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的眼淚
溫如故話音剛落，便見自寧琛的眼中騰地燃起一縷跳躍的紅焰。
純戮震顫，周遭皆被他周身的煞氣氣所影響，仿佛天地萬物的時間皆被這煞氣所懾得赫然靜止！動！ 寧琛眼眸一厲，純戮劍氣霎時劃破寂靜，直奔目标溫如故！
然反觀溫如故，他足下微點，借力抽身。紅影于純戮劍下閃躲而過，無雙于世的絕妙輕功再次展露！
破綻！
溫如故眼神一冷，朝着寧琛故意露出的破綻試探着擊了過去！寧琛緩緩勾起一抹莫測地笑，純戮劍走勢詭異地往後一揮，即刻逼得溫如故連連後退！“溫如故……”寧琛嘴角噙着一絲冰冷地笑意，振臂出劍，只見純戮劍上的血色霧氣一綻，劍下的速度騰然加快三分！“铮——！！”一時間，天地重回寂靜。純戮劍穩穩地、毫不顫抖地對準了溫如故的心口。
再一次的……
“看，溫如故，你再一次的輸給了我，既然如此，你這般掙紮又有何意義？活着才有正義可言，你說呢？”
寧琛無比諷刺地說道。
溫如故垂下眼眸，使得寧琛看不清他的表情。
“寧琛，我真的……”溫如故低聲喃喃，俄而又猛地頓住，他豁然擡起頭來，盯着寧琛的眼眸不知何時被深重的血色所沾染，仿佛走火入魔般可怖！
下一瞬，溫如故伸出右手，以迅雷之勢将在其心口前的純戮劍一把扣住，瞬間他的右手被利刃傷得鮮血淋漓！然而不僅如此，純戮之煞順着他的手瞬時入侵于他的體內！如同九天玄火般炙烤的劇痛來回于周身游走穿刺，頓時令得溫如故內腑受創！
純戮劍似感到愉悅般嗡鳴震顫着，寧琛能夠感覺到，純戮正以一個可怕的速度吞噬着溫如故的生機。“咳。”
溫如故臉色慘白，然面上卻依舊平靜無波，仿佛他已經完全感受不到痛感了一般。
寧琛卻分明看見，溫如故淡然沉寂的眼中極快地劃過着一絲愉悅至極的光彩！那光彩轉瞬即逝，卻如同煙花一般，于短短一瞬的剎那之間燦爛到了極致！
就像……
人悲傷到了極致，面上反而卻會生出幾分無懼無畏、無悲無喜的空洞悵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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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琛觸及對方的目光，心下莫名一顫。
那目光，根本不是什麽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堅持，分明是希望徹底破滅之後，純然的死寂。
溫如故，竟然一心想與他同歸于盡！
寧琛呼吸一窒，随即他突然意識到什麽般，劍氣一蕩将溫如故甩開，而後死死地盯着對方越見慘白、了無血色的臉，沉聲問道：“輪回果？”
寧琛知曉對方會食用輪回果的原因，但物極必反，即便他不清楚這究竟是溫如故第幾次使用輪回果，可萬物皆是等價交換，他十分清楚對方最後一次動用輪回果的下場只有是死之一途。
殺死溫如故？
寧琛在未見到對方時，自己的答案是肯定的，所有礙事之人必除之。
然而這一次……
寧琛攥緊了手中的純戮劍，看着溫如故蓄氣凝神聚起掌風，對上那一雙想要拼上性命誅殺自己的血紅眼眸，寧琛突然間心髒一緊，大腦突兀地空白了一瞬。
不知怎的，在這與溫如故搏鬥的生死之際，寧琛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溫如故的臉。
與如今的死寂冷然不同的，那張臉的主人，有着一雙溫暖的、總是帶着戲谑随性的笑意的眼眸。
那是真實存在過、卻被他親手毀滅的……
過去的溫如故。
寧琛抿了抿唇，總是漠然冰冷的眼眸裏閃過一絲不忍，握住純戮的手松了一松，本是想随意應付對方然後離開，畢竟他最大的目标不是溫如故。
然而意外的是，純戮劍似感應到寧琛退卻的心思一般，劍身劇烈顫抖，萦繞在劍上的血霧陡漲，竟是牢牢地吸住寧琛握劍的手，有自主意識般帶着寧琛朝着溫如故攻去！
……
“一言大師！”
鳳清大步流星地上前，對着正在前方指揮抗敵的一言方丈道：“現下敵我難分混戰一片，前方更有異獸潛伏，我們是否暫時撤離？”
一言将降魔杵震地一方，眼眸之中盡是無可奈何：“寧琛施主仍不見蹤跡。”
鳳清眉頭緊蹙，的确，萬劍門不可能在門主失蹤的情況下集體撤離。
“鳳清峰主！”鳳臨峰弟子氣喘籲籲地上前道：“點蒼派前來求援！點蒼掌門之女以及其長老失蹤，唯一的線索只有一地鮮血，您……”
鳳清緩緩閉上眼，還未曾吐出心中郁卒到極點的濁氣，卻聽見自回收起就一直系在腰間的湛盧劍猛地開始震顫起來！
“這是，湛盧……！”
鳳清試圖按住湛盧劍，卻反而被湛盧的力量反震了出去！
嗡——
其嗡鳴之聲引起這狹長的隧道微微震蕩，最後更是冰冷的藍光大綻，在衆人皆是震悚恍惚之際，沖天而起，直直地朝着隧道深處飛去，轉瞬之間便不見了蹤影！
……
寧琛瞳孔微微一縮，咬牙切齒低聲道：“純戮！”
擡起頭，在劍尖離溫如故胸口還有半寸距離之時，寧琛眼中滲出一縷血色，俄而伸出另外一只手，想要用另一只手扣住那劍鋒，止住純戮前進！
溫如故對寧琛的掙紮毫無所覺，雙掌聚氣，朝着寧琛全力擊了過來！
然而！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伴随着巨大尖銳的嗡鳴之聲，與純戮的兇煞之氣全然不同的純粹鋒銳之劍氣，帶着一身璀璨的藍芒，呼嘯着猛然插入到了兩人中間，只聽‘嘭——’地一聲，與那純戮劍砰然相撞！
當世兩柄神劍再度對戰到了一起，然而這狹長的秘境隧道卻經受不住如此激烈可怖的劍氣震蕩，只聽周遭轟隆之聲頓起，那由土木鑄成的隧道頓時飛快地垮塌下來！
“當——”
寧琛猛地甩開純戮劍，眼見那垮塌的隧道就要将溫如故壓住，不知怎的，恍如本能一般拉住對方的手，往懷中一帶，翻身一滾，便将對方壓在自己的身下！
然就在頭頂木梁紛紛垮塌之際，不知那些個垮塌物觸碰了這隧道的哪處機關，寧、溫二人等來的不是被壓在垮塌物之下，而是随着一陣機關地開啓聲響，猶如被黑暗的大口吞噬了一般，猛地從倒地的地方一墜而下！
……
痛。
溫如故感覺自己整個身體如同被拆散一般疼痛難忍，不僅如此，他身體忽而陣陣犯冷、忽而灼熱難耐。
溫如故茫然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的眼界一片黑暗，對周遭環境的感知力也在逐漸下降。
這具軀殼怕是……快到了輪回果最後的臨界點了吧。
可惜。
自己重活一世，因為那小鬼、更因為自己的軟弱，徹底的白費了。
溫如故微微勾起唇角，無聲地笑了。
“你醒了？”
寧琛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溫如故雙手微顫，然而卻沒有任何動作。
他已經是一個将死的廢人了，再也奈何不了那個魔頭。
“想不到這隧道坍塌後又是一番景象，哈，溫如故，你看我手中物什，任是誰也決計不會想到，天門秘境的真正至寶竟然在此！只要我服下此物，便是萬夫莫敵！天下将真正再無敵手，統一中原指日可待，真是上天都站在我這邊！天命所歸！”
寧琛頓了頓，語氣低沉目光灼灼地凝視着對方：“溫如故，你可輸的心服口服？”
溫如故點了點頭，胸腔之內猶如被人亂刀砍伐一般撕裂地疼痛，然而他依舊微笑道：
“是，你贏了。”
寧琛一愣，發覺這宿敵的口吻與以前差異太大，狐疑地打量對方，卻發現對方至始至終都沒有将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而是眼神空洞地看着他身後并無特殊的牆壁上。
“你……”寧琛皺眉上前。
溫如故聽見對方衣袂翻飛的聲音，麻木地後退幾步卻被腳下并不平坦的路給絆了一下。
寧琛不知出于什麽心理，極快地接住了對方，随即才恍然自己竟再一次的被那已逝之人的記憶所影響，而後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寧琛不允許自己被任何事物影響絆住，然而這個溫如故一次又一次的打破這條鐵律！
寧琛目光暗沉如水，他本該殺了溫如故的，可……！
一股淡淡地血腥味開始彌散在這個幽閉狹小的密室之內，寧琛猛然一驚，低頭一看随即便是大駭——
七竅是為眼、耳、口、鼻，懷中人不知何時開始自那七竅之中緩緩滲出鮮紅的血液！
不僅如此，寧琛感覺到自己接觸到對方身體的部分，皆被一種可怕的炙熱所灼燒着！幾欲燙得他本能地甩開對方！
寧琛眼眸一顫，頓時拉住溫如故地衣領口喝道：“你這是……輪回果反噬？！”
“呵。”溫如故低低一笑，并未接話，只是目光游離，氣息越發的微薄。
“贏不了就死？溫如故，你就這點出息？”寧琛色厲內荏地道，他發現自己接住溫如故的手不知是不是因為那過分炙熱的溫度在微微發抖，然而……
他竟然不想放手！
一只帶着血氣的滾燙的手輕輕順着寧琛的手臂，觸摸到寧琛的臉頰。
溫如故目光黯淡，總是勾起微笑的唇角不知何時化作了一抹極其苦澀的弧度。
他目光空洞地看着寧琛，聲音低啞地道：“你把他……把他還給我吧。”
寧琛看見，對方眼眸之中最後些微得如同螢火般的光芒随着淚水的阻隔，完全破碎開來。
然溫如故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流淚一般，只是木然地、十分機械地道：“只是這一刻，寧琛，我想見你一面。”
即便舍棄最後一絲的尊嚴與堅持朝着宿敵低頭，即便或許已經遲了，可溫如故想，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想做自己真正想做的。
不是江湖道義，不是正邪紛争，不是責任仇恨。
而是，他心裏最為重要的那一雙溫柔眼眸。
讓我……見你最後一面。
血腥味越來越濃，寧琛看着溫如故愈見黯淡的眼眸，大腦騰然一刺！
那些過往與溫如故點點滴滴的記憶，如同雪崩一般朝着寧琛湧了過去，瞬間将他的意識淹沒了！
“啊……！”
寧琛瞪大眼想要抵抗，然而再度看見渾身是血的溫如故之時，那些記憶瞬間瘋了一般組成了一柄鋒銳淩厲地長劍，随即一下子插入到了他的大腦深處！
“啊！！！”
寧琛慘叫出聲，心髒突然痛得幾乎炸裂，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最後承受不住那精神與肉體上的痛楚一般，猛然跪了下去！
然即便如此，他依舊穩穩地抱住溫如故，沒有絲毫松手的跡象。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到自己的雙手亦是沾染到了溫如故因為反噬而不停流逝的血液，寧琛猛然擡起頭來，雙眸是前所未有的鋒銳明亮！
“你要見面可以，但是，溫如故，我要見的是活着的你！”
寧琛單手扣住溫如故的下颌，發現對方的意識似乎已經陷入迷離将死之境，便極快地将之前于密室之內拾得的天門秘寶捏碎，含在自己口中，再低下身去，一點一點地、輕柔至極地将口中的金色藥丸哺入對方的口中。
感覺自己滿口都是對方的血的味道，寧琛怔怔地看了已經陷入昏迷的溫如故半晌，俄而自他的嘴畔漾起一絲冰冷至極的笑意。
“既然膽敢以情這種虛僞垃圾一般的事物絆住我……想死？溫如故，我怎能這麽輕巧的放過你？”
沉寂的等待了一會兒，寧琛凝視着對方依舊沒有半點起色的慘白臉色，眼眸顫抖了一瞬，随即又強硬起來，扣住對方的下颌，嘴唇挨着對方的耳根處，語氣生硬地輕聲道：
“敢如此戲弄羞辱我，即便是死，我也不會放過你的。溫如故。”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