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殊途同歸
“坐下吧。”沈鸠靠在洞穴外的一顆松樹上,拍了拍旁邊的一塊大石,朝着一路沉默的寧琛示意道。
寧琛握了握手中的純戮劍,看着沈鸠沒有動作。
“我勸你還是別想偷襲我然後離開,”沈鸠解下束在腰間的酒囊,摘掉木塞,仰頭喝了一大口,然後道:“取你小命的毒藥我手裏有五百七十六種,你如果想要試試的話盡管來。”
“我不明白,”寧琛雙眸透露出幾分晦澀,看着沈鸠道:“為什麽他會想與你做朋友。”
往口中倒酒的動作一頓,沈鸠将目光移到寧琛身上,勾起嘴角無聲地笑了笑:“小子,這種事情,我哪知道?只不過……”
沈鸠往口中灌了一口酒,眯起眼道:“不論魔教還是百蠱教,這都不是我能所選擇的身份,倘若能自由選擇,沈鸠怕是更願意游走于大江大海青山綠水之間罷!而溫衍為何想與我做朋友……他能看出我的身不由己?”
沈鸠搖了搖頭,而後眯起眼,隐約有些醉意地朝寧琛說道:“說起來,你不覺得溫衍這個人身上有着太多的違和感了嗎?”
寧琛抿了抿唇。
沈鸠捕捉到了寧琛這個細微的動作,了然的笑了一笑。
“溫衍此人身在萬劍門,中原正道之中流砥柱,門主之大弟子,然而為何會對着我這麽一個‘魔教’中人施予善意,又為何會對着無常宮如此仇恨?沈鸠雖與溫衍交情不深,但大抵看人的眼光還是準的……”
“你想說明什麽?”寧琛面無表情地看着沈鸠道:“他是我的小叔,他答應過我,不會背棄,不會離開我的。”
沈鸠搖了搖酒囊,似乎是在估計着餘下的酒夠幾天喝。
而後他嘆了一口氣,将木塞依依不舍地重新蓋在了酒囊之上。
“溫衍此人,随性随心至極,倘若抛開立場,沈鸠的确想與他互為知己。”
沈鸠又搖了搖頭,雙眸直直地看着寧琛道:“寧琛,溫衍之心不屬于萬劍、不屬中原。這江湖世道如此,中原正道如此,有朝一日,溫衍定會忍受不了,離開萬劍門,離開中原,乃至離開你!沈鸠在此,與你一賭。”
寧琛瞳孔微微放大——賭?賭什麽?賭……溫如故會不會離開自己?
Advertisement
心髒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窒息感,寧琛暗暗咬牙,看着沈鸠一字一句道:“我不會拿他賭……”
“他是我最重要的親人!我不可能拿他賭!他答應過的事情,就不會做不到!”
“世上沒有不會改變的人心,”沈鸠道:“寧琛,溫衍定是有教授過你,那麽你定然會受其影響。”
沈鸠沒有發現寧琛越來越急促的呼吸,仍然自顧自地說道:“我能看出你對溫衍的依賴,然不知道溫衍與你有無察覺,這依賴似乎有些過度……萬一這份倚靠終有一天将會消失呢?到時候,你會如何?溫衍又當如何?”
“畢竟溫衍并不适合萬劍門、以及中原正道那壓抑虛僞、約束禮教的氛圍。”沈鸠微微一笑,看着寧琛的目光之中有些銳利:“寧琛,你怎麽能夠保證,日後不會出現一個能影響溫衍的人,如同影響你這般,影響他,從而改變他呢?”
寧琛握緊純戮劍的力道越來越大,眼眸之中有隐約的紅光閃過。
“呲——!!”
純戮劍之上猛然震蕩出了一股激烈的紅色劍氣,寧琛眼眶通紅,盯着沈鸠的眼裏閃動着一絲惡毒,他勾起唇角,出乎意料、前所未有的在人面前展露出他心底裏一直努力克制、隐藏着的陰霾與邪惡。
握緊手中因為感受到劍主心緒而激烈震顫不已的純戮劍,寧琛突然暴起,一劍刺向沈鸠!“如若真有這樣的一個人,那麽我便在此人影響他之前,殺了此人便是!”
“……”
溫如故拭去了嘴角邊的鮮血,努力壓制着剛剛受了木回風那一掌後所導致的內傷。
果然,試圖拿約莫二十歲的身體妄想滅掉這個三十多歲就強得近乎于變态的老妖怪,可能性近乎于零。
上輩子木回風是怎麽死的?
嗯……上輩子木回風是死在自己手中沒錯,但是那也是在木回風偶然練功走火入魔、氣血絮亂的情況之下,偷襲得手。
算不得是十分光彩,但為了報滅浣衣派滿門的仇,他溫如故不得不如此行事。
唯一的偷襲污點,溫如故将口腔中的血液吐了出來,看着木回風的臉,目光陰郁地想,這次,一定要正大光明的殺了此人!
“溫衍,我很好奇。”木回風盯着溫如故的眼睛,慢條斯理、腔調詭異地說道:“我木回風、甚至是無常宮與你并無絲毫交集,也無任何間接仇怨,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從你的眼睛裏,我看到的是那些非常……非常美妙的情感!仇怨,以及憎恨!”
“溫衍……?”木回風低低地笑了,而後劍鋒一轉,猛然向溫如故的左胸襲去!“你快告訴我呀!”
溫如故狠狠咬牙,握緊湛盧劍橫檔,劍與劍之間産生了激烈的碰撞摩擦!
即便湛盧是上古之劍,然目前溫如故之軀,發揮不了湛盧之力分毫,反觀木回風,雖手持上品之飲血劍,然則修為高深可怖,卻将那上品之劍的實力發揮了個百分之兩百。
溫如故咬牙,将體內真氣蓄到極致,才勉強運起湛盧劍,暫時阻隔了木回風的變态攻勢。
“為什麽恨你?木回風,老子就是見你不順眼,想要殺了你,如何!”
木回風的肩膀微微顫抖,竟是一副實在忍耐不住的模樣,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好!見我不順眼,真是個美妙的答案,可是溫衍,你見我不順眼,我可是見你十分順眼,這該怎麽辦才好?”
木回風一邊說着,一邊上前朝着溫如故繼續進攻。
劍氣激蕩之中,兩人的目光相互交織在一起,只不過一個滿懷冰冷殺意,一個蘊藏着興味與癫狂。
飲血劍劍氣一震,木回風将溫如故的湛盧往下一壓,用輕緩而柔和的語氣誘惑道:“現在的你是殺不了我的,溫衍,不如離了萬劍門,改投我無常宮門下如何?我定會授予你無上功法,以你之根骨與心性,定然能取得這世間之頂峰的武學成就!”
“……”
溫如故扯了扯嘴角,這木回風沒病吧?他十分清楚的是,木回風上輩子因為走火入魔才被他殺死的,他所說的‘無上功法’,約莫是一本叫做‘萬心蝕骨’的詭異功法。
連魔教中人都不敢嘗試的,練到一半只能靠自己的領悟力與運氣,才不至于走火入魔的據說只有殘本的功法。
萬心蝕骨,只聽名字就知道練就這本功法得承受多大的兇險與痛苦。
這個木回風,當真是一個瘋子!
“怎麽樣,溫衍,殺掉你的話我會舍不得呢……”木回風的劍勢詭異的一改,瞬間突破了溫如故的防禦,飲血劍以不過毫厘的差距,斜斜地架在溫如故的脖頸之上。
該死……!
溫如故微微眯起眼,飲血劍的寒意不斷地侵襲着他的頸項,身體也因為過度警戒而僵硬太過了。
倘若木回風不是因為走火入魔而被他殺死,那麽此人的破壞力簡直與入魔後的寧琛不相上下!
但現如今,他的身體依然沒有恢複到足以承受禁魔掌、裂陽劍法、以及斷情訣等功法的……上輩子的最佳狀态!
溫如故終于被現實打壓得完全看清楚了現狀——
命運的确可以被更改,然而他倘若不拼命,最終下場只能與上輩子一樣!
殊途同歸爾!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