腿都是軟的,猶豫着不敢進去,身旁的侍衛做了個請的手勢,與他道:“八爺還是快進去吧,九爺在裏頭等着您呢。”
袖子下頭的一直手慢慢握了緊,踟蹰片刻,胤禩到底還是大步走了進去。
鐵門‘哐’的一聲被帶上,胤禩驚得朝後看,沒有其他人跟進來,又髒又臭的牢房裏除了一動不動坐在角落裏低着頭的胤禟,也沒有其他人。
聽到聲音,胤禟慢慢擡起了頭,看到他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一抹冷笑浮上了嘴角:“你還敢來?”
胤禩心中越發忐忑,胤禟現在這副樣子,跟個瘋子也不差什麽了,猶豫再三之下,他往前走了兩步,與他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這才支吾着開了口:“我沒跟皇上說過那小太監是你的人……是老二他瞎編的詐你的話的……”
“你覺得這個還重要嗎?”胤禟冷冷打斷了他,直直看着胤禩,片刻後瞳孔微縮,輕眯起了眼,頓了半晌,才又道:“你來跟我說這個,是擔心我會報複你把之前你和老十四做的好事一并都交代了,拖着你們一起下地獄?”
一下就被拆穿了,胤禩面色微變,眼裏也閃過一抹轉瞬即逝的心虛,但跟他一起混了這麽多年對他實在是很了解的胤禟還是一眼就看了出來,冷哂了一聲,心裏卻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曾經面前這人是他最敬重的兄長,他願意追随他、幫他、與他一起成大事,但從他推開老十的書房門,看到吊在房梁下那已經冰冷僵硬的屍體時,所有的一切就都變了。
身為皇嗣,他從來就知道權力鬥争的殘酷,也知道天家無情,但卻是第一次,他真正明白了,人原來可以醜惡自私到這個地步,他厭惡胤禩,更厭惡他自己,說到底他自己也不過是個自私的懦夫罷了。
“你放心,既然那日在皇上面前我沒有說,便就不會把你供出來的,”胤禟說得沒好氣:“留着你,還能繼續讓老二他們不得安生,我又何必要多此一舉。”
胤禩握緊成拳的手指深掐進了手心裏,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猶豫着問他:“為什麽要對老二和老十三下這麽重的手……”
“我為何要告訴你?”胤禟對他的話不屑一顧:“單純看他們不順眼行嗎?”
胤禟沒有說實話,他并不想告訴胤禩當初那場行刺事件的幕後真兇和将事情推到他身上推波助瀾的人到底都是誰,他不想給他恕罪的機會,他就是要他一輩子都活在逼死胤俄的陰影裏,一輩子都良心不得安寧。
“那……老十四呢?你又為何要誣陷他?”
“你說呢?”胤禟冷笑着反問:“他做了什麽,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胤禩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老十四做了什麽……在胤禟因為胤俄的死跑來憤怒質問自己的時候,他把事情都推到了胤祯身上,說是他出的主意,是他留下了那封阿靈阿寫來的信,是他派人将信栽贓給了胤俄,自己還在猶豫之時他就已經這麽做了,自己只是知情不報且默認了他的做法而已。
胤禟看着他的反應,嘴角譏諷的弧度更大了一些:“還是說……你在撒謊,主意其實都是你出的,逼死老十的元兇是你才對?”
“……我沒有。”嘴裏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胤禩這會兒的神态表情卻委實沒有多少說服力。
胤禟慢慢閉起了眼:“你走吧,我早說過了,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我就算死,也不會要你來作陪。”
胤禩身子微微顫抖,各種想說的話到嘴邊,看着胤禟這副樣子卻又半句都說不出口了,終究是沒再說什麽,轉身緩步走了出去。
胤禩離去之後,厚重的牢房鐵門再次被推了開,這一次進來的是個太監,身後還跟着兩個面無表情端着托盤的侍衛,那太監很恭敬地給胤禟請了安,才道:“九爺,奴才是奉命來送您上路的。”
胤禟慢慢擡起了頭,視線掠過他身後的兩個侍衛,一個手裏的托盤上頭是一個酒壺和一只杯子,另一個則是白绫一匹。
太監道:“毒酒和白绫,九爺您自個選一樣吧。”
胤禟看着面前躬着身子微低着頭的太監,扯起嘴角,輕笑了起來。
一直到聲音漸大,整個牢房裏都開始回蕩他如同鬼魅一般的笑聲,太監不自覺地哆嗦,兩個侍衛也跟着蹙起了眉,他這才拖着腳上厚重的鐐铐爬起了身,慢慢走上前去,接過了那壺酒,閉起眼睛仰起頭,一滴不剩地全部倒進了自己嘴裏。
太監擡眼看他,見他閉着眼的眼角有濕熱的液體滑過,輕嘆了一氣,再次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