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皇上,這夜都深了……”梁九功頗有些為難的上前清醒提醒着康熙。這康熙好幾個月都不曾入後宮了,讓他這個總管太監頗為難啊。

康熙放下手中的朱筆,閉了閉眼,握成拳的手放在鼻下打了個哈欠,起身朝窗外看了看。天邊高挂一懸明月,四周漆黑一片。深夜的紫禁城顯得是如此的寧靜,仿佛一根針掉下的聲音都能聽見。少了份白天繁華下的喧嚣,多了一絲夜的靜谧。只是,這靜谧的夜下,誰又能高枕無憂呢?

為君者憂天下黎明,萬裏江山;為妃者憂帝心何屬;為臣者憂名利;誰又能說得清這切呢?眉間的深鎖的他,又在憂心什麽呢?

“唉”康熙無奈的嘆了口氣。

梁九功順時遞上了一個盤,盤中裝着的卻是一枚枚蓋着的玉質牌子。康熙略微的詫異了一下,卻又立馬想到了什麽。這是在提醒他應該要去恩澤後宮,雨露均沾,為皇家開枝散葉。在想到這幾日請安時,孝莊那若有若無的提點,和那群女人看着自己時的目光,無奈的搖了搖頭。随手拾起了一枚玉牌。

前世後期的他,早已是皇權至上,唯我獨尊慣了,寵幸誰早已是不在翻牌子。更何況,後來,那一群兒子上竄下跳奪嫡的戲碼早已把他折磨的身心俱疲,更是讓他沒有精力在去思考這些東西了。尤其是在他知道他對那人的心思之後,腦海中恍然全是他的模樣。

想到,重生回來之後,因着前方戰事吃緊,加上皇後故去。除了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遇上過那群女人。其他時刻,他好像很久不曾踏入後宮了。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那寶貝兒子身上,看着他一點點的褪去初生時皺皺巴巴的樣子,變成一個小包子,每每朝他笑時,露出那兩顆不明顯的乳牙,在他的身上翻滾着。父子倆的笑聲總是會傳遍乾清宮。

自打他磕傷一次後,他對誰都是不相信,深怕自己一個注意小家夥又出事了,除了上朝不能帶着他,他總是走那抱着他到那,俨然不肯轉手給任何一個人。下朝就匆匆往回趕,争取在小家夥醒來的時候,回去陪他,看着他那無邪的笑容,他總是會心安。然後抱着他去處理奏折,往往一抱就是一整天。雖然只有幾個月大,小家夥俨然是個調皮的孩子。康熙總是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批奏章,小家夥卻是十分不給面子的,把他的書案弄的亂七八糟的,要拿着那比他手還大的筆,學着他阿瑪的樣子,嘟着嘴一本正經的在那些請安的折子一通亂畫;起初康熙還會親親他的小臉蛋,誇他聰明。小家夥也會很給面子沖他咯咯直笑,然後用那滿手都沾了墨的手在康熙身上一通亂擦,父子倆都是狼狽不堪的,然後一起去洗澡。康熙卻是笑得開懷,久了他知道什麽叫做後悔,他不單開始喜歡亂畫那些奏折,還喜歡拿着那比他臉還大的奏折傻呵呵笑着一通亂咬,白皙的紙上總會會流下的口水,演變到那些他咬不動的奏折直接拿來撕了。撕不掉,就那折子給康熙,讓他來。

康熙每每都會一副無奈的樣子,他阻止他,他的哭聲會響徹整個書房,還不帶停的,那眼淚跟不要錢似的直往下掉。康熙心疼他的寶貝兒子,只好抱着他來回的走着,哄着他。一把那折子給他,小家夥立馬又會不哭了。顯然是摸準了他家阿瑪的死穴,哭聲解決一切。到最後康熙只好無奈的讓底下人把所有人奏折都謄抄一份,留一份給他家兒子玩。深怕一個不如他意,那小家夥又哭了,心疼的又該是他了。只有等到他那寶貝兒子午睡的時候,他才只好讓人重新去把書房整理一遍,他才開始重新批折子。視線卻依舊是不離他兒子半分,直接讓人搞了張小床放在書房,俨然成了二十四孝爹。一天十二個時辰,他兒子離開他的視線除了他上早朝那會,抛卻喂奶的時辰,是絕對不會超過一個時辰。久了,他便也習慣了早起的時候看着身旁軟綿綿的小手握成拳,嘴裏吐着泡泡,睡的正熟的小家夥。夜裏摟着他安然入睡的生活。

康熙想着想着,嘴角便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溫柔的笑意。梁九功看着手裏握着玉牌卻遲遲不曾翻開的康熙,輕喚了他一句“皇上。”

康熙回過神來,一陣夜風襲來,他看了看手中的玉牌,如今卻要一個太監來提醒他要去做這種事,一切顯的是如此的可笑,驀然又把它輕抛回了盤裏,淡漠的道“去承乾宮。”梁九功應聲便下去準備了。他從來不喜歡翻牌子,那會讓他有種受制于人的感覺。強勢如他,從來不願意在任何人左右他的想法,哪怕是天。

他始終是個冷靜的人,手握皇權那麽多年,哪怕他想做一個好阿瑪。他的腦海裏還是有着根深蒂固的多子多孫才是福,逢場作戲總是避免不了的,何況他如今正千秋鼎盛,遲遲不去後宮,難免會惹來閑言閑語,如今的局勢還不穩,朝堂後宮從來是緊緊相連的。無奈的搖了搖頭,囑咐了一番底下人要好生看着他兒子,換了身衣服便朝承乾宮去了。一路上,他想到了太皇太後那話裏有話,始終是江山為重,大清總是不能在出第二個順治帝了。

“臣妾,給皇上請安。”佟貴妃看着相隔兩米之外的康熙,笑意盈盈的請安着。她一早收到侍寝的消息,就老早在宮門口候着了。

嗅到她身上那濃重的胭脂味,康熙不顯的皺了皺眉頭,勉強扯起了一個笑容上前僵硬的扶起了她“起來吧。”

佟貴妃笑着謝了恩,款款的跟着康熙進了內殿,看着裏邊富麗堂皇的擺設,不滿的情緒越加深刻,表面卻更是不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唯有一旁的梁九功吓得輕拭了額間莫須有的汗,他很清楚康熙越是這樣代表他越是不高興了。

康熙轉動着手中的扳指,狀似不經意的對着在一旁倒茶的佟貴妃道:“你送來的東西,有心了。小阿哥還小,這些東西他用不到。朕的乾清宮就是再缺,也缺不了朕兒子的用度。”他的語氣隐隐帶着一絲不悅的警告。

佟貴妃聞言,放下手中的茶,手中的帕子都快絞成絲了。眼中卻是帶着怨恨,臉上卻還是帶着笑容,只是那眸子卻是蓄滿了淚,“臣妾這不是想着小阿哥一出生便沒有了額娘,臣妾想來那皇後在九泉之下定是不安,想着能多照料就照料一點。皇上莫不是疑心臣妾。”她越說越委屈,抽出了帕子,嘤嘤抽泣了起來。讓人看了好不心疼。

若是前世的康熙,他一定會憐香惜玉一番;如今的他,外表依舊是年輕的,內裏卻已是歷經一世,前世經歷了太多,看透了太多。對于任何一個人他都是三分存疑的,尤其是皇宮這個地方,人心最不可信。卻還是将她摟進了懷裏,“好了,好了,朕沒有別的意思。”微微皺起的眉頭顯然是不耐了。她在他的懷裏挂着淚滴的無聲竊笑着。

“朕累了,安寝吧。”康熙直接放開了她,往裏走去。

佟貴妃這才拭了拭眼角的淚滴,露出小女兒态的羞紅,點了點頭。

深夜

“皇上,皇上。”梁九功輕在門外拍着門,輕聲道。語氣中充滿了急切。

康熙睜開眼,淡淡道了句“出了何事。”他并沒有生氣的,他從來都知道梁九功的聰明,沒有要緊的事,斷然是不敢敲這個門的。

梁九功這才松了口氣,“小阿哥,小阿哥,他哭個不停,奴才們沒辦法,所以,所以……”梁九功話還沒說完,康熙已經披着一襲單衣,開了門,驚的梁九功目瞪口呆的,一陣風似的消失在了遠方,梁九功見狀趕緊跟了上去。留下佟貴妃一個人在床上狠狠的咬着牙,一副怨恨的樣子。

“嗚,哇,哇,哇……”

康熙老遠就看見乾清宮一片燈火通明,傳來了嘶啞的哭聲,看那樣子應該是哭了很久,更是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康熙一進去就看見沖後仰着頭哭的鼻涕眼淚一臉的小家夥,不停的咳嗽着。不悅的瞪了眼那群奴才,一陣怒吼将他們都哄走了。自己抱着小家夥,來來回回的走着,哄着他“保成,不哭了,皇阿瑪在這裏,不哭了,乖……”那小家夥蹭了他一身的口水鼻涕眼淚,卻是一到他的懷裏當真是立馬止住了眼淚。只是那小手一直攥着康熙的衣領,好像是怕他不要他來了。

“這是怎麽回事。”待到小家夥終于不哭了,康熙才冷冷的問着。

“奴才問過了,小阿哥夜裏一醒來,不知是沒見到皇上,還是怎麽了,楞是哭個不停,奶嬷嬷怎麽哄也哄不住。”梁九功戰戰兢兢道。

康熙看了看,懷裏哭累了打着嗝抽泣着的小家夥,顯然是沒有了白天的精神,紅腫的眼睛帶着水霧,好不心疼。嘴角卻是挂起了一絲笑容,捏了捏他的小臉蛋“你這是想皇阿瑪了嗎?”

看到梁九功一陣惡寒,莫名其妙。卻不得不感嘆這小阿哥就是牛,一陣哭聲就把皇上從女人的床上拉了下來,還不帶惱的。

作者有話要說:佟貴妃封為貴妃是在康熙十六年八月,這裏有提前。佟貴妃是康熙的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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