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保成……”睡夢中的他忽然被一陣惡夢驚醒了過來,眼中帶着驚恐,額間布滿了密密的汗珠,顯然是被什麽吓到。耳邊卻傳來了咿咿呀呀的聲音。康熙回過神了,低頭望去,就看見小家夥正專心致志的要将握成拳的手往嘴裏塞,咿咿呀呀的叫喚着。眼看他就要把手塞進去了,康熙用袖子拭了拭額間被驚吓出來的汗珠,把他軟綿綿的小手給拯救出來,點了點他的鼻子,“這個不能吃。”那溫柔的語氣。小家夥卻是壓根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只是呆呆的看了眼康熙,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好似什麽心愛的東西被搶走了。康熙見狀,趕緊抱起來他,搖晃着他,輕聲哄着“乖,保成,乖,不哭了,是皇阿瑪不好,不哭了啊,皇阿瑪疼你……”
內殿的動靜,驚醒了殿外守夜的人,“皇上,可是出了什麽事。”梁九功揉了揉有些酸澀疲倦的眼,在門外輕聲的道。康熙淡淡道:“無妨,小阿哥鬧脾氣了,朕哄哄他便是了。”
“可需奴才去喚乳母。”梁九功謙恭道,眼中卻帶着不可思議。他的心中可是疑惑萬千,這皇上大病了一場就跟換了個人似的,身上流露的氣質不似當初的鋒芒初露,意氣風發的帝王,更像是老謀深算,饒是他伺候了他那麽久,卻在某天發現自己竟也看不透他的喜好了,處理朝政更是有條不紊,那看着朝臣們那深邃的目光,一點也不像給二十出頭的年輕的帝王,更像是歷經風雨,閱盡滄桑的老人,好似一眼就能看透各人懷揣的什麽心思。卻在面對小阿哥的時,跟換了個人似的。要說,他也不是第一次當阿瑪,早夭的兒子都有好幾個了。如今更有存活的子嗣也有幾個。卻獨獨對這皇後所出的小阿哥,另眼相待,寵愛有加。更讓他驚訝的是,明明是他自己穿衣都要別人伺候的主,卻在照顧小阿哥的時候,那娴熟的動作,雖有些生疏,卻也壓根不像個養尊處優的人。他可不記得,他從小跟到大的皇上,什麽時候還學過怎麽照顧孩子,康熙可是除了喂奶是他做不到的,其他的事一概不假手于人,一天除了朝政,起碼三問他家兒子,到底怎麽樣了,俨然成了兒控,不,應該是嫡子控。畢竟小阿哥的上面可是還有哥哥的,可沒見康熙多在乎他們,一出生就抱出宮去了。再想到,康熙大病醒來之時,那句無意的太子,梁九功便覺冷汗直冒啊。如果不是他那張熟悉而又年輕隽雅的容顏,告訴自己那是他從小伺候到的皇上,他一定會認為眼前這人絕對是另外一個人。
康熙卻是淡淡道了句“不用了,你繼續守着吧,有事朕在喚你。”梁九功趕忙道:“嗻。”殿外又是一片寂靜聲,只有風吹過的蕭瑟。
奈何,他懷裏的小家夥,怎麽也不給他面子,楞是哭個不停,康熙怎麽哄,他就是不停。看着他家兒子哭的都快上氣不接下氣了,小臉紅撲撲的。康熙無奈的将自己的手遞給了小家夥。瞬間,那小家夥,立刻停止了哭聲,拿着他的手指就往嘴裏塞,似是哭累了,在康熙的輕哄下,咬着康熙的手指慢慢的睡着了。只是紅撲撲的臉蛋上挂滿了淚痕,看到康熙好不心疼。“,你這家夥,打小就不聽朕話,朕還是敗給你了。”明明是無奈的語氣,卻夾雜着他的溫柔。卻不敢把手抽出來,怕再次驚醒了他。“聽朕的話,可好。”康熙看着睡着了的小人,頗有些自言自語的道。睡夢中的小人,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還是真的聽懂了康熙的話,竟然嗯了一聲。到讓康熙驚訝不已,臉上挂滿笑意,點了點他的鼻子“朕當你答應朕了。”
看着這漆黑的夜,空蕩的殿中,只有一盞燈火在不停搖曳着。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化了。剛才驚醒他的夢,一切平淡下來後,依舊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前世的結局總歸是太過凄慘了。有人曾說過,帝王除帝王外,無人可妒。那是因為江山在他手中,黎民在他腳下,他是站在巅峰傲視蒼生的。無論對錯,他只會往前看,他的眼睛永遠是朝着天際的,他要做的只是留盛名于後世。卻似是忘記了他的心中也有一片空白的天地,一旦那片空白,染了黑色,便會出現極致的灰色。一旦手中把握的分寸稍稍偏頗,極有可能會魚死網破一旦自己得不到,便會毀滅。這種極致的妒,待他回頭時,早已是物是人非了。流下的只有記憶深處的痛苦。可,那最終的結局,證明,他錯了。
黑暗中,他的目光一直緊緊停留在臂彎中那小人的身上,看着那挂着淚痕安詳的睡顏,不直覺的笑了笑。他的眼神有多溫柔,他的內心就有多惶恐。他害怕一閉上眼又回到了那個父子成仇的歲月,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想。
是以,他一夜不眠的盯着那個小人看,看他睡覺時流出的口水,那小肚子一起一伏的動着,好不可愛。時不時點點小家夥的鼻子,捏捏小家夥的紅撲撲的小臉蛋,眼看小家夥皺起的小臉,就要被他弄醒,哭了起來。他又連忙輕柔拍着他的小肚子,哄着他。樂此不疲的折騰着,而他的嘴角卻是一直帶着笑容。這種久違的溫暖,他只能感嘆那是怎不懂守候?
在天邊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他便已經起身,輕手輕腳的洗漱着,目光卻是一直停留在那層帷幔薄紗後睡熟的小人身上,那目光深怕他這一走就再也看不見眼前人似的。待他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睡夢中的小家夥之後,才起駕去上早朝,批奏折,掐準時間打算速戰速決,打算讓他兒子一醒來就看到自己,十足的奶爹一枚。要說這是為什麽呢?不過是因為,前世他雖然将他養在了乾清宮,卻也不過短短幾年時間,他雖然關心他,可是始終是有限的。待他稍長,父子更是被身份壓的漸遠漸行,而他一直是由淩氏帶大的,為了眷顧他家兒子,他把內務府都交給了淩氏的丈夫淩普,結果,最後卻鬧出了那麽檔子事,淩普虧空內務府的銀兩,貪贓枉法。卻把他兒子也牽扯了進去。他永遠都記得他兒子那帶着痛苦的目光,對自己說,是淩氏從小把他帶大的,卻讓他倍感無奈。在然後,他連對索額圖都比對他的态度要好上的多,就因為他是他的叔公,是他額娘的叔叔。在讓人小人挑撥一下,父子直接走向了對立面,他最終還是不相信他的。
前世他賦予他的生命,給了他至尊的寶座,卻沒教會他如何學會相信他。重來一世,他打定主意,要讓他兒子的腦海裏只有他,要讓所有人都靠邊站。他要讓潛移默化的讓他兒子記住是他一手把他帶大的,哪怕那小家夥還只是個嬰兒。他心中那宏偉的養兒子計劃已經開始規劃了。
“皇上,這吳三桂如今與我君對持在黃河對岸,派人送信,要與我朝……”明珠眉間深鎖,欲言又止道。上首的康熙,卻是撥弄着茶蓋,面上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似是一點也不着急。到讓底下大臣都略微有些吃驚。這前些日子還大怒要親征的皇上,什麽時候變的那麽沉穩了。果然,天威不可測啊。
“他都說些什麽了。”康熙淡漠道。“吳三桂說要與我大清,劃,劃江而治。”明珠被康熙身上散發出強大的寒冷氣息,有些驚詫道。“呵,劃江而治。”康熙冷哼了一聲,“你們怎麽看。”
“臣以為,三藩本不該撤,我們應該派使臣以安撫為主。”索額圖上前,冷掃了一眼明珠,回奏道。康熙的眼睑卻是一直盯着手中的茶杯,“其他人怎麽看。”他依舊是冷淡的語氣。
一時間衆人議論紛紛讨論了起來。一邊支持索額圖,一邊支持明珠,各有各理。良久,康熙才微擡眼皮,冷冷的掃了衆人一眼,把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摔。“劃江而治,朕不是宋高宗,你們誰想做秦桧?”康熙起身,威嚴的對着底下議論紛紛的大臣冷冷道。渾身散發着威嚴的霸氣。
一時間,朝臣們紛紛跪了下來“臣等不敢。”“朕就不信朕的先祖打得下明朝江山,小小一個吳三桂,朕還滅不了。”他頗有些不屑望着遠方道。他早已知曉這場戰争的結局,自是不會擔憂這些。他要坐的只是速戰速決,将傷亡人數減到最低。早日贏得勝利,天下歸心。前世雖然這場戰,他打勝了,可是耗時卻是極久,死傷無數。衆人見康熙面無表情的樣子,卻有着隐隐的怒氣,恨不得一個個把頭埋進地裏,讓他看不見自己。索額圖微微擡起頭,拭了拭額間被冒出來的汗水,恨不得收回自己剛才那番話。看樣子,皇上是打定主意一戰到底了。
“皇上,出事了……”梁九功伏在康熙耳邊略帶着急擔憂的道。康熙聽到他那寶貝兒子出事了,那面無表情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黑的不能在黑了。微微皺起了眉頭,保持着他的從容,“此事,容後再議。”匆匆的退了朝,就往乾清宮趕去,任誰看了他那張臉都知道他這是不高興的。
底下的大臣剛想松開氣,康熙那離去的步伐驟然停了下來,吓得那群朝臣,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朕不是那個任由鳌拜掌控的皇帝。”他回頭那眼神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索額圖,再從明珠身上掃過,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