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隔空對視 六眼 VS 魔眼

“……”

每一只眼睛都含露笑意, 所謂的神之眷顧者,所謂的聖子,在這光天化日之下, 赤、裸、裸感受到了‘神’的惡意。

彩子搶上前替老人拉上兜袍, 将老人擋在身後, 戒備道:“抱歉,如您所見, 我父親染上不知名的怪病, 病痛影響了他的神智。人一旦絕望就會寄希望于虛無缥缈的力量, 您不必介意他的胡言亂語。”

“彩子!你難道要眼睜睜看我死去!?”老人瘋癫道:“我知道了, 你是在觊觎我的遺産, 你巴不得我立刻去死。蠢貨,真是蠢貨!我死了,下一個就輪到你。”

彩子聽見了那句‘詛咒世代承襲’, 她臉色僵硬,已顯出怒色, 道:“夠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聽信邪、教, 為了永生而去供奉什麽聖靈,現在好了, 所有人都陪你下地獄,開心了嗎!?”

老人生怕彩子激怒聖子, 揪扯着女兒的衣領呵斥她閉嘴。某種視線飄過來,悠仁下意識望過去, 與彩子頸窩處一只指甲蓋大小的眼球對視。

情況比想象得還要糟糕,如果要以怪病比喻,這顯然是能傳人的病。

“我可以寬恕你的罪。”

老人欣喜所狂, 悠仁接着道:“在那之前,你必須誠實坦白所有的罪過,向我說明一切前因後果。如有半分隐瞞,視作對信仰的不敬,你只有一次機會。”

老人自稱岩村朔,岩村家以木雕技藝聞名橫濱,經營有專門的手工木雕店,定向服務于達官顯貴。岩村宅占地不小,回廊流水一應俱全,家具九成都為木制,擺設得井井有條,起居室更像是藝術品博覽中心。

彩子奉上兩杯熱茶,茶托裏甚至貼心準備了貓食,不過兩只貓都興致缺缺。三花貓懶懶窩在亂步的膝蓋上,白貓不客氣地四處游走,在一座供臺前停下腳步。

供臺也是手工雕制,占據了半個起居室。

“這是?”悠仁拿起擺放在供臺正中的木雕,雕像約半臂大小,上半身似人,下半身是虬結的觸手,長滿眼睛的觸手向四周蔓延擴張。也許是技藝過于精湛,觸手上的眼球都有了神韻,這只木雕擺放在供臺上時,整個岩村宅都在它的視線範圍內。

這不就是那只章魚怪。

“放肆!”茶托重重落在桌面,彩子沉聲喝道:“供臺上的東西你怎麽能随便動!”

“抱……抱歉。”也許是交手過兩次,再加上立場對立,悠仁警惕有餘敬畏不足,所謂的供臺在他眼中,還以為只是氣派一點的展示臺。悠仁将雕像放回原處,道:“你們見過這具雕像的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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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子轉過頭,不想理他。老人開口道:“聖子大人,您不要開玩笑了。那位的真身豈能随便得見,即使是最虔誠的教徒日夜齋戒沐浴,唱禱祈願,剖出心肝,也無法得償所願。”

不怎麽想見卻莫名其妙見了兩次的悠仁:“……”

人,如果不真情實感,也許就不會受傷。

老人打開供臺下的抽屜,從裏面取出一只黑盒子,擰開金鎖,掀起絲絨蓋,将一本手掌大小的冊子恭敬遞給悠仁。

“聖子大人,您請看。”

冊子裏記錄着聖靈教的起源、發展,最初只是一個科學家夢見章魚怪,他将夢境所見記錄在冊,奇怪的是,他的後人在某一日也做了相同的夢。後人翻見科學家的記錄,發現兩人的夢境完全一致,連夢中所見的章魚怪都一模一樣。

科學家的後代中,斷斷續續有三代又做了相同的夢。生于煉金術流行時代的某個後裔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這也許是某種啓示,從此放棄科學轉而探索神秘學。

正是從這時開始,這個家族開始鼎盛起來。族人狂熱信仰章魚怪,他們用詩歌、繪畫、雕塑去贊美信仰,這個家族在當時一直是人們議論的中心。然而有名的是家族,而不是家族的信仰。沒有人願意接近這家族的成員,甚至無人敢進入他們的宅邸。

處處可見長滿眼睛的觸手,他們活在不知名的注視之下,卻似乎對此毫無認知。

後來,怪事發生了。海嘯席卷了這座臨海小鎮,當浪潮退去之後,這個家族消失了。

‘我的記憶裏有這些人的身影,我确信他們真實存在過。可是,原本應該有輝煌宅邸的地方空無一物。這太荒唐了,我不由得開始懷疑,他們真的存在過嗎?我指的是,我們這座臨海小鎮的人們,是不是其實……都做了一個相同的夢境,都見到了一個輝煌的傳奇家族。現在,只是夢醒了。’

“聖子,你說,在那場海嘯裏消失的,究竟是輝煌的家族,還是那座小鎮的其他人?”

悠仁吓了一跳,差點撞到亂步探過來的腦袋。

“亂步,他們就算了,你不要什麽都學。”聖子這個詞,悠仁真是聽怕了。他想了想,道:“有記錄的才是真實,後面沒有再出現過那個家族的相關記錄。”

“唔,那你認為,這本冊子是真實的嗎?”亂步笑道:“謊言雖有拙劣之分,但确實是掩蓋真相的唯一途徑。假設小鎮的其他人都消失了,也沒有人可以證明這個家族是否說謊。”

悠仁忽然明白了亂步的意思,他低聲道:“所以,其實從科學家夢見章魚怪之後的所有描述都是杜撰的。家族鼎盛并不是因為信仰章魚怪,而是通過章魚怪僞造了一種信仰去斂財,這個僞造的信仰才是聖靈教的根源。”

“聽你的口氣,一點也不懷疑是科學家杜撰了章魚怪。所以,其實你真的見過章魚怪。”亂步睜開眼,翠綠眼眸倒映虎杖悠仁怔愣的臉,笑道:“你的聖子身份,并不是空穴來風。”

悠仁豆豆眼,是他的錯覺嗎?江戶川先生身上怎麽出現了太宰的影子。

“我猜猜,也許是章魚怪在你身上落下了什麽印記,想要求證也很簡單。”亂步忽然揚聲道:“這本冊子根本沒有聖子相關的記錄嘛,騙人也不騙全套,真要說的話,為什麽我不能是聖子呢?我也想當聖子呀。”

“悠仁悠仁。”亂步搖着悠仁的手,天真爛漫道:“讓給我好不好?”

“開什麽玩笑!”老人猛然拍桌而起,道:“再亵渎神跡,你必遭受詛咒!”

這話聽得刺耳,悠仁摸摸亂步的頭,道:“沒關系沒關系,我寬恕你,随時随地寬恕你。”

亂步沖老人作了個鬼臉,道:“我們可不能聽你一面之詞,悠仁,我們走吧,不陪他們玩了。”

“不行。”彩子攔在門口,慌張望向老人。

“不是一面之詞。”老人沉默半晌,道:“今天之前,聖靈教沒有聖子的概念。是在今天,所有教徒都夢到了啓示。”

老人拉開衣襟,密密麻麻的眼球望向虎杖悠仁。他繞着房間走了一圈,随着他的走動,眼球跟着轉動瞳孔,視線中心聚焦于虎杖悠仁。

“祂注視着偏愛之人。”

“為祂所眷顧者,只有聖子。”

彩子拉下衣領,頸窩處的眼球也注視着虎杖悠仁。

“祂一直看着你啊,聖子大人。”

視線焦點的虎杖悠仁,浸透在灼熱之中,只覺渾身冰冷。就在這時,忽然響起一聲“喵”叫,白影蹿至眼前,悠仁擡手去接,那只白貓卻穩穩跳上肩膀。白貓環住悠仁脖子,蓬松白毛隔絕窺探視線,蒼藍色的眼眸冷冷直視魔眼。

無形的距離護住虎杖悠仁,斬斷所有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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